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尘仙尊后面那段话林重羽怎么听怎么讨厌,“怎么就罪孽深重了?”
林重羽只是赌气一问,他都已经知道渡尘仙尊要说什么了,比如造了杀孽之类的。可他问过了也占卜过了,师尊所杀之人,并没有无辜凡人百姓。
渡尘仙尊却没有顺着他的预测走,而是道:“因为他违逆了天道。”
林重羽一愣,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什么意思?”
“你当冷芜峰那些人是怎么活过来的?”渡尘仙尊道,“公孙陵逆天而行,留魂魄于阳间,触怒了天道。所以天道是不可能给他特权的。不千方百计地阻挠迫害他,已经算不错了。”
“当然,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天道或许也拿他没办法,毕竟……”渡尘仙尊瞥了一眼冷芜峰的方向,道,“毕竟公孙陵是上古邪物投胎。”
“啊?”林重羽呆了,“这话怎么说?”
“只是传言罢了。”渡尘仙尊道,“凤衍山已故掌门言称被元始天尊托梦,说公孙陵乃他座下红莲,但邪气深重,欲使他在人间历练一番,修炼正道,以去除邪气回归天界。”
“若是掌门所言不虚,那公孙陵注定是要飞升的。因为他本来就是天界之物。”
第五十六章
听见师尊注定要飞升的话, 林重羽先是一喜,随即犹疑道:“那掌门……他说的是真的吗?”
渡尘仙尊道:“那就见仁见智了。”
虽然没有得到想听到的回答,但不管怎么说, 这都是一个好的消息。
林重羽松了一口气,宛如卸下了心中的重担般微微一笑, 与渡尘仙尊告辞后便往回走。
拐过转角又走了两步,林重羽便看见了等在原地的师尊。
公孙陵的长发被绑成高高的一束, 树叶从他旁边飞过, 有一片落在了他的发冠之上也没有察觉。
林重羽一笑, 快步走了过去, 将那片落在师尊头上的树叶捏在指间。
“想什么呢?”
“在想……”公孙陵墨眉斜飞入鬓,低垂着眉眼, 看起来十分低落, “哥哥说好的马上就回,结果让我等了好久呢。”
林重羽被这一声哥哥喊得心尖发颤, 像是有融融的春风吹着蒲公英从心头拂过。
“对不起啦。”林重羽张开双臂上前去抱了抱师尊, “回去给你煮酒吃。”
公孙陵掀起眼睑,入眼便是林重羽的耳朵和鬓发,许是方才走得急了,垂落的鬓发往后飞, 有几根歪歪的搭在耳朵上。
山中寂静,远处的喧闹声被隔绝在了丛丛林木里。
公孙陵将他那几根不听话的头发理顺。
因为这个偶尔划过耳朵的动作, 林重羽身子明显随之僵硬起来。
公孙陵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倒不想吃酒,想吃个别的,不知哥哥肯不肯。”
这哥哥长哥哥短的, 林重羽哪有不肯, 自是应“好”。
一声好才落下, 林重羽的耳朵就被咬住了,紧跟着就是令人脊背发麻的啃咬舔舐,林重羽头脑霎时一片空白,只余左耳上那一点感知清楚地传进了他的脑中,继而又传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令他浑身骨骼都在细密颤抖。
公孙陵变幻这个少年身高与林重羽差不多,此时却因为林重羽微倾了身体将重量都依托于他而显出一点身高差。
公孙陵托着林重羽的腰身,抱稳了他。待林重羽眼睛半迷离的时候,公孙陵好心放开他,在他耳边低声问:“哥哥,可以吗?”
林重羽脑中一团浆糊,犹记得这里还是树蕙峰,连忙摇头:“不可以!”
公孙陵放开他,抿着唇嘴角略微往下。
不知是不是变了个少年模样的缘故,公孙陵这一乖巧起来,就格外戳人。
林重羽勉强站稳,瞧见他的表情不免有点心疼,又想起自己从前没心没肺的对他不够好,后来自己又死了让他一个人过了十多年。
脑中浮现出公孙陵坐在空寂孤冷的冷芜殿中场景,林重羽顿时就缴械投降了,什么原则底线都顾不上了。
“可……以的。”林重羽心软没立场,耳尖红通通的,左手拽着公孙陵的袖子,低着头看旁边。
“你、你来吧。”
公孙陵扬眉,语气似乎有些恶劣:“这里也可以?”
林重羽耳朵更红了,像是沁上了一层胭脂。他闭上眼睛,不管不顾道:“你若想……就……可以。”
公孙陵看着他沉默不语,眼中似乎潜藏着暗涌,又似乎携着缱绻春风。
良久。
他轻叹一声。
太乖了,又有点傻,却又让人的心在瞬间软化。
公孙陵重新将林重羽拉进怀中。
林重羽条件反射的,在公孙陵拉上他的手时,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公孙陵不知不觉间变回了本体,肩膀宽阔足以将林重羽完全纳入怀中。
他抬手抚摸了一下林重羽的后背,安抚道:“这么乖。我怎么舍得在这里辱你。”
林重羽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将自己更多的缩进师尊怀里,夕阳坠落,最后一丝红光也消失。
暮色四合,闭眼又睁眼的刹那,林重羽发觉自己已经回了冷芜殿。
殿中烛火摇曳,微光朦胧。林重羽衣着滑落,一身雪白细腻在男人的臂膀和锦袍中,若隐若现。
及至天光又亮,烛泪垂尽。林重羽软身横在榻间,墨发披下,散乱地遮住了大半的身体。
公孙陵靠近他,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眼角,触感湿润微凉,是残余的泪渍。
“有不舒服吗?”公孙陵将他捞进怀中,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
一吻落下,林重羽眼睫轻颤,缓缓摇头。一夜过去,林重羽头发全乱了。毛绒绒的脑袋公孙陵怀中胡乱拱着,公孙陵便抬手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
“睡一会?”
林重羽又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鼻尖蹭了蹭师尊胸膛上柔软的衣服布料。在令人安心的怀中,没一会就睡了。
一觉安眠无梦。
自从他与林三的身体分开之后,他便再没有做过奇怪的梦。
醒来时,已是正午。幽骨草的问题解决后,林重羽是决心要好好修炼的。但是每次都因为各种问题,而耽搁了修炼时间。
这清晨乃是一天之中灵气最浓郁的时候,也是修士们修炼的最佳时机,多少修真门派的弟子在清晨被师兄师姐抓着盯着勤修苦练,林重羽却是一觉睡过去了。
他没有同门师兄弟,唯一的师尊现在……
抱着他,哄着他,还亲了亲他。
就是有师兄弟,大约也没人敢同尊主抢人。
林重羽叹了一口气,暗道这么咸鱼真的好吗?
他将脸埋进师尊怀里,颇有点愧疚难安的模样。
“师尊。”他的声音从师尊的怀中闷闷传出,“你变了。”
公孙陵闻言捏了一下他的后颈,无奈道:“又在胡说什么?”
“不是啊。”林重羽从师尊怀里抬起头,“我说真的,你就是变了。”
公孙陵好笑道:“那你说说,我哪里变了?”
林重羽眨了一下眼睛,顿了片刻,认真道:“你都不督促我修炼了,也不教我东西了。”
“那你是想?”
林重羽歪头想了想:“当然是要好好修炼,早日飞升!”
公孙陵静默片刻,而后缓声道:“也行。”
“不过——”没等林重羽反应,公孙陵又道,“倘若我严厉了,你得受着。可不许哭。”
林重羽:“?”
第五十七章
修炼是辛苦而无聊的。
但修炼之后感觉到自己体内充沛的灵力是愉悦的。
林重羽本体作为一棵幽骨草, 他的修炼与其说是修炼,不如说是成长。
他有意识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灵力,灵力便宛如阳光下的呼吸一般, 自然且让他飞速长大——他的修为提升的非常快,快到公孙陵有种恍惚的直觉。
一种林重羽会比他先飞升的直觉。
三月, 凤衍山的门派大比如期举行。
在这草长莺飞,灵气格外充沛的季节, 门派中的修仙者们闭关的、游历的、或者是喝酒赏花的, 都会聚集一堂, 来观察一下, 门派中的新弟子们会有什么表现。
若有中意的,收为入室弟子, 也未尝不可。
许多名气很大的仙尊并没有入室弟子, 比如渡尘仙尊,还有一直避世的观灯仙尊、岁偃仙尊等等。
而这些仙尊则是参与门派大比的弟子们所眼热的目标。他们期盼着能被仙尊们青睐, 从而进入凤衍山的核心层次。
林重羽作为一个有师尊的弟子, 肯定不会对那些仙尊有想法。
他的师尊是世上最好的师尊,也是他的心头白月光,自然无人能替代。
他要参与门派大比,许多人对这位占据着宋络安身体的不知名灵魂都十分好奇, 来自不同人的诸多视线时不时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林重羽身负隐藏修为的灵宝,在一众弟子之间显得平平无奇。不是最出色的, 也不是最差劲的。众人对他的好奇,还是源自于他身边的公孙陵。
能让尊主出来,这位的地位显然不低, 至少不是流言蜚语中所流传的高兴了就逗弄两下的玩物或男宠。
偶有从冷芜峰出来的送礼或是讨好的修士们传出的风声都是一致的——尊主在认真教导这个弟子修炼, 且十分认真严格。
众人对于尊主的修为虽然没有具体的了解, 但还是清楚尊主是不世出的强者,当今天下无人能敌。至于尊主作为师尊的教导能力,众修士们确实是毫无所知。
这也是众修士包括弟子们对林重羽十分好奇的原因之一。
可惜,对于凤衍山有身份的仙尊的入室弟子而言,他们是不用参加初赛的,拥有直接进入第二轮比赛的权力。
林重羽坐在席间,观察各位弟子们比拼。
他的旁边摆着许多精致的点心和水果,看数量和等级比旁的人要高级不少,这是如今凤衍山事务的代理人借着讨好尊主身边的人来奉承尊主。
而对这个区别对待,旁边的修士也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毕竟是尊主,这点特权是应该的。甚至都没有人生出啊这不公平的想法。
林重羽一边吃着瓜果点心一点欣赏修真界各种流派的灵术——是的,即使在修真界同一个门派当中,不同的师父教出来的弟子所使用的灵术也是不同的。
判断一个修士的强大与否,除了他的修为,还有他的灵术。
而这一点,公孙陵无疑是强者中的强者。
因为他曾经跌落尘埃过,钻研过许多年的理论知识,对于如何最大化的使用灵力没有人比公孙陵清楚。
渡尘仙尊也不例外。
这不是因为渡尘仙尊的理论知识不及公孙陵,只是因为他的修为还不到那个层次,很多理解都具有局限性。
林重羽偶尔也会感觉到别人羡慕的眼神。
这种羡慕,除了他被尊主宠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能受到尊主的亲自教导。
因而,其实此刻,不论是场中还是场外,都有许多弟子们将热切的期盼的目光放在了公孙陵身上。
甚至有不少的弟子心想,若是能得尊主教导,便是成为如林二毛一样的男宠,以色侍君也不是不可以。
林重羽吃瓜吃着吃着,就看到有些弟子看着师尊,眼睛像是坏了似的,不是抽搐就是睁不开,看起来十分怪异。
更奇怪的是,过了片刻,师尊面色平淡地给自己递点心时,他们还会向自己偷来敌视又羡慕的眼神。
细一思索,林重羽便将他们的那些动作与话本子中抛媚眼勾引官人的伶人联系了起来。原因无他,只是他们的眼睛动作太过刻意了,很难不令人多想。
林重羽不禁又脑补了一出大戏。
对于自家师尊的颜值,林重羽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他端着茶杯,侧头挑了师尊一眼,嘀咕道:“果然还是太好看了,应该造一座金屋子,将师尊藏起来的。”
公孙陵听到这句话,嘴角微微扯动,是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但这点变化落在旁人眼中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那些打着不惜以色侍君也想成为公孙陵入室弟子的人几乎都要看呆了,瞬间把“不惜”两个字从脑中划去。
若是公孙绫的话,也算不得委屈。
不少弟子暗暗地想。
公孙陵本就俊美,平常摆着一张罗刹脸,自是无人敢冒犯他。
但他一笑,就极大地削弱了那种恐怖,那三界难寻的颜色和春风一见也不及的笑容,不禁令他们都胆大的幻想起来。
等到今日比斗已经结束,坐在那处令人又惧又怕又憧憬的尊主走了,才带着遗憾回去。
次日复赛之时,林重羽便在场中看见了等候的沈鹤汀和卓卿文等人。
看到沈鹤汀,林重羽第一反应就是他房间里藏在各处的话本子。可惜现在沈鹤汀与他关系不好,便是他偶尔想主动交好,对方也拒绝的干脆,全程不看自己一眼,仿佛避讳着什么似的。
这么来了两回,林重羽也放弃了。
倒是卓卿文,对他格外热情,每日嘘寒问暖,对他十分关照,总是问他尊主有没有欺负他之类的。
林重羽自然说没有,且言语间以侍奉尊主为傲。
卓卿文稀奇道:“你竟是心甘情愿的。”
林重羽点头:“尊主如此美貌,我如何不愿?”
卓卿文认真地思考了很久,最后一拍手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以前怎么没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