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刮过,似乎带来了山洞外脚踩碎叶的声音。
阮秋平猛地抬起头,然后便看见站在山洞口那个风尘仆仆,身染霜雪的男人。
阮秋平站起身子,朝着郁桓走去。
他步子不慢,却怎么也不能与郁桓的速度相比。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郁桓便奔跑着,携着满身的寒气将他扑了个满怀。
“阮阮,还差了个千年莲。”郁桓语气有些委屈,在阮秋平的脖颈蹭了蹭。
明明是发冷的身子,可抱在怀里,却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阮秋平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你也才寻了一天而已,寻不到很正常,我当时找齐所有材料甚至耗时了几个月,你速度已经很快了。”
阮秋平顿了一下,继续说:“你一整日都没有闭过眼休息吧?先到床上休息一会儿吧,虽然你是神仙,但也是要睡觉的。”
郁桓松开阮秋平,眨了眨眼:“那我睡觉的话,阮阮要去哪里?”
“天也黑了,我该回去了。”
郁桓垂下眼,拉上阮秋平的手,小声说:“阮阮今晚上陪着我好不好?”
阮秋平:“我得回家……”
郁桓抿了抿嘴唇,声音藏着一股落寞:“我上次从茫翊雪山回来,身上暂时失了法力,我当时也说让阮阮不要走,陪着我,但阮阮还是走了……我一直在想,那日我是不是得寸进尺了,仗着和阮阮有婚约便提出那样的要求。那天阮阮走后,我再也没能合上眼睡觉……因为我一直在害怕阮阮会不会因为我当时的逾矩讨厌我。”
阮秋平:“……”
阮秋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牵着郁桓的手,并把他推倒在床上,自顾自地用法术给他施了升温术,换上一套睡衣,并坐到他床边,说:“你今天晚上好好睡,我哪里也不去。”
郁桓却仰头看着阮秋平,说:“阮阮,我还是觉得冷,我可以抱着阮阮睡觉吗?”
阮秋平有点儿想说,我已经给你施了升温术,你要觉得冷,可以自己再施一遍。
可话到嘴里却又咽了下去,他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给自己换了件睡衣,钻进了郁桓的怀里。
算了,等郁桓恢复记忆,他们也是迟早要在一起睡的。
郁桓看着阮秋平有些熟练地钻到他怀里,抱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阮阮,我们原来是不是每天都要在一起睡呀?”
阮秋平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嗯,差不多。因为对你来说,我一年只出现一次,所以我们便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光,每天晚上都要一起睡。”
郁桓也伸手抱上阮秋平,脸庞却悄悄红了起来:“只是抱着睡吗?”
阮秋平沉默了一会儿,说:“……还会亲……亲吻。”
郁桓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会吻哪里?”
阮秋平:“……”
阮秋平莫名觉得燥热了起来,可看着郁桓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额头……”
郁桓便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还会吻哪里呢?”
“……脸颊。”
郁桓便又吻上他的脸颊:“还有呢?”
“……嘴唇。”
于是郁桓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躺在床上的亲吻似乎总是会有些过火,不一会儿,阮秋平便觉得刚从茫翊雪山下来的郁桓,身上一点儿凉意都没有了,浑身都炽热得有些发烫。
阮秋平感觉事情愈发不可控了起来,于是便推开郁桓,轻轻喘着气说:“……够……够了。”
“阮阮骗人。”郁桓又轻轻地亲吻他,“这定是不够的。”
郁桓看着阮秋平的眼睛,声音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笑意:“阮阮,我好像记起一些了,但不太清晰,阮阮能帮我想想吗?”
“怎么……帮啊?”
亲吻轻轻的落上锁骨,扣子在法力的作用下尽数散落。
“阮阮要仔细告诉我,我原来都做过什么。”
“唔……”
“原来这里也是吻过的。”郁桓抬起头,笑着说,“那,这里呢?”
随着郁桓一声声的问询,阮秋平觉得身子也一寸寸发烫,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遮上自己的眼睛,感觉羞耻地都快哭出来了。
第63章第63章
阮秋平中途也想过推开郁桓。
可郁桓枕却在他肩上,轻轻地摆弄他的手指,语气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幽怨:“阮阮,我还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原来我是自作多情了吗?”
郁桓这话一出,阮秋平就觉得防御塔瞬间被摧毁了,他彻底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睛,任由郁桓折腾。
郁桓却轻笑着抵上了阮秋平的额头。
阮秋平不明所以地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郁桓眼中洒满星光,“只是忽然感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看来阮阮曾经也常常这般包容我。”
“你……你知道就好……”
郁桓闭上眼睛,笑着吻了上去。
……阮阮果然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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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的精力是比凡人要旺盛许多的。
除去凡间时那段记不太清的经历,这几乎算得上是纯情了两百多年的吉神大人第一次做出这般不纯情的举动来。
而且对象是阮秋平。
因此吉神大人便不免有些激动了。
于是第二天阮秋平请了假。
且到中午才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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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平回家之后,阮盛丰正在院前的菜园子里移栽橘子树,见阮秋平回来了,阮盛丰喊道:“儿子,你去哪儿了?一天都没回家了!对了,昨天晚上郁桓来找你了,身上全都是雪,看起来还挺着急的,你见到他了吗?”
阮秋平走过去帮他扶着橘子树苗:“……见到了,我在他山洞里等他,他回去之后,我们就见面了。”
原来,他在山洞里等郁桓的时候,郁桓却是一下雪山就奔过来寻他了。
阮盛丰抬头看了眼阮秋平,视线却落到他身后的栅栏上。
他们家的栅栏上围了不少野藤蔓,长年来都叶色枯黄地耷拉着,此时此刻,枝叶却都嫩绿了些许,甚至还冒出了淡黄色的花来,模样小小的,星星点点地缀在其间。
阮盛丰再一瞧,发现连阮秋平手里握着的那棵橘子树苗,都精神了不少。
阮盛丰栽树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有些奇怪:“秋平啊,你从昨晚到刚刚一直和吉神待在一起?”
阮秋平:“您怎么知道?”
阮盛丰:“……你身上带着不少福泽。”
阮秋平愣愣地眨了眨眼:“不可能啊,他的气运都封起来……”
阮秋平的声音戛然而止。
郁桓刚刚封神,失控之下,稍微泄露一些福泽也不是不可能的。
……何况,他还那么失控。
阮秋平摸了摸鼻子:“……我确实是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阮盛丰表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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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盛丰原先不但家底丰厚,而且是粮神手下的一枚大将,可自从阮秋平出生之后,阮盛丰所掌管的农地却自然灾害不断,又是蝗虫,又是冰雹,又是意外之灾的。
久而久之,就被辞退了。
如今他和夏芙水都是没有固定的工作的懒散神仙,平日里吃的什么菜,大都是自己种的,吃的什么肉,也大多是自己猎的,只是偶尔会去山上摘些灵石灵果,或者去水里寻些什么奇珍异宝灵珠,拿去交易林里交易售卖,勉强能贴补家用。
夏芙水今天在河里采摘到了不少灵珠,因此他们家今天晚饭的饭桌上多了不少新奇菜品。
大家都认认真真地吃着饭,没什么人说话。
阮秋平低下头吃了一会儿饭,目光又落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婚戒已经摘掉了,郁桓说,婚礼时再给他戴上。
阮秋平想起郁桓曾对他说,夏芙水在他的戒指上,又施了一层障眼法。
郁桓今天早上还向他提起了莲生丹的事情,说是夏芙水暗中帮他打了掩护,明明自己没收到莲生丹,可却为阮秋平说了谎。
阮秋平低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说:“妈……谢谢你。”
夏芙水皱了皱眉:“谢我什么?”
阮秋平:“就是……戒指,和莲生丹的事情,谢谢你。”
“你是我儿子。”夏芙水瞥了一眼阮秋平,淡淡地说,“我做这些理所应当。”
“什么戒指,什么丹?”阮盛丰一脸好奇。
“那个戒指和莲生丹。”夏芙水顿了一下,继续说,“都和那个凡人有关系吧,就是那个你说为了和他一起变老,而不惜使用衰老术的凡人。”
阮秋平点了点头。
夏芙水瞥了一眼他的手:“我听你爸说你们相处得不错,而且,我看你戒指已经摘了。”
阮秋平有点儿想直接告诉夏芙水,凡间那个“朋友”就是吉神本人,以免夏芙水再操心他的事情。可现在郁桓还没有恢复记忆,他若是乱说话,便很快会有雷来劈他。
于是阮秋平犹豫了一下,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因为戒指的主人说,戒指还是在天界的婚礼现场戴上比较好。”
夏芙水愣了一下。
天上一道惊雷划过,却没劈到阮秋平身上。
阮秋平深深松了一口气。
夏芙水这才隐隐反应过来阮秋平的意思:“……太好了,竟是这样……我原来还担心你会因为那个凡人……”
“你们在说什么啊?”阮盛丰和怀里的阮咚咚露出同款迷茫的表情,“我怎么听不懂?”
夏芙水给阮盛丰的饭碗里加了块儿肉,对阮秋平说:“看来你和吉神能好好相处了。”
阮秋平抬头看着夏芙水,很认真地说:“我和郁桓两情相悦,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自会好好相处的。”
就在阮盛丰震惊于儿子突如其来地告白时,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栅栏外不知何时站上一个人。
那人静静看着他儿子的背影,眼神中几乎带着浓烈炽热的情意。
阮盛丰都被这对蜜里调油的准伴侣整得老脸一红,他从阮秋平手里拿下筷子,低声说:“儿子,那位来了。”
阮秋平闻言,转过头去。
看见郁桓的一瞬间,他神色愣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了一下眼睛,然后说:“……爸,妈,我先出去一趟。”
阮秋平一走,阮盛丰就拉着夏芙水问道:“怎么?怎么?你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阮秋平走到郁桓面前,又拉着他的手走到了一棵大树后,挡住阮盛丰和夏芙水的视线。
阮秋平捏了捏他冰冷的手,然后拍掉他肩头的雪:“你又去茫翊雪山了?”
郁桓点了点头。
“但你这次回来得很快,是摘到千年莲了吗?”
郁桓垂下眼皮,轻轻摇了摇头:“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
“我今天去茫翊雪山摘千年莲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抓雪狐的男人,他对我说,前两日有一个药贩子,无意中得到了一个对莲花之味颇为敏感的灵兽,便带着灵兽将整个雪山成熟的千年莲全摘走,然后熬制成莲生丹贱卖了。因为他出价低廉,不少神仙都贪图便宜,一个个都买了好几颗吃。现在药仙医馆全都是寒气入骨,难以入眠的病患……想来,我昨日给你买药时还见过一位。”
阮秋平:“那怎么办啊,千年莲生长周期长,下一批成熟的千年莲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那你还怎么恢复记忆?”
“但还有一个好消息。”郁桓说。
阮秋平:“什么好消息?”
“我去询问了太上老君,太上老君告诉我说,莲生丹是千年莲和落花叶一起炼制而成的,其中落花叶与沉香相斥,莲生丹只要加沉香屑熬煮七天七夜,便能将其中落叶花的成分去除,恢复千年莲的功效。”
阮秋平眼睛一亮:“刚好,我这边还有一颗无用的莲生丹,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
郁桓点了点头:“好。”
阮秋平刚转身准备离开,却又被郁桓一把抓住手腕。
郁桓手心初探时有些冰,可握在他的手腕上,却又很快热了起来。
阮秋平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郁桓看着阮秋平的眼睛,目光深沉,声音也有些喑哑:“……阮阮,我刚刚,听到了你说话。”
阮秋平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垂下头,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落叶:“……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阮阮说喜欢我。”
阮秋平头垂得更低了些。
“阮阮。”郁桓声音有些微哑地把阮秋平拉到怀里,“其实你走后,我一个人在山洞里坐着,忽然就觉得有些患得患失,觉得一切都好不真实,虚虚浮浮地像是一场梦,因为我原来从未幻想过……阮阮竟是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