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伊斯知道他大概是想找自己说一些关于柯林斯现在身上的异常的事。
　　“换了人之后怎么样？”柏伊斯问他。
　　“我晚上有好几次都想出去，幸好被拦住了……”柯林斯想到这里还有些心有余悸，如果还是霍布斯跟着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醒过来就在s-24的饲养室了。
　　两人正说着话，实验室的一个同事从另一边急匆匆地走过，余光看见柏伊斯，眼睛一亮迈着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柏伊斯！”
　　“怎么了？”
　　“有急事。”他一只手拽住柏伊斯的胳膊，拉着他就要往前走，“观察室出了点问题，我正找你。”
　　“听说你往这边来了……”他一边拉着柏伊斯往前走，一边说话，走了几步后才注意到旁边的柯林斯，对着他打了个招呼。
　　“你们先走吧。”柯林斯看着另一边走过来的人，“我和他一起回宿舍。”
　　在去观察室的路上，柏伊斯顺便问身边的同事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我还没过去。”
　　两人到了观察室的时候，柏伊斯他们实验室和另外的一个实验组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看见柏伊斯他们，已经到了的人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们去看观察室的内部。
　　观察室基本上都是两个人一组。
　　原本在里面的人都不见了，观察室内部的摆设大部分都掉落在地，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缺的部分，而在浅色的地板上，有不少红色的血迹。
　　“人呢？”
　　“发现他们打起来了之后就释放了麻醉，然后把他们分开了，里面是现场，还没来得及收拾。”
　　柏伊斯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又往里面看了一眼，看见了一块巴掌大小的肉，边缘带着撕扯的痕迹。
　　“他们身体的异变在下午之后原本已经停止了，但是在半个小时之前，异变再一次开始。”
　　观察室内的人异变的程度再一次加深，尖利的指甲和连在手指间的蹼在几分钟之内都出现了，完全变成了劳瑞最后那段时间的样子。
　　但是虽然异变加深，他们却没有即将死亡的迹象，但是原本相安无事的人却在异变之后开始攻击身边的其他人。
　　监控着观察室的研究员把那段时间的监控放了出来，柏伊斯的视线也跟着落在屏幕上。
　　观察室里的人好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只执着于杀死其他人，监控中偶尔捕捉到的眼神中带着对其他人的恨意，试图把其他人置于死地。
　　“如果不是及时分开，现在可能已经有人死亡了。”
　　柏伊斯还看着上面的视频，发现已经有人进了一间观察室的玻璃墙的内部，他套上手套，把地上的那块肉拿起来放在托盘里。
　　那块属于人类身上的皮肤，上面还带着齿印和指甲划开的痕迹。
　　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安，他们身上的变化太快了。
　　西里尔教授并没有毁去劳瑞当时的记录，在场的人都看过，劳瑞从出现异常到这一步，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但是现在，观察室内的人几天就完成了这一过程。
　　而除了他们现在在研究所能看见的十一个人，在这座小岛之外，同样还有不少之前注射了药剂后出现的人。
　　也就是说，可能还会有其他人也进入了这种情况。
　　而屏幕里的人厮杀还在继续。
　　一个青年压着身下的人身上，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牙齿咬着他的肩膀，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
　　身下的人把他推开，趁着机会稍微后退了一些，肩膀上还在滴血，但眼中只剩下要杀死对方的疯狂。
　　占据上风的人吐掉了嘴里的肉，目光凶狠，正准备朝对面扑过去时，观察室内的麻醉终于起了作用，两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柏伊斯隐约看见他们嘴唇在动，碰了碰身边的人：“你知道他再说什么吗？”
　　柏伊斯身边的人懂得唇语。
　　他有些迟疑，像是对自己的回答有些不确定：“一共有两句话。”
　　他说：“第一句话是‘杀死竞争者……’”
　　而另外一句话是……
　　“……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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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杀死竞争者……
　　柏伊斯下意识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加西亚说过的话。
　　显然,研究所里被注射了药剂的这些人收到加西亚的影响，疑似把自己代入了人鱼的身份，并且把其他人视为了竞争者,为了争夺伴侣，也就是柏伊斯，他们会试图杀死其他人。
　　柏伊斯皱起眉,正想说什么，门外突然有人跑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惊喜：“他们醒过来了！”
　　“清醒过来了？”
　　“对。”来人点了点头。
　　在场的众人听见这个消息都有有些意外，原本劳瑞在身体的变化到了这种地步之后，就再也没有恢复过神智，所以现在听说了科曼他们恢复了理智，柏伊斯他们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惊喜。
　　柏伊斯身边的人问他：“你待会要过去看看吗？”
　　柏伊斯有些迟疑，然后道：“我还有些事，就不过去了。”
　　而另一边,已经有人开始拿着观察室内的血肉拿去检查了。
　　柏伊斯听见旁边的人叹了口气：“能清醒就是好的。”
　　柏伊斯默默地点了点头，只要能够清醒过来,就证明还有能挽救，虽然现在的情况同样很糟糕,但是比起他们看见监控时预料的状况还是好了一些。
　　但是因为科曼他们再一次异变,原本就不怎么充裕的时间更加紧迫了。
　　……
　　回到实验室之后,柏伊斯注意到实验室的同事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顺着他们的目光,视线落在摆在中间的一支透明的药剂上面。
　　1号药剂在这几天重新配制出来了，但是还没有来得及送过去科曼他们就出现了意外,而且看科曼他们现在的情况还不一定有用。
　　当时劳瑞同样给自己注射了1号药剂，但是后来1号药剂并没有挽救他的生命，现在让他们贸然把药剂用在科曼他们身上,实验室的人同样也有些迟疑。
　　“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有一个人烦躁的拍了下桌子。
　　“投资人那边怎么说？”
　　“他们现在正手忙脚乱地解释，除了催进度根本顾不上这里。”
　　研究所的客人大部分都不是普通人，才能消费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天价的药剂，现在药剂出了问题，投资人这段时间被找了不少麻烦。
　　“说不准过段时间投资人就换人了。”有人嘲讽地说了一句。
　　柏伊斯听见有人跟着小声咒骂了一句：“早知道当时就不该进这个研究所。”
　　其他的人虽然没回应，但不少人都隐隐透着几分赞同的神色。
　　“别说了。”组长叹了口气，指了一个人，“你把消息告诉科曼他们，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
　　随后，他看了看时间，打断了他们还想说的话：“开始工作吧。”
　　……
　　科曼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先注射1号药剂，虽然它有些风险，但是“比起这个，不会有更坏的情况了”，科曼他们这样说道。
　　而这段时间，投资人确实也如同柏伊斯前几天听到的消息那样，有些手忙脚乱，基本上顾不到这边，而这个时候，原本已经开始有些威信下降的克里斯教授站了出来，主动提出先停下来其他关于人鱼的研究，转而集中整个研究所的力量去研究消除药剂的作用。
　　柏伊斯原本以为会有大部分人反对这个提议，但是到了那天，柏伊斯却注意到，其他的几个区的负责人虽然并没有完全表示要站在克里斯教授的那边，但是也没有和他唱反调。
　　而研究所的大部分人也默认同意了，剩下的小部分，在克里斯教授“那些出了问题的客人同样也需要解决办法，我们得罪不起他们”的威胁中也不甘不愿地同意了。
　　“你刚刚看上去好像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柏伊斯他们实验组里的组长问他。
　　柏伊斯点了点头，却听见他说：“投资人都要换了，说不准再过几天研究所就倒了，还管这么多干什么。”
　　柏伊斯有些意外，组长看上去前段时间还不是这个态度。
　　“你还记得西里尔教授给他们注射药剂的原因吗？”组长突然反问了柏伊斯一句。
　　柏伊斯自然是记得的，西里尔教授原本就是想要给他的女儿治病，原本研究所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注射药剂的事发之后，几乎整个研究所都知道了。
　　不过说起西里尔教授，柏伊斯好像也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昨天柏伊斯还碰见了马修，他的脸上不知道怎么弄得，多了几道淤痕，手背上也有一道伤口。
　　“听说那个小姑娘去世了。”柏伊斯听见他叹了口气，因为给研究所的人注射药剂，所以西里尔教授在研究所现在几乎是被所有人避着，对那个小姑娘也有些复杂，但是也并没有想要她死的念头。
　　“西里尔教授从年轻的时候……”他皱着眉，像是在思索，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在她很小的时候，被检查出来病之后，为了治好她来了研究所……”
　　“他在这里十几年，为了治好她最后还做出这种事……”
　　“但是那个小姑娘还是死了。”原因是她的身体过于虚弱，所以在异变之后没有熬过去，几天之后就去世了。
　　柏伊斯听见他又插了一句：“我昨天晚上才听到的消息，z-Ⅲ好像会主动的筛选体质太弱的人，直接淘汰掉。”
　　她父亲为她寻找的药剂，最后间接地造成了她的死亡。
　　“所以你看，西里尔教授在这里十几年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失去了十几年和他的女儿相处的机会，错过了她的成长，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杀死她的凶手。”在寻找治愈她的方法的路程中留下的只有遗憾。
　　柏伊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大概是一直在想这些，想要找一个人说话，恰好柏伊斯在身边，所以忍不住开始剖析自己的想法。
　　柏伊斯也很配合地在一旁当一个倾听者，但是他并不觉得西里尔教授的死亡会让研究所的大部分人都改变原本的想法。
　　“当然不完全是因为西里尔教授的女儿，但她确实也是一部分原因。”
　　“我原本以为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很冷漠地看见研究所的人员伤亡。”
　　毕竟和人鱼打交道确实是很危险的事情，人鱼和研究所是相对立的两个立场，人鱼造成的死亡案例在研究所其实很频繁。
　　但是一个人并不能总是去反复地去思考这些，所以只能刻意忽略每天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死亡，假装有伤亡是正常的，毕竟人鱼是很危险的生物。
　　总是在意这些，哪怕最开始进来的是一个正常人，时间久了，人估计也疯地差不多了。
　　“我前几天去探望了科曼他们。”组长的语气顿了顿。
　　他原本只是考虑到都是研究所的同事，如果他们真的无法治愈，也能够送他们最后一程。
　　“我看见了他们在留遗言。”观察室内的十一个人已经单独分开，他们手里拿着研究所里拼凑出来的不同的大小和品牌的录像机，在明知自己即将死亡的情况下仍露出笑容对着录像机录像。
　　和以往被人鱼直接杀死的研究员不一样，他们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可能会死亡，也许在明天，也许就在下一刻，死亡的镰刀随时都可能落下。
　　亲眼看着这么多熟悉的人同时准备遗言是很震撼的。
　　许久未见的亲人，挂心的朋友，没有好好陪过他/她的恋人……
　　好像直到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到了尽头才意识到还有这么多的遗憾。
　　原本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留在研究所，想要追求的金钱，权力，名声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人很容易被外界的诱惑所蒙蔽。”
　　“当我看着他们时，我想起了还有人在等我，也记起了最初决定进入研究所的理由。”
　　他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姑娘，但是因为贫穷所以她的父亲拒绝把那个姑娘嫁给他。
　　组长那时候想的是，他要挣到足够的钱，然后把那个姑娘娶回去。
　　然而后来他寄回去的信越来越少，回信中的语气开始带着不自觉的敷衍，但是他突然又想起了离开家乡的时候，她告诉他：“我一定会等你。”时的样子。
　　“有人在等着我，我要回去见她。”组长说。
　　不仅仅是他，对研究所里的大部分人而言，谁又没有挂念的人？
　　在发生这件事之后，大部分人都产生了回去的愿望，都在等着研究所倒了离开这里。
　　柏伊斯会宿舍的路上还在想他说的话，这种情况，对路易斯他们的计划十分有利。
　　只是柏伊斯听组长说完后却有几分怅然。
　　对研究所的大部分人而言，都有人在外面等他们，但柏伊斯没有，他在外面最记挂的只有一只猫，但是在来研究所之前虽然说是帮忙照顾，但其实是送给了朋友。
　　柏伊斯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在宿舍门口停下，他想，好像确实没有人等他。
　　口袋里的门禁卡掏出来，柏伊斯垂着眼，视线落在手里的门卡上，却没有立刻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