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耐心好,他劝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这身衣服很贵,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弄坏的。你先换下来好不好?你这一身红衣太显眼啦,要是有坏人追上来,一眼就把你认出来啦。”
谭渡之以沉默表达抗议。
叶缓归只能妥协,他挠挠头发:“好吧,不脱就不脱吧。只是我跟你说哦,这种衣服看着好看,其实不舒服。晚上睡觉的时候会难受哦。”
说着他从随身的储物袋中翻了翻,没一会儿就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白色瓶子:“那我给你上点药吧。”
谭渡之又默默的把手放下了,叶缓归乐了:“别藏了,你那伤口我都看到了!”
他一改之前有商有量的态度变得很强势:“来,上药!”说着他一把抓住了谭渡之的左手将衣袖撩了上去。
谭渡之抽了几下竟然没抽动,叶缓归叹了一口气,他温声道:“就上一下药,很快就好。”
也许是叶缓归的声音太温柔,又也许是谭渡之害怕他发现他手心中的薄铁片,总之他慢慢的放下了胳膊。
叶缓归拧开了药瓶,一股浓厚的药味飘了出来。他在指腹上沾了一些灰白色的药膏,随后握住了谭渡之的左手。
谭渡之的手比他的手大,此时他紧紧的握着拳,随着他的胳膊向外伸,手腕上一道一寸长的伤痕出现在叶缓归眼前。
伤口没有得到好好的照顾,有些地方微微结痂,更多的地方开始红肿,看起来非常骇人。
叶缓归温声道:“人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才有希望,以后不要做傻事了。天下不能修行的人多了去了,普通人也能活的很好。”
谭渡之眼底出现了诧异,难道……叶缓归认为他手腕上的伤,是他在自残?
药膏敷到伤口附近没多久,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便散了开来。叶缓归的指腹还在伤口附近慢慢的转着,他的手指划过之处,谭渡之的皮肤酥酥麻麻的,这种感觉很快盖住了疼痛。
叶缓归还在念叨:“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我帮你分担。虽然我没什么能力,不过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
确认药膏已经吸收得差不多了,叶缓归便松开手扯了扯谭渡之袖口。他本来是想提谭渡之整理一下衣服好盖住伤口,可是就是这么一扯,他看到谭渡之的胳膊上有很多红色的痕迹。
他诧异的撩起了衣袖,谭渡之只觉得左胳膊一凉,他大半个手肘便暴露在了灯光下。
叶缓归面色一变,只见谭渡之的胳膊上到处都是伤痕,一条一条又青又紫,有的已经结痂,有的上面还凝重未干的血痕。这……好像是鞭痕啊!
叶缓归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眼眶微微的红了:“你,你让我看看你的身上。”
这一次他没有征求谭渡之的同意,他直接动手扯开了喜袍。很快谭渡之的上半身便袒露在叶缓归面前,叶缓归看了一眼就别过了眼睛。
太惨了,谁能想到华丽的喜袍遮盖的竟然是这样一幅伤痕累累的身体?!谭渡之的胸口后背没有一块肉是好的,肉眼可见之处到处都是伤。
这些伤有新有旧,它们重重叠叠,旧伤结的痂混着新伤渗出的血布满了他的身体。
血污将谭渡之的亵衣染得一片污浊,亵衣贴在了伤口上,叶缓归不知情直接撕了亵衣。他的前胸后背有好几处都在渗血。
太惨了!难以想象这幅身体到底遭遇了什么!可以断言,谭渡之身上任何一条伤落到自己身上,他早就嗷嗷嗷的叫起来了。
之前叶缓归抱过他也背过他,他伤成这样,碰一下都疼的受不了吧!可谭渡之非但没有叫唤,他连吭都不吭一声。明明……伤得这么重,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
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要不是自己发现了,他还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叶缓归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他错了,错的离谱。他一开始以为谭渡之是因为修为突然没有而想自残,可现在看来,谭渡之分明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他活不下去了才想要自残!
震惊之后他抑制不住的愤怒了起来,九霄仙门不是谭渡之的宗门吗?他们把他推出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虐待他?!
谭渡之眼神冰冷:“看够了吗?”任谁对着这样一幅身体都不会有欲、望了吧?赶紧认清事实,然后抛弃他吧。
话音刚落,叶缓归便一把抱住了谭渡之。一阵甜饼的味道包围了谭渡之,随之而来的温暖让谭渡之有些懵。
叶缓归紧紧的拥抱着谭渡之:“老谭别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以后我来保护你!”
难怪老谭这么警惕,如果换了是他,他肯定谁都不信了。可老谭还是对他这么温柔……
明明是这么好的人,就因为对宗门没有价值了,他们就不要了吗!他们不要,他叶缓归要!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呜呜呜,老谭好惨,难怪他想不通!我以后要对他好!
谭渡之:……
第8章
叶缓归的床很大很软,躺上去像是躺在云朵上,谭渡之刚躺上去时不适应,可过了一会儿后身躯不自觉的放松了。
房间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萦绕,那是叶缓归刚才帮他擦身体后残留的味道。叶缓归换了三盆水,才将他一身的血污给擦干净。
帘子之外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那是叶缓归在做晚餐。
叶缓归本来打算晚上吃点酥饼喝点梅汁就可以了,可是他看到谭渡之一身伤之后,说什么都不能将就了。
他准备做个营养又滋补的粥,做粥之前他翻了翻今天买到的食材:“老谭,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吃咸的?”
突然被问话的谭渡之:……
他刚刚就想问了,老谭是谁?是指他吗?他老了吗?
不过比起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叶缓归,他确实不年轻了。
谭渡之沉吟了片刻:“我已经辟谷了……”
帘子掀开了,叶缓归一手握着菜刀出现了:“可是,你不是已经没办法修行了吗?你的身体还能吸收灵气吗?”
谭渡之竟然被问住了,他沉默了片刻:“应该不能。”
叶缓归苦口婆心:“那不就得了。我知道修士修行到一定境界就可以辟谷,靠吸收灵气就能活下去。可是你现在不能吸收了,那你的身体要活动,只能吃老本。如果没有足够的营养摄入,你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
他坚定的握着菜刀:“老谭你要相信我!一定要按时吃饭!不吃饭你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谭渡之觉得他要是说一个不字,叶缓归的菜刀就挥到他脖子上来了。
他只能想了想:“好吧。”
叶缓归笑容满面:“那你喜欢吃咸口的还是甜口的?咸口的是皮蛋瘦肉粥,甜口的我就做红糖灵米鸡蛋粥!”
谭渡之两种粥都没吃过,他随便选了个:“咸的……吧。”
叶缓归得令:“好嘞,你先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谭渡之看着晃动的帘子,他有些纳闷,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叶缓归怎么看着特别喜欢做饭的样子?
灶台旁边的水池旁有一块两尺长的操作台,此刻上面搁着一张圆形的木质案板,案板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瘦肉。
这是他特意剃下来的里脊肉,这肉比起其他部位的肉更加软嫩。切成细丝之后稍稍氽烫变色就能食用,不过在下锅之前,它需要经过腌制。
谭渡之本来想眯一会,可是听力出众的他听到了快速又均匀的切菜声。神识一扫,只见叶缓归正哼着小调切肉。好家伙,这手速,如果换成挥剑的话,他的修为堪比剑宗金丹修士!
拳头大小的肉块很快变成了一堆粗细均匀的肉丝,叶缓归满意的从碗柜中拿出了一个海碗。只见他将肉丝一股脑的拍到了碗里,随后看他从一堆瓶瓶罐罐中取出了一些粉末或者颗粒对着肉丝又抓又揉的。
这还没完,他竟然剥了两个蛋,那个蛋剥出来竟然是黑色的!
谭渡之收回了神识,他怕他再看下去心里又会升出叶缓归要谋害他的想法。
叶缓归对此毫不知情,他将剥好的皮蛋切成细丁放在了一边的碗中。
这时车架门口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叶缓归扭头一看,只见吉祥将它的大脑袋搁在车架前面的踏板上。见叶缓归看向自己,吉祥半眯着眼睛发出了轻声的嘶叫声。
叶缓归对着吉祥嘘了一声:“别叫,别吵到老谭了。”
酒楼的伙计都说吉祥脾气躁性子急,可叶缓归却觉得吉祥是一匹好骡子。它很通人性,吃完草料之后也没有跑远,只在车架旁边溜达着。
叶缓归本来想放开它让它自由活动,可是想到他毕竟和吉祥刚接触时间不长,要是吉祥半夜跑了,明天起来,他就抓瞎了。他牵着吉祥的绳子拴在了车架中间,吉祥打了个响鼻咬了咬他的衣袖。
玩闹了一会儿后叶缓归摸摸吉祥的大脑袋:“早些休息,明天还要麻烦你拉车呢。”
镇上那些养马的人说,马很喜欢主人帮忙刷毛,他准备有空做个大刷子给吉祥刷毛。
等他再回车架上时,砂锅中的灵米已经泡得差不多了。只见圆圆的砂锅底部沉着一层乳白色的米粒,捞出来一看,米粒比之前胖了一些。
他将砂锅搁在了灶台上,灶膛中的火焰不紧不慢的舔着砂锅的底部。砂锅这种东西受热慢,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煮开锅。
闲着也是闲着,叶缓归准备将之前泡在盆里的谭渡之的贴身衣服给洗了。他有点苦恼,不知道白色的亵衣能不能洗出来。
谭渡之已经很久没能入眠了,自从他修为尽废之后双眼就没能合上。此时听着帘子外叶缓归洗衣服做饭的声音,他竟然觉得很困顿。
衣服果然没洗出来,叶缓归困扰的挠挠头发:“啊……真麻烦。”都修真时代了,为什么没有现代的洗衣粉?这也太难洗了啊!好好的一件白衣服现在看起来像斑点狗似的,太丑了!
尝试洗衣失败的叶缓归又悻悻的将衣服泡在了水中,此时锅里的粥水已经煮开了。叶缓归搅了搅锅底的米粒以防粘锅,接下来只要再煮一盏茶的时间,粥水就能粘稠。
到时候再加上皮蛋和瘦肉丝,洒上一把姜丝和细盐,起锅的时候再上一点葱花,那味道别提了!
叶缓归突然想到有些人不爱吃生姜,他掀开帘子想问问谭渡之。结果帘子一掀开,床上的谭渡之已经睡着了!
叶缓归挠挠脸颊,算了,先放吧!大不了吃的时候挑出来就是了。
谭渡之听到了咚的一声巨响,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此时周围漆黑一片,但是他可是修士,凭着极好的视力,他瞬间想到了入睡前的情况。
他睡着了!在旁边有个陌生人的情况下竟然睡着了!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车顶的天烛已经不亮了。谭渡之神识一扫就明白刚才那一声巨大的咚声是怎么回事了——叶缓归没睡在他身边,而是在床底下打了个地铺。
可能是因为对周围不熟悉,这厮翻滚的时候一头撞到床框上去了,这会儿他正哼哼唧唧的抱着头。
谭渡之:……
这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撞了一下之后叶缓归迷迷糊糊的,他哼唧了两下后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缩成了一只大号的虾米。这只大虾米翻滚了几次之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他伸手在床上摸了摸,随后谭渡之的脑门上便落下了一只温热的手。
谭渡之扭头看向叶缓归,叶缓归眼皮都没睁开。他不由得纳闷了:这人在做什么呢?
感觉到谭渡之动了,叶缓归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啊……我吵醒你啦?”
谭渡之道:“你在做什么?”
叶缓归淡定的说道:“看看你有没有发热,受了这么重的伤,发烧很正常。如果发热了,就要给你降温。”
谭渡之刚想说什么,就见房间中亮起了微弱的光。叶缓归翻身而起点亮了豆灯:“饿了吗?吃点东西再睡吧!”
没一会儿他就从帘子外端了一个砂锅进门:“温度正好!不冷不热!快尝尝!”
谭渡之看着那个可以放下他脑袋的砂锅:……
叶缓归一拍脑袋:“你瞧我这记性。”于是他吨吨吨又跑向了帘子外,这次进门的时候,他手里多了碗筷和勺子。
他手中举着两个大碗,一只碗上绘制着竹子,另一只上绘着梅花。他举着两只碗:“老谭你要用哪只?”
谭渡之满头黑线:“这……”
这还需要询问他吗?不就是吃东西吗?用哪只碗有什么区别吗?
叶缓归正色道:“可不是小事!用自己喜欢的碗吃东西,哪怕不美味的东西都会变得好吃起来。吃到好东西,心情就会好起来。心情一好,身体就恢复得快!”
谭渡之:……
这都是什么歪理?
可是面对叶缓归的眼神,他还是妥协了。他看了看大碗:“竹子。”
叶缓归开心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碗!”于是当着谭渡之的面,他哗啦啦的往碗中舀了整整一大碗的粥水。
粥水舀好了之后,他将碗放在了床旁边:“来,我扶你坐起来。”
说着他从柜子里面取出了两床被子,扶谭渡之坐好后,他将被子塞到了谭渡之身后:“老谭你往后躺一躺,会不会舒服一点?”
谭渡之试探的往后躺了一下,后背非常绵软,果然比他坐着舒服:“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