陈姨明明知道白糖的境地的。
“你在哪里翻出来的?” 蒋云书问。
陈姨说,“在柜子里层藏着呢。”
蒋云书蹙起眉:“你为什么要乱翻他的东西?”
“啊?” 陈姨没猜到蒋云书会这么问,又用手心蹭了蹭衣服,“不是大扫除嘛,我就想都擦擦……”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蒋云书说,“听说你很照顾白糖,白糖也很喜欢你,你不应该等白糖回来再偷偷和他说小心一点别被我发现了?”
陈姨明显愣了下,半晌,她疑惑地笑了笑,似乎是觉得理所当然:“蒋先生你是一家之主嘛,omega 本来就应该听alpha的话,老祖宗说了,夫为妻纲,对于omega来说,alpha 就是天,我怎么会帮着他瞒你啊!”
第35章 “好像快来了。”
晚上蒋云书照例去接白糖放学,回到家后,白糖礼貌性地撸了下黑糖,便回了房,他瞟了好几眼门外,悄悄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进柜子里层,又翻了翻,确保安眠药瓶还在后,就拿出今天刚在小卖部买的锁把柜子锁上了。
基因检测的结果出来了,那一张纸证明,蒋云苏就是蒋云苏,从来没变过。
他感觉自己的情绪仿佛是将柴米油盐酱醋茶混在一起的酱料碟,像松了一口气又像提起嗓子眼,他不知道于他而言,是蒋云苏更危险些,还是不知目的的陌生人更有威胁些。
不过,总归是庆幸更多些吧,起码有种双脚踩到实地的感觉。
虽然不能解释为什么脑死亡突然痊愈,也不知道为什么性格大变,但白糖已经不想在alpha的身上多花时间了,无论如何补救,蒋云苏都是伤害自己最深的那个人。
那些伤痛绝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抚平的,枷锁留下的烙印会一辈子留在白皙的身体上。
只要那是蒋云苏,他就绝不会释怀。
“叮咚。”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页面弹出一条新信息。
发呆被打断的白糖伸长手臂拿过来,划开。
是周朝雨:今天上学感觉怎么样?学校的老师有换人吗?
自从他去上学后,周朝雨就没法一周三次地给他做心理疏导了,但每天晚上两人都会聊会天。
白糖:学长晚上好!上学的感觉特别特别好!秦老师去别的学校了,剩下的 5 个老师都没变,方老师好厉害!同时教历史和语文,之前我都不知道!
白糖又看了看门外,继续打字:学长学长我和你说哦,昨天我和你提到的我的同班同学,我和他重新成为朋友了!
周朝雨回复:那很好,周六有一个书展邀请我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白糖瞬间精神焕发,如果头上有耳朵,肯定立得邦直:去!我去!我想去!
但没一秒,他又耷拉下来,背都弯了,“但黑心怪肯定不让我去…… 他不让我出门的……”
特别解释下:黑心怪 = 蒋云苏。
周朝雨:没事,你先问问,不行的话,我和他说。
白糖心里有些忐忑与抗拒,让他去问蒋云苏…… 会让他去吗?不会的吧…… 但冥冥之中,白糖又莫名觉得这个蒋云苏会同意。
朦胧中,白糖听见黑糖的狗爪子 “哒哒哒” 上楼梯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抬起头,看向门口。
你的黑糖忽然出现. jpg
“黑糖,” 白糖蹲下来把黑糖抱进怀里,双手一阵猛撸,“有没有想阿嚏…… 阿嚏!”
他撇过头去打了好几个喷嚏,又从嘴里鼻子里拈走好几根毛。
“呜嗷呜……” 黑糖哼叫几声,一大串口水嘴边溢出,滴到地板上。
白糖这才看到,黑糖的嘴里好像叼着什么,他抽出来,是一张卷起来的纸,已经湿哒哒的了。
漂亮的行书体一行行列下来,笔墨被水沾湿,晕染得像朵花。
“1、冰箱里有陈姨带来的小蛋糕。2、一个坏消息,陈姨回乡下了,以后都没法来我们家工作了,她说让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3、我在书房,有事可以敲门。4、洗完澡早些睡。”
以后都见不到陈姨了?白糖怅然若失地看了好几遍,心里闷闷地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难过地蹲下来把脸埋进黑糖的背上。
直到黑糖耐不住安静地开始乱动挣扎,白糖才抬起憋得有些红红的眼睛,“走吧黑糖,我们去楼下看看陈姨给我们带了什么小蛋糕,如果奶油少的话你也可以吃一点哦。”
和之前的一样,一看就是那些在路边买的、几块钱的奶油蛋糕,又腻又甜,但白糖仍然一口一口吃得很珍惜,还挖了些里面没沾上奶油的蛋糕给黑糖尝尝味。
可突然,白糖感觉到身体内一股强烈的信息素爆发出来,在体内横冲直撞,他措手不及,闷哼一声,双膝猛地磕到了地板上,身体酸软地往旁边一歪,倒下的时候撞到了爬山虎墙,手里的蛋糕也 “啪嗒” 掉了下来。
“唔……” 白糖呜咽着,蜷缩起发烫的身体,在墙角团成一团,眼前是一大片空白,他咬着牙死死压制着体内不受控制的信息素。
好在只有短短一小会,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就结束了。体内的信息素重归平静,白糖喘着气,眼前逐渐清明。
黑糖在舔他的手心,白糖缓了几秒,抬起有些迷茫的脸,上面唇色艳丽,眼尾飞出一片上挑的绯红。
白糖心感不妙,他的发情期好像快来了。
白糖是在第二天晚上和蒋云书提起这件事的,他不停地在心里和自己说硬气点,可面对alpha时,还是不受控制地站得端端正正,一开始的气势也荡然无存,声音越来越小:“就是这样…… 学长邀请我去书展,我想去。”
书房里,冷白的灯光下,蒋云书坐在办公椅上,他侧过身子,眉眼平静,安静地听着,“能去,但你们两个都是 omega,有什么可以确保你们的安全吗?”
白糖被问住了,“…… 不知道。”
“我能给周教授打个电话问问具体情况吗?” 蒋云书问。
白糖表情有些犹豫,“应该可以吧。”
蒋云书点头,拨了周朝雨的电话,然后点开免提,放在桌子上。
白糖的视线很自然地跟着手机走,也因此看到了被手机压在下面的资料与文件。
2015 年—2021 年关于 #omega 保障法# 的提请议案。贾恩提出实现omega性别生育权利公平化,为omega性别设立……
贾恩这个名字被特别圈了起来,剩下的内容就都被遮住了,看不见了。
白糖一时之间愣住了,仿佛魔怔了一般,有一股强烈的念头促使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拨开上面的纸,去看底下的内容。
“喂?” 周朝雨的声音。
白糖猛然惊醒,“嗖” 地一声收回手,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周教授你好,我是蒋云苏。” 蒋云书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他道,“我听白糖说了,很感谢你邀请他,但我想请问下同行的只有你们两位吗?”
周朝雨听出了蒋云书的言外之意,“我的助理和秘书都是 alpha,不必担心。”
“好,” 蒋云书说,“那麻烦周教授了。”
周朝雨很冷漠,“不必。”
白糖回到房间后感觉还有些轻飘飘的,蒋云苏真的就这么轻易地让他出门了,还允许他有自己的社交圈……
Alpha 真的变太多了…… 白糖喃喃。
他发消息给周朝雨,“学长!他同意了!”
周朝雨可能是嫌打字麻烦,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嗯。”
落地窗上铺了纯白的羊毛毯,白糖光着脚坐在上面,眉眼染上了生气:“那我们是几点出门?我要怎么去?要穿什么衣服啊?”
“早上十点去到,我来接你或者让蒋云苏送,平常的衣服就可以。” 周朝雨像个不带感情的播报机器。
“啊……” 白糖又动摇起来了,他不好意思让周朝雨来接,又不想让蒋云苏送。
周朝雨明了,“周五再说,现在还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虽然周朝雨绝算不上温柔,但面对 omega,总是耐心的。
“学长,你刚刚说你的助理和秘书都是 alpha。”
“嗯。”
白糖趴在床上,光洁匀称的小腿翘起乱晃着,“那秦医生不会担心吗?”
“担心什么?” 周朝雨说。
“就……” 白糖拧起眉,“怕你受伤什么的,还有吃醋啊生气之类的……”
对面闻言,淡淡道:“不会,他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他自己?”
白糖呆住了,晃荡的小腿也停了,半晌,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小声说道:“真好啊……”
第36章 “还没来,但快了。”
“啊!” 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白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
床单被弄乱,他蜷起手脚,失神地求饶:“别…… 别打了,我错了……”
在黑暗中,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为寂静,只余小心翼翼的喘息声。
他又做噩梦了。
可能是发情期即将到来,连着两天,他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内容无一例外是之前在发情期时遭受折磨的片段。
“拜托……” 白糖抱着自己的膝盖,冷汗涔涔地颤抖着,“别再梦到了……”
不远处的挖掘机正勤劳地控制着铲斗一上一下,白糖望向窗户,视线没有对焦,一动不动,神游天外。
所以alpha为什么要找关于omega的提案,是为了什么?莫非是……
“白糖。”
是想多了解国家的法律?还是要对付那些提出有利于omega议案的人……
“白糖,白糖!”
桌子被敲了几下,白糖猛地回过神来,隔壁桌的学生一脸着急:“白糖,老师喊你起来回答问题……”
“啊!” 白糖立马反射性地站起来,差点弄倒了椅子,“我、我对不起。”
“听说你今天没听课?” 两张桌子面对面地拼在一起,郑如云叉了一口胡萝卜放进嘴里,“方老师有点生气哦。”
自从那天说开了之后,白糖就每天都端着自己的小饭盒去办公室找郑如云一起吃饭。
白糖的玻璃饭盒里装着少量的肉和大量的蔬菜,这是蒋云书重新找的家政给做的便当,他揉了揉额头,“我走神了……”
郑如云已经大概知道白糖的遭遇了,他突然暴起拉开白糖的衣领去看有没有伤:“发生什么了?是不是那小吊子又打你了?!”
“没有,没有啦。” 白糖赶紧捂住自己的胸口,脸都红了,“是我昨天看到他放在桌子上的资料了,是关于omega保障法的……”
郑如云抱臂,生气又恨铁不成钢,同四年前的表情如出一辙,“所以呢?有可能只是装装样子骗你的,他这样伤害过你,你还相信他?!”
“不是,我没有……”
白糖皱着小脸,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我只是很客观地在说…… 那如云你要怎么解释脑死亡突然痊愈的事情啊?”
“不知道,” 郑如云没好气地捉住白糖的脸一阵揉搓,“这不关你也不关我的事,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知道吗?你现在只要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的大学,起码在精神和经济层面上独立了好吗乖乖,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我们拼死也会帮上你。”
白糖的嘴巴被弄得嘟起来:“知道啦……”
吃完饭后,郑如云去开教师会议,白糖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帮忙收拾作业。
可出乎意料的,类似于昨天那种情况又发生了,暴涨的信息素在体内肆意乱撞,他慌忙之中捂住自己的嘴,把呜咽都吞回肚子里。
白糖躲在桌子底下,体温逐渐上升,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他眼角湿润,哆嗦着手指从校服外套里抽出抑制剂,好几次都差点拿不稳。
也管不上力度与位置了,用尽所有力气,将针头对准往自己手臂上狠命一扎。
刺痛感随之而来,他再也抓不住,针管 “啪嗒” 一声掉在大理石板上,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尤为突兀。
白糖只祈求短时间内没有人来办公室。
胆战心惊地等了一会,抑制剂终于发挥作用,滚烫的身体慢慢冷却下来,他踉跄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发觉裤子一股凉意。
白糖咬着嘴唇,将办公室所有窗户打开通风后,快速去了洗手间。
他看着自己的内裤,一阵难堪,最后只得狼狈地垫了几张纸巾。
“白糖,” 郑如云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是这个隔间吗?”
“是,是我,” 白糖打开隔间门让郑如云进来,解开外套,拉低衣领,露出后颈来,“…… 谢谢你,如云。”
郑如云半蹲下身子,目光触及白糖腺体上的无数道疤痕时,又怒了:“操,妈的,我要杀了那个畜生!”
白糖握了握郑如云的手臂,仿佛是在安慰他。
郑如云深呼吸了几口气,贴新的阻隔贴时都有些不知所措,丝毫不敢用力,这看起来实在是太恐怖了,他根本不敢想这有多痛。
“妈的,别让我看见他,不然我绝对、绝对会弄死他的。”
另一边,蒋云书正在和周朝雨进行每周一次的例行通话,“周教授,请问白糖情况怎么样?”
通过几个月的心理疏导,白糖的心理状况好了不是一丁点,周朝雨公事公办道:“差不多稳定下来了,只要不突然刺激,不看到应激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