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加西亚。”
　　“加西亚？”柏伊斯重复了一遍它的名字，“我叫柏伊斯。”
　　“柏伊斯……”比起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人鱼更习惯叫他“sofia”。
　　“sofia是什么意思？”柏伊斯从人鱼口中听到这个单词很多次，但是他猜不到其中的含义。
　　“每一条人鱼都会在成年后寻找命定的伴侣……”在人鱼的语言中，它们的伴侣被称为“sofia”。
　　sofia这个单词在人鱼的语言系统中是命定的伴侣……
　　而加西亚口中的“sofia”指的是自己……
　　柏伊斯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近乎荒谬的答案。
　　但是，知道“sofia”所代表的含义之后，人鱼之前的一些行为就能理解了。
　　人鱼看着身边的人类，它从另一片遥远的海域来到这里，终于找到的，属于它的sofia。
　　“我是为你而来……”
　　“不会找错人吗？”柏伊斯问。
　　加西亚愣了一下，肯定地回答：“我的sofia只会是你。”
　　它并不认为自己会找错人，刻在身体中的本能告诉它，眼前的人类就是自己的伴侣，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去占有这个人类，把他拖入深海。
　　他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自己的伴侣。
　　人鱼的目光炽热，隐隐透出对自己的占有欲，柏伊斯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也许他不应该提起这个问题，柏伊斯想。
　　在人鱼说出“sofia”这个单词的含义之前，柏伊斯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
　　虽然之前听艾维提过，研究所里的实验员爱上人鱼的事例，但是柏伊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条人鱼视为“命定伴侣”。
　　被一条人鱼视为伴侣，这在柏伊斯看来有些奇怪。
　　尤其是人鱼的“命定伴侣”在人类看来是很难理解的，尤其是它们会穿过遥远的海域，去寻找一个没有见过的，对其一无所知的人。
　　这种行为，看上去更像是刻在基因中的，在繁衍本能支配下的举动。
　　研究所从未发现过幼年期的人鱼，但是，在他们发现的成年人鱼中，大多都有独居的习性，“命定伴侣”看上去更像是为了使这个种族延续下去的本能。
　　柏伊斯突兀地想，受到本能支配的人鱼，对所谓的“sofia”真的存在喜欢或者是爱意吗？
　　他对上加西亚的眼神，人鱼的眼中带着浓厚而纯粹的占有欲。
　　柏伊斯却下意识松了口气，它可能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之前的行为只是出于一种天生的占有欲。
　　“你想让我做你的伴侣？”
　　加西亚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
　　人鱼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柏伊斯补充：“你想让我做你的伴侣，是因为我这个人，还是因为我是‘sofia’？”
　　有什么不一样吗？
　　它只想要眼前的人类作为自己的伴侣，人鱼想。
　　每一条人鱼自出生起就知道“sofia”
　　的存在，它们前半生在海洋中游荡，去寻找命定的伴侣，然后留下属于自己的后代。
　　好像每一条人鱼都是如此，所以柏伊斯的问题在他看来有些奇怪。
　　人类的瞳孔望过来，很认真的在等一个答案。
　　加西亚觉得，上一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应该是喜欢。
　　但是……
　　“什么是喜欢？”
　　然后人鱼从人类的眼中看到了漾开浅淡的笑意，他好像彻底的放松下来。
　　“人类和人鱼不一样。”人鱼听见他说，“结为伴侣，是相互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
　　加西亚从人类的话中听出了拒绝的讯息。
　　但是……
　　如果结为伴侣是相互喜欢的人才可以的事……
　　“我会喜欢你的……”
　　然而柏伊斯已经换了下一个话题。
　　“你还记得佐伊吗？”柏伊斯想，也许加西亚会知道一些关于佐伊死亡的线索。
　　佐伊？
　　谁？
　　“我来这里之前的那个饲养员，你还记得他吗？”
　　加西亚终于想起了一些对他的印象。
　　它只在意它的sofia这一个人类，所以对于其他的人类并不怎么关心，听柏伊斯提醒之后才把这个名字和记忆里那个总是在升降台上絮絮叨叨的青年对上了号。
　　佐伊那天晚上确实出现在了加西亚的饲养室，但是人鱼一直待在水底没有上去，它对于除了sofia以外的人类没有兴趣，没有攻击他只是因为这个人类的态度比起其他的饲养员好了不少。
　　没有得到回应的佐伊在饲养室没待多久就离开了，然后，在下半夜，加西亚的水池里被丢下一具尸体。
　　加西亚知道的也就是这些，柏伊斯听它说完，准备去跟其他人打听一下，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人鱼看着他站起身：“你要走了吗？”
　　柏伊斯垂下头，人鱼并没有试图挽留，但柏伊斯莫名有些愧疚，尤其是在知道了这条人鱼在过去一直把自己当做伴侣的情况下。
　　他下意识伸手捂了捂有些发热的耳朵。
　　但是，我不可能会和一条人鱼在一起的，柏伊斯想。
　　他看向人鱼，唇微微张开，
　　刚想开口，面前的人鱼突然变了模样，变成了s-19的样子。
　　红尾人鱼露出一个恶意的笑，一只爪子伸过来试图拉住柏伊斯的脚腕。
　　“你快死了……”
　　“sofia？”柏伊斯耳边突然响起加西亚有些疑惑的声音。
　　“你怎么了？”
　　柏伊斯面前的人鱼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他按了按太阳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大概是最近休息晚了？
　　他看向加西亚，这条人鱼是因为他才会出现在这里：“你想回到海里去吗？”
　　人鱼摇了摇头，现在回去不能并把sofia带回去，但是它想带着他一起回到深海。
　　——
　　柏伊斯在实验室里不动声色的打听关于佐伊的消息。
　　但是，研究所的大部分人对他最深刻的印象都是他喜欢上了一条人鱼。
　　马修跟柏伊斯聊着天，突然想起另一个人。
　　“说起来，之前s-5的饲养员，也就是自杀的那个，一直也有人说他是爱上了那条人鱼。”
　　“你觉得呢？”马修问柏伊斯。
　　“可能吧。”柏伊斯有些含糊的回答。
　　马修也不在意，继续跟柏伊斯八卦：“不过，s-5好像对他一直很特别，当时实验室还有人觉得这是因为有些人对人鱼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柏伊斯也在之前的实验记录中看到过这些，不过，研究后来被终止了。
　　“据说是彼尔德叫停的实验。”马修说，“他一直是这个理论的反对者。”
　　“不过这也很正常。”马修挑眉，大概是因为彼尔德已经去世的原因，所以马修提起他是并没有多少顾忌，“听说s-19进入研究所之后，最讨厌的就是他。”
　　——
　　到了时间之后，柏伊斯去给两条人鱼喂食。
　　大概是因为上次又跟加西亚打了一架的原因，早上柏伊斯去给s-24投食时，它待在水池里，面色不太好看，但是没有主动去攻击柏伊斯。
　　下午柏伊斯出现在饲养室时，加西亚又从他身上感觉到了s-24的气息。
　　大概是因为觉得跟柏伊斯说开了的原因，所以加西亚现在在柏伊斯面前并不怎么遮掩自己的情绪。
　　“你又见到他了？”
　　加西亚看上去像是对此有些不满。
　　“他想杀死你……”加西亚睫毛微微颤了颤，有些心虚地甩了甩尾巴。
　　那条青色的人鱼确实想要杀死它的sofia，虽然加西亚知道它不会这么做。
　　但是他确实存在这种念头，人鱼悄悄往柏伊斯脸上看了一眼，它觉得自己并没有说谎，只是隐藏了一小部分事实。
　　“他们都会想杀死你。”
　　人鱼说：“只有我会保护你。”
　　见人类没有什么反应，加西亚继续开口。
　　“他长得不如我强壮，爪牙没有我的锋利，尾巴上的鳞片也秃了一片……”
　　人鱼说着，朝柏伊斯露出自己粗壮漂亮的尾巴。
　　柏伊斯的视线落在加西亚跟s-24打完架同样也秃了一片的尾巴上，大概是因为秃的那一片处于加西亚的视野盲区，又不痛不痒，所以人鱼已经忘了那小一片秃了的存在。
　　此刻，人鱼如同求偶的雄兽展示着自己的尾巴时，那一片有些突兀的皮肤就露出在柏伊斯的视野里。
　　柏伊斯有些不合时宜地想，有些像是开屏的孔雀，在身后露出了光秃秃的屁股，却一无所知。
　　“sofia？”
　　“你的尾巴好像也秃了一块。”
　　闻言，人鱼身体一僵，下意识把尾巴往后藏。
　　“但是……”人鱼像是在转移话题。
　　“他的脸没有我长得好看。”
　　柏伊斯听见它有些笃定地开口，说出自己对周围实验员观察了一年之后得出的结论：“你们人类更喜欢我这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取名字好难啊qaq
　　在取名之前：我想要一个balabala(一堆未知要求)的名字╮(‵▽′)╭
　　选名字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字具体要什么要求，我还是觉得这些名字不太行╮(??ω??)╭
　　然后就发现，取名字好难啊，但是我们的鱼不能直到完结了都还没有姓名！握爪.jpg(っ╥╯﹏╰╥c)


第25章
　　新药剂第一阶段的实验在小白鼠身上得到了良好的反馈，就像最初预想的那样，它能延续其他生物的寿命，使衰老的个体身体机能回到巅峰状态。
　　西里尔决定在第二阶段的试验结束之后就把新药剂汇报给投资人。
　　“如果确认这种药剂对人体是无害的……”一个同组的研究员有些激动。
　　“奥利尔的团队据说也新研究出来了一种药剂，最近捂得还挺严实的。”
　　柏伊斯听着其他人的谈话，突然想起丢失的草稿上的废弃配方。
　　实验草稿丢失这件事被西里尔主动压了下来，所以只有柏伊斯，西里尔和马修三人知道。
　　柏伊斯下意识朝马修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皱着眉，看来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待其他人都离开之后，马修才凑过来，小声：“你觉得奥利尔他们的新药剂和我们的有多大的关系？”
　　“我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不在之前就揭发这件事，奥利尔一向很会讨好投资人，这次克里斯教授出事，他急着捞功想上位，如果让他在我们之前把结果送上去，下一任研究所所长的位置确定下来，我们后续会多很多麻烦……”马修喋喋不休地跟柏伊斯抱怨，在他看来，在发现实验室失窃的那天就应该直接把事情捅出来。
　　“投资人只要结果，他们是不会在意这到底是谁先研究出来的。”
　　马修对投资人有些不满，尤其是，他们对实验相关内容几乎是一无所知。
　　“他们只在乎钱，根本不知道这是多伟大的发现！为了自己的私欲把人鱼的存在隐瞒了下来……”马修提起人鱼，眼神狂热，带了一丝疯狂，让柏伊斯有些不适地移开了目光。
　　研究所的不少人好像都是这样，在提起人鱼时有一种近乎疯魔的狂热。
　　“就算没有新药剂，下一任研究所所长也很有可能会是他。”除非克里斯教授能活着回来，柏伊斯前几天听其他人在私下里谈论，投资人会空降一个副所长进来，奥利尔应该是急于在新人过来之前在投资人那里展示自己的能力，确保在新人来之后还有足够的话语权。
　　“丢失的草稿上是Z-Ⅲ版本的配方。”柏伊斯在后来翻了一下留在实验室的草稿，记下z-Ⅲ配方的那一张确实不在了。
　　z-Ⅲ在试验体身上展示的效果比最新的配方还要明显，但是它在研究最初就弄错了方向，实验体最终因为无法适应药剂带来的改变而死亡，但是在前期，这种对药剂不适应的反应并不会出现在实验体身上。
　　也因此，柏伊斯他们才会对新药剂的反应如此慎重，迟迟没有向投资人汇报。
　　原本，废弃的实验草稿应该会被销毁，然而那天柏伊斯准备去处理这份草稿时正好遇见西里尔教授。
　　“z-Ⅲ的草稿？”西里尔往柏伊斯手上看了一眼。
　　“是。”
　　废弃的草稿被西里尔随手放在试验台上:“你先跟我去一下办公室，上次的实验记录有一点问题。”
　　他又像是无意一般开口：“z-Ⅲ的草稿不用处理，没用的配方弄丢了也无所谓。”
　　……
　　“是z-Ⅲ？”马修挑了挑眉，随即露出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奥利尔急着拿实验成果去邀功，不一定能发现z-Ⅲ的副作用。
　　两人正说着话，西里尔教授突然出现，朝两人走了过来。
　　他看向柏伊斯：“上次跟你提到的能抵消z-Ⅲ药效的药剂你们有头绪了吗？”
　　柏伊斯虽然之前不明白西里尔教授让自己研究抵消z-Ⅲ药剂的用意，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有了一些进展。
　　西里尔教授对此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待西里尔教授离开后，马修说了一句：“到最后，还是要我们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
　　在去餐厅的路上，柏伊斯隐约听见有人在谈论什么。
　　“又死人了。”艾维见柏伊斯有些好奇，跟他解释，又一条人鱼在实验中失控了，B区的一个研究员死在了这场实验，原本浮在表面的那一层安宁像是被打破了一瞬，而后又很快平静下来，大概是因为总是有人死于人鱼之手，所以恐慌只延续了很短的时间，除了对死者的惋惜，更多的是对自己安然无恙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