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下属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巫斯：“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教会长老嘴角一直挂着的笑意此时也慢慢淡了下去，眼神冰冷。
　　巫斯掌心逐渐聚起黑色的雾气蓄势待发，眸中显出杀意：“我不需要记住你们的名字。”
　　他们竟然妄想让自己加入，这对巫斯来说简直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并且这些人，还把念头打到了宁初身上。
　　导师们觉出不对劲来，乔时在一旁扯着巫斯的袖子：“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教会长老起身，语气不在像之前那样温和，“贵院教出来的学生，实在令人失望。”
　　侧后方的下属对着巫斯冷笑：“你现在跪地向长老认错求饶，或许还来得及。”
　　他话音刚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抠着喉咙面色惊恐：“什么东……咳、呃……”
　　他脖颈处浮现一圈黑色的魔法元素，随后“咔嚓”一声脆响，直接被那股力量扭断了脖子，倒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震惊，看向稳坐在椅子上的巫斯。
　　巫斯面无表情：“再说一遍？”
　　察觉出会议室里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劲的时候，宁初心里着急，干脆直接开门。
　　房门没有上锁，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宁初看见屋内的情景时还是吃了一惊。
　　巫斯正和一个人打斗在一起，桌边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看样子已经断了气。
　　还有几个导师垂头倒在桌子上，身上没有伤，更像是昏迷了。
　　巫斯此刻是人形，巨龙的力量稍有受制，教会长老竟能在他手下撑一会儿。
　　宁初的出现让两人都措手不及，巫斯皱眉：“你……”
　　教会长老想趁机攻击，宁初抬手召出藤蔓将他手脚缠住，巫斯转头一团魔法球击在他心口，他被砸在墙边，嘴角涌出献血。
　　巫斯收回手，面对宁初又完全换了一副样子，眼睫颤动：“你怎么会来？”
　　他果然没忍住，宁初看着会议室里的场面一时说不出话：“你……”
　　巫斯的目光投向桌边的几个导师，解释道：“我没有杀他们。”
　　他只是用了龙息，让他们暂时陷入昏迷，这样才不会妨碍他出手。
　　倒在地上的教会长老尚有气息，他挣扎着将手探入怀中，巫斯低头看见，又补了一击，让他彻底断气。
　　两人都没有看见，教会长老怀中的是一个小型传信器，顶端的按钮已经按下。
　　宁初拉过巫斯，想赶紧从这里离开：“你干嘛直接在这里动手！”
　　要解决这些人，完全可以等到他们离校之后，在这里要是被别人撞见怎么办。
　　巫斯任由宁初拉着自己：“不是说，要离开学院？”
　　他想的是既然要走，那便没什么好顾及的，等离开了这里，外面没人会认识他们。
　　宁初回头，张了张口没说话。
　　三崽忍不住从宁初外套里冒头，和巫斯对上视线。
　　两人同时沉默，气氛微微凝滞。
　　宁初扭头，拉着巫斯继续往前走，绕过走廊时，巫斯最先开口：“你果然知道了。”
　　“知道什么？”宁初明知故问，轻轻“哼”一声。
　　会议室的这一层楼平时几乎没有人过来，刚才的动静也没被任何人察觉。
　　宁初打算立刻回宿舍带走剩下的三只龙，在被人发现之前赶紧离开学院。
　　走到一半，下方的楼梯口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周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宁初来不及带着巫斯换方向，和楼下赶来的人撞见。
　　标志性的银色长袍，一共有七八个人。
　　宁初调整表情，低头想装作只是路过。
　　经过教会几人的身边时，有人敏锐地抽动鼻尖，闻到了巫斯身上的血腥味。
　　他面色一凛，手中的魔法杖挡在两人面前：“等等。”
　　宁初还抓着巫斯的手腕，隐约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与蠢蠢欲动的魔法元素。
　　糟了。
　　这次的动静不知道能不能小点。
　　楼梯间侧面是一个狭窄的小阳台，摆放着垃圾桶。一阵微风突然从窗口飘进，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宁初听见颤抖与恐惧的声音，却不是对着身旁的巫斯，而是窗外。
　　他扭头一看，窗外一只浑身黄棕色与白色鳞片的巨龙出现，硕大的身躯只能从窗口显出一小截。
　　“是……是魔龙！”
　　“魔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教会众人不再管宁初和巫斯，有人退后想逃离，还有人握紧魔法杖试图攻击。
　　巨龙张口，飓风绕开宁初和巫斯，将剩下的其他人卷起来砸向墙壁。
　　宁初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巨龙还在。
　　楼外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一定是学院里的其他人也看见了巨龙。
　　此时巨龙压低身型，从窗口露出一对黑漆漆的眼睛。
　　同时，一紫一绿两只小龙崽从巨龙厚实的白色颈毛中冒头。


第37章
　　见到四崽和五崽藏在颈毛里，宁初心里竟然升起一丝安慰。
　　——还好，二崽没有丢下它们俩自己跑出来。
　　四崽和五崽确定宁初看见了自己，又把头缩了回去。
　　飓风并不致命，从地上爬起来的教会众人仓皇逃离，他们都是职位较低的下属，从未与巨龙有过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连楼上的会议室也不管了。
　　这些人看见了宁初的脸，都留不得。
　　一团黑雾从巫斯掌心出现，朝着他们逃离的方向散去，下方的楼梯口很快传来接连不断的惨叫声。
　　楼外同样乱作一团，巨龙突然出现在学院里，学生们受到惊吓，导师有大半都还在会议室，剩下的寥寥几个赶过来，一靠近巨龙就被阵阵狂风吹到远处。
　　学院的魔法罩连着开了好几天，早已能量不足，二崽弄出来的风将上空的魔法罩撕裂了一道口子，并且有逐渐扩大的趋势，看起来就像是从外面被击破，巨龙才得以闯入。
　　宁初拉着巫斯的手焦急道：“快变回去。”
　　巫斯有些迟钝：“变什么？”
　　“变龙！小龙！”宁初同时拿出自己的面具戴上。
　　巫斯愣了一瞬，身型从原地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黑龙飞在空中。
　　宁初一把将小黑龙抱过来塞进怀里，从楼梯间的阳台窗口翻出去。
　　小黑龙紧紧勾住宁初的衣物，还有另一只小龙崽和它挤在一起。
　　三崽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就听见小黑龙说：[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崽：[……]
　　它想挠脖子，然而现在动作不方便，支支吾吾片刻：[不是我，是老四说漏嘴的……]
　　小黑龙随后沉默，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宁初翻到窗外查看楼下的情况，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全被风吹走了，他跳到二崽头上抱住它的龙角：“快走。”
　　二崽闻声冲上高空，从魔法罩的裂缝中传过，朝着远方飞去。
　　望着身后的兰斯学院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中。
　　宁初回过头，轻轻叹了口气。
　　离开学院的过程，勉强算得上顺利吧，几乎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都被巫斯和二崽给解决了。
　　这两只龙，从前分开了那么长时间没有凑到一起，简直是万幸。
　　二崽一路速度不减，宁初也想先离学院远一点再停下来，便没有管它，松开龙角挪到后颈的位置，把怀里的两只小龙崽拿出来。
　　三崽和小黑龙一出现，四崽忙凑过来问刚才楼里发生了什么，小黑龙淡淡地扫它一眼，默默趴在颈毛中。
　　五崽来到宁初身边，想让他抱着，抬头看宁初时发现他似乎有点不高兴。
　　“唔？”五崽伸出爪子，按一按宁初的手背。
　　宁初把它抱进怀里，摸摸它的脑袋：“没事。”
　　学院里教会的人都死光了，但会议室里的其他导师醒来后看见他们的死状，应该能猜到是巫斯干的。
　　巫斯是兰斯学院的学生，不管导师们会怎么做，宁初最不希望学院因此被教会惦记上。
　　可惜自己走得太匆忙，不然可以处理一下现场。
　　学校里大部分人都见到了巨龙出现，如果他们聪明一点……完全可以把这场事故全推到巨龙身上，二崽先前就带着龙群袭击过学院，这样也说得过去。
　　宁初思索着，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从储物袋中翻找出那个疑似坏掉了的圆盘，圆盘中的指针此时稳稳指向黄色区域。
　　这是……表示二崽？
　　身边还有另外几只龙也靠得很近，尤其五崽就在他手边，指针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宁初看了一会儿，指针还是停在黄色区域不动。
　　二崽专挑人烟稀少的地方飞，它速度快再加上飞得高，极难被人注意到，确认后方不可能会有人追来，宁初让它在前方一条小溪边停下。
　　巨龙落在草地，待背上的宁初和几只龙崽全部下来，嗖一下变小。
　　宁初手里还拿着圆盘，二崽变回幼年形态后，指针有了一丝松动。
　　二崽见宁初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好奇地飞近。
　　宁初放下圆盘，板着脸：“你今天怎么回事？”
　　二崽没能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在原地飞了一圈，厚着脸皮飞到宁初肩上停住，小声：“呜……”
　　宁初被迫扭头看它，还和它凑得很近，侧脸被颈毛蹭着，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
　　“你给我下来，”宁初推开二崽的头，指向草丛，“去那里站好。”
　　二崽见他好像是真的在生气，乖乖飞到草丛蹲下。
　　小龙崽太矮，宁初低着头不方便，干脆盘腿坐在二崽对面。
　　宁初学着巫斯一贯的面无表情：“今天我离开宿舍前，跟你们说过什么？”
　　“嗷呜……”
　　乖乖待在家里。
　　“你有没有听话？”
　　“呜……”
　　没有。
　　“为什么不听话？”
　　二崽沉默片刻，往前挪一点趴下来，试图解释：“嗷呜呜……”
　　它是见宁初离开太久，心里非常担心，才想过来看看。
　　它背上五崽，和四崽一起离开宿舍寻着气息找过来，看见了楼下匆匆往会仪式赶的教会众人。
　　四崽记得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就跟二崽说了。
　　于是它们绕到后方没人的地方，二崽变回巨龙，让四崽和五崽藏进自己的颈毛中，再现身帮助宁初。
　　二崽咬住宁初的袖口轻轻扯一扯，告诉他自己知道分寸，没有被人发现变小的秘密，也没有伤到学院里的学生。
　　“你不出来，我也能顺利解决，”宁初还板着脸，“你就是想来凑热闹。”
　　二崽从小就皮，后来又独自在外面野惯了，大概不怎么顾及做事的后果，觉得有什么情况直接跑路就行。
　　宁初见二崽垂着头不出声，态度稍有软化：“和大家在一起，要考虑更多东西，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就这么带着小五出来，它还不会飞，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
　　五崽在一旁直起腰：“嗷！”
　　它表示自己还挺开心的，感觉像以前和几只龙一起玩一样，虽然宁初不在。
　　宁初看着五崽笑了一下，摸摸二崽的头：“好了，下次不准再擅自行动。”
　　而且这一次其实……巫斯造成的影响更大，二崽被人学生们看见也就看见了。
　　二崽蹭蹭宁初的掌心，转身飞走。
　　“巫斯，”宁初喊道，同样指着前方的草丛，心平气和道：“你也过来。”
　　小黑龙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有点不习惯。
　　以前自己龙形的时候，宁初只会叫它崽崽。
　　宁初看着小黑龙飞近，说道：“变回去。”
　　他话音刚落，巫斯出现在原地，和他一样的姿势盘腿坐着。
　　宁初对他的配合还算满意，看着他：“说吧。”
　　巫斯眼睫颤动了一下：“说什么？”
　　如果是别人这么问，宁初绝对以为他在故意装傻。
　　但对面的是巫斯，说话不能和他绕太大的弯子，不然他是真不懂。
　　“为什么要瞒着我？”宁初瞪他一眼，“让你在宿舍照顾小五，你转头偷偷就带着小五出来，还跟踪我……”
　　他的表情和语气明显是在生气，巫斯低声道：“抱歉。”
　　“要不是我自己发现，你还准备瞒到什么时候？”宁初最不理解的，还是巫斯瞒着他的原因，“难道你不愿意让我知道你能变人吗？”
　　巫斯沉默地看向宁初，半晌后才开口：“你……在我龙形和人形时的态度，不一样。”
　　人形时他似乎总是惹宁初生气，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而作为龙，宁初对他更好，愿意和他亲近。
　　宁初愣住，没想到巫斯会这么说，他有些茫然：“不一样？”
　　态度不一样……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巫斯是崽崽，一个是刚认识不久的新朋友，另一个是自己养过的龙。
　　巫斯以为宁初不明白他的意思，倾身向他伸出手。
　　修长的指尖快要碰到宁初的侧脸，他往后躲开。
　　随后巫斯变回了小黑龙，飞过来趴在宁初锁骨处，用鼻尖蹭蹭他的下巴。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面对突然靠近的小黑龙，宁初没反应过来，就没躲。
　　小黑龙抬头望着他，仿佛在说：就是这样。
　　即使宁初知道他的身份，面对他人形时的靠近与触碰，还是会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