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尊出生时就有魔族的特征,长公主愤恨魔族,动用禁术耗费生命和全部修为封印了他体内的魔族血脉。”
景祁将这段往事简略提了一下, 然后道:“被封印魔族血脉之后, 你师尊身上的魔族特征便被掩盖, 自此与常人无异。直到十年前……”
说到这里,景祁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因为某些事,他大开杀戒,又有了心魔,长公主的封印被削弱。受到刺激心绪不稳或者在特定的日子,他就会入魔,或者说,魔族血脉突破封印。”
景祁口中的某些事,指的是公孙陵和他之前那个弟子的事。
“哎呀,其实之前的事,小络安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对方都死那么久了。而且依照我对尊主的了解和对人感情的研究,他对你是真心的。”景祁非常笃定,“虽然他现在可能还把你当替身,但迟早他会反应过来的。”
林重羽正听得认真,景祁突然说到这个让他愣了愣。
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景祁还不知道他就是林重羽本人。
习惯性地,他眼神变得黯然,无力地垂下头。
景祁正欲再要出声安慰,便听林重羽说:“我没事。景祁大哥,谢谢你。”
“你没事就好。”景祁摇头叹气,满脸无奈,“你是没见过林重羽刚死头两年,他是如何疯狂寻找复活之法的。”
林重羽:“……”请问我作为宋络安的话是该更悲伤还是直接给你一脚。
景祁还要再说些什么,嘴唇张到一半忽然愣住。
只见林重羽抬起了头,眼睛湿润,像是包着一汪泪,又竭力忍着不让它落下:“别说了。”
景祁被他这幅模样吓住了,看了他一会之后,眉心直跳。
——真会演。
林重羽睁着眼睛,头微微抬起,努力不让眼泪落下。他动了一下腿,脚踝位置的变化带动了另外一边系在床头的绸带。
景祁的视线随之落在那根绸带上。
……
——真会玩。
林重羽安静不语,胸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在景祁看来,他似乎是在缓和情绪。
许久后,他低声问:“景祁大哥,你还是直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助师尊。”
景祁摊手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林重羽:“?”
“你师尊这种情况太特殊了,渡尘仙尊都没法子,我就更没办法了……不过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方向,在灵璧庄,还有一个女弟子曾与魔族有染,生下一个男婴。”
林重羽问:“不会又是一个魔族玩弄灵修感情的故事吧?”
景祁摇头:“不是,他们挺恩爱的,只不过灵璧庄容不得魔族,当着女弟子的面把那个魔族杀了,然后那个女弟子殉情自杀。留下的男婴被灵璧庄带了回去,听说也成功封印了魔族的血脉。你可以去灵璧庄打听一下。”
说着,景祁看了眼林重羽脚踝上的那根缎带,道:“如果你还能出的去的话。”
林重羽若有所思,对景祁道:“多谢。”
景祁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谢倒不必,你把晚书的画给我就行了。”
林重羽点头,把手中的画册丢给了他。
景祁接过画,宝贝似的捂在怀里,然后一起化作银光消散,回归于他的本体。
林重羽记下灵璧庄这个地方,然后坐在床头,手撑着下巴,一边想事一边等师尊回来。
他坐了一会,有些疲惫,便侧身躺在了床上。
头陷在枕头上,很是舒服,一种不属于魔域的香味阵阵送到他的鼻端,脑中画面一转。
同样还是这个寝宫,也同样还是这种香味,腰带飘飘落地,衣物松松垮垮,滑落肩头。
林重羽脸一红,头上的兽耳充血发热,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他把脸埋进枕头里,手指没有力气般抓住了枕头的两侧。
风起帐动。
熟悉的气息幽幽送来。
林重羽微微转了一点头,露出眼睛的一角来。他看到师尊走了进来。
他静默片刻,然后乖乖起身坐好,手撑在两侧的床沿,两脚悬着,脚踝上的红绫颜色夺目,愈发衬得他肤色白皙。
他只看了一眼师尊,便不敢再看。
那天的事情,包括后来几天师尊的变化,他拿不准是不是因为入魔的原因,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
但他的的确确是对师尊有那种想法的。
公孙陵走近,在林重羽前面站定,手指勾起他几缕黑发,往上抬手时,若有若无地碰触了一下他的耳朵。
林重羽的身体随着这个碰触一僵。
“今天乖吗?”公孙陵嗓音低沉,语调缓慢,不像是寻常一问,倒像是知道什么来兴师问罪了。
林重羽难免开始多想。
片刻,他轻声“嗯”了一下。
“是吗?”公孙陵勾弄着林重羽头发的手顿住,转而掐上了他的下巴。
公孙陵的手指上抬,林重羽被迫仰起头,脖子修长,纤长的睫毛微颤。
“看着我的眼睛。”公孙陵声音很轻地说,“今天乖吗?”
林重羽不语。
公孙陵嘴角上翘,但他并未在笑。他用指腹来回蹭了一下林重羽的下巴,动作并称不上温柔,“我认为,你应该不想我把你关进别的地方。”
“……”
林重羽心说:师尊你的认为偶尔也是会错的。
但他不敢说出来。
他怕师尊恢复之后,记起他说的这些混账话。
当然,谁疯谁有妄为的权力。
公孙陵凤眼冷淡垂着,视线落在林重羽被他随意一捏就泛起微红的肌肤上:“说吧,除了那只魇兽,今天还有谁来了。”
魇兽是小离族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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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有点短,11号下午还有一更
第三十一章
林重羽答应过景祁不与师尊和洛晚书说的。
但师尊现在……
林重羽被抬着下巴, 眼睛里倒映着师尊此时的模样。
公孙陵剑眉冷对,目光之中笼罩着暴戾的情绪。这让林重羽想起了俗世中末代的暴君。
林重羽皱了一下眉头,眼里涌起一片水光:“师尊, 疼……”
公孙陵目光一顿,捏着他下巴的手指不自觉松了点力道, 但声音依旧冷淡:“是谁来了?”
林重羽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睛看了会师尊,见师尊真的只有刚刚那半分心软, 长睫微颤, 眼角泪光闪动。
公孙陵:“……”
良久的安静后, 公孙陵松开了手, 顺便手指往上擦了一下林重羽眼角的湿痕。
公孙陵动作变得温柔了,但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更加暴躁了一点, 很符合林重羽心中修士入魔的状态。
但师尊方才下意识的顺服和温柔让林重羽觉得自己是有恃无恐的。
他抬手拽住了师尊的袖子, 眼巴巴望着:“师尊,没谁……”
他看着师尊, 目光中有着隐晦的期待。
照现在这个情况发展, 他的回答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让师尊更生气更暴躁,说不定师尊本就勉强维持的理智彻底崩溃,然后把之前没做完的事接着做下去……
想到这里, 林重羽耳朵一红,羞涩似的弯了弯毛茸茸的耳尖。
果然, 听到林重羽这话,公孙陵眉宇之间的暴怒再也压抑不住:“很好。”
林重羽默默不说话,在心里小小点了一下头:很好, 师尊我准备好了。
虽然他是有点期待接下来的事情发展, 但当师尊真的啃上来时, 他的羞耻心还是率先求饶了。
魔尊光线幽暗暧昧的寝宫内,红帐飘动,淡香萦绕。
林重羽雪白赤足上的红绫随着主人蜷缩的腿来回移动。
羞耻心的爆炸让他咬紧了唇,眼角眉梢春色撩人。
他忍着不发出声音,但其实他内心在想,该怎么反应才能刺激到动作已经开始和缓的师尊。
是不是偶尔出一点声音更好?
公孙陵分别将林重羽的两只手掌按在了耳侧,长发散落,两个人的青丝纠缠。
他幽深的眸子凝望着身下这个人。
初见时,林重羽的身高还不到自己的腰,被沈清书的灵宠追着跑。
明明是极度危险的情况,他的表情却十分平淡,没有惊慌,没有害怕,好像被追上了,被咬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野性未训的灵宠对猎物有着敏锐的直觉,它张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奋起身体一扑。
公孙陵见此情景,以为这个少年肯定会,至少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对死亡的害怕。
然而没有。
不过十岁左右的少年,身上是枝桠石头划破的道道伤痕,衣服破了,头发凌乱。
他停下脚步,很平静地望了路过的公孙陵一眼。
不知何故,从不多管闲事的公孙陵出手救了他。
长剑刺穿了灵宠的头颅,血液溅射,有一部分落在了他的衣袍上,还有一部分落在了少年的脸上。
少年怔怔抹了一下脸上的血,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只是晃了一下神,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说:“多谢仙尊相救。”
少年的脸上终于挂上了表情,十分丰富,有感激、喜悦、后怕……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像是惊奇又像是惊艳。
若不是见过刚刚他那副平淡如死水的模样,公孙陵还真就信了他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
“仙尊,我可以拜你为师吗?”林重羽眼睛睁得大大的,天真又充满了渴望。
公孙陵垂眸瞥了他一眼,然后沉默地收起长剑。剑身上灵宠的血在收起的过程中渐渐消失。
“你骨龄已经十一岁,却还在炼气初期,没有成为内门弟子的资格。”
公孙陵的话在后山草木里轻飘飘消散,却在几年后凝成了一把无比尖锐的刀刃,扎得他心口血肉模糊。
转瞬之间,公孙陵眼前一片红光。
十五年前的场景和对话在他的脑海里翻腾,让他头疼欲裂。
他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答应。
就这样错过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再见面时,他们一个风光无限,一个狼狈不堪。
“仙尊,我已经通过内门弟子的考验了,可以拜您为师了吗?”
十三岁的林重羽长高了一点,五官也长开了,隐约能看见他真正长大后风华绝艳的模样。
魔尊高大的宫殿内,公孙陵一只手将林重羽的双手禁锢在头顶,另一只手放进了那已经什么都遮不住的衣袍之内。
林重羽的脸绯红一片,咬着唇,怯怯看着他,喉咙里发出轻微一声。
这一声,像小猫爪子似的,细细的,挠人心扉。
公孙陵看着他,喉结攒动,浑身的血液火烧似的叫嚣。
长大后林重羽不仅风华无双,还诱惑动人。
公孙陵双目赤红,妖冶的魔气在眼中流转,眼中闪过疯狂的神色。
他的手渐渐往下移动。
林重羽心跳仿佛停滞,紧张得浑身僵硬。
忽然,公孙陵手一抬,妖风过,红色的床帐如烟雾流动。
下一刻,林重羽衣着完整、面容呆滞地坐在榻上。
又是这样!!
公孙陵一个转身便站在了床下,不过他的衣袍没有穿好,露出一大块肩颈,乌黑如墨的头发垂下,和红艳的衣领、苍白的肌肤一起,隐没在魔尊寝宫黯淡的光线之中。
他脸上表情变换,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显得阴沉又妖异。
还挺可怕的。
林重羽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扶了一下额头,然后站起身,往公孙陵那边走。
他没穿鞋,赤足踩在地上,右脚踝上,红绫颜色夺目。
林重羽靠公孙陵很近,师尊身上魔气也无法掩盖的幽幽药香若有若无地送入他的鼻子。
他拽住师尊的衣袖,讨饶道:“好吧,师尊,我老实交代,刚刚是景祁大哥来啦。不过他只是来确认一下我是否安好。”
公孙陵眼睛一眯:“你在我这儿是否安好,跟他有什么关系?”
林重羽解释:“因为是他送我来魔域的嘛。”
“很好。”公孙陵语气冰冷带渣,“我让他保护你,竟然保护到魔域来了。”
“……”林重羽一惊,赶紧为无辜的景祁保镖说情,“是我请求他送我过来的,我担心你,师尊。”
公孙陵明显变得更不高兴了,眉宇压得很低,仿佛随时又能爆发。他冷冷道:“你为他求情?”
对此,林重羽经验丰富,他觉得师尊就是纸老虎,几次这样,最后都不了了之,他觉得自己对师尊的敬畏都快要被无法得偿所愿的色|心完全侵蚀了。
虽然从他动心开始,就已经注定敬畏那种东西,只是伪装的面具。
而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林重羽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是十五年前,公孙陵从三长老灵宠爪子下救下他的那一刻,也或许是在后来几年日常的点滴相处中。
情不知所起。
他又往前半步,远看,就像他整个人落在了公孙陵的怀中。
“不是啦。”林重羽漂亮的桃花眼弯起,棕色眼瞳里水光潋滟,映着寝宫里微弱的光。
“我为他求情干什么?我只是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公孙陵皱眉:“你要干什么?”
林重羽欲言又止地看着公孙陵,小声地说:“我想去灵璧庄。不过我听说灵璧庄的女修士们都凶得很,我一个人怕,所以想拜托他之后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