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来。”
“你下来。”
林云起手上动作一顿,刚开始还以为罗盘七没听清,在进行了一遍复读机对话后,确定对方是真的不愿意上来。
林云起打开窗户,楼层不算太高,直接靠窗大点声说话楼下也能听见,
“我忙着呢,你不用客气,上来就行。”
罗盘七苦笑,这哪里是客不客气的问题,上去干嘛?给饿死鬼当夜宵?
“我们上班天天爬楼,”他借口道:“现在属于下班时间,是真不想爬了。”
“你来找我,算加班吧。”
罗盘七深吸一口气,如老树扎根般定在原地,一副绝不动摇的作态。
最终是林云起妥协,踩着拖鞋下去。
“上次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罗盘七伸出手,“我叫罗盘七。”
林云起:“你给我看过证件。”
罗盘七认为林云起和白辞一定很有话聊,因为他们都可以让别人无话可说。
不过两人间没有就此陷入沉默,林云起直接道明要带他去吃饭的事情。
罗盘七眼前一亮,这小子上道!
“好,好……省了我一桩事。”
事情出乎意料顺利,罗盘七干脆地走人,不再打扰。
周三下午,林云起早早结束扫楼工作,盯着白辞的名片看了两秒。
打电话是门艺术,三秒太短,只响五秒,也算真诚地叫过对方了。
一……
心中的倒计时刚开始,那边就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喂。”
猝不及防的应答让林云起卡壳了一下,他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准备出发了。”
“好,我现在过去。”
楼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但不是白辞。
“罗盘七?”
特殊小组里,罗盘七是最会跟人打交道的,自来熟地开玩笑说:“我像不像是楼下送花的男同学?”
递过去路边摘的蒲公英。
林云起嫌弃地没有伸出手:“要一起走?”
罗盘七:“既然你说了和我已经成关系不错的朋友,一起过去更有说服力。”
上了皮卡,林云起系好安全带,却没有立刻出发。
“怎么不走?”
“等人。”
林云起按了下喇叭表明位置,白辞刚走到前面一栋楼,听到声音步伐微微加快,朝这边走来。
他今天穿着一条颜色沉闷的黑裤子,衬衫的颜色也很深,微露凸起的锁骨让他漂亮得如同一把刀,凌厉且有攻击性。
“白辞?!”罗盘七眼皮一跳,神情变得复杂。
林云起挑眉:“认识的?”
说话间副驾驶座的门已经被拉开。
罗盘七干笑了一下。
当初盯梢林云起就是因为白辞,虽然猜到后者不可能毫无所察,但这么面对面的碰撞,罗盘七的厚脸皮也不能完全撑起这份尴尬。
“坐后面。”
“啊?”
白辞冷冷望着他,罗盘七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下车换到后座。
白辞平静地坐上副驾驶座,偏过头对林云起说话时,语气稍稍软和一些:“早安。”
林云起叹气回应:“早安。”
这人绝对有社交障碍。
人齐了,车子终于上路。
车窗是降下来的,出小区时,林云起意外扫见一张错愕不甘的脸庞。
是郑良使,显然他是想来驱车接白辞一起走。
“我送你……”
车速加快,郑良使不忿的声音在风中消散。
林云起心里笑骂一声舔狗,又送餐券又跑来强行想接人,换个方向想,这位追求者已经有了向偏执狂发展的趋势。
他从后车镜里看见罗盘七,后者似乎根本没有为郑良使的出现以及叫嚷,感觉到惊讶,反而双手抱臂做着,像是在防备什么。
“对了,”林云起主动打开话匣子,“还没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罗盘七抢答:“我的工作都是和案件打交道。”
林云起接受了这个理由,白辞周围发生的命案可是不少。
十字路口遇到红灯,还有好几十秒要等。
林云起一边百无聊赖敲着方向盘,一边左右看了看,忽然轻咦一声:“这是……钥匙链?”
白辞口袋里半个玩偶掉出来,全身只有骨架,看尾骨像是条小狗。
他主动把东西拿出来,托在手心上展示。
林云起没有注意到在这个过程中,后排的罗盘七额头隐隐有汗珠冒出,特别是在骸骨狗彻底被拿出时,全身肌肉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林云起没感觉到什么,好奇地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
骨头很干很坚硬,表面有点干涩。最上面是一个类似锁链的套环,像钥匙链,又有些不像。
银色的链条过于粗了,遮住了半边狗脸,林云起:“其实没有链子要好看点。”
“遛狗不栓绳,是不负责任的体现。”
林云起嘴角微微一掀。
他笑的出来,深知这只骸骨狗破坏性的罗盘七可笑不出来,他都不敢眨眼,按着手上的戒指,确保如果真的有灾难来临,能迅猛地作出反应。
林云起:“既然把他当宠物养,有名字吗?”
白辞轻点了一下头,缓缓吐出两个字:“舔、狗。”
骸骨狗空荡荡的眼眶猛地朝外扩张了一下,暗中怒骂白辞记仇,自己随便揶揄了一句,竟然被记恨到现在。
白辞给人的感觉是严肃清冷的,至少是不会说谎的那种类型。
罗盘七短暂忘了紧张,求证道:“真叫舔狗?”
“没错。”白辞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
骸骨狗:……我恨!
白辞:忍着。
(权衡完双方实力)骸骨狗:好的,我尊贵的主人。
注:任何一种爱,都不比对美食的热爱真切。原话出自萧伯纳。
第7章 热情
车窗外天色微暗。
柳老板一早就把定位发给林云起。按照导航上的位置,这是建在山附近的独立小别墅。近年来随着对高品质健康生活的追求,来附近买别墅的人不少。
总体而言,算不上偏僻。
车窗降到底,隔着很远已经开始流通山里的新鲜空气,混杂着两边湿泥土和花香,沁人心脾。
对着导航再三确认,林云起找地方停车:“到了。”
别墅群全是一个模子打造。
柳老板的住房很好认,他在外墙部分用不同颜色的砖块,拼出一些食材的图案,色彩缤纷的,像是故事书里才有的画面。
林云起按响门铃。
身后又传来一阵车轱辘的声音,郑良使也到了,发现白辞在林云起车上后,他便紧赶慢赶追了上来。
罗盘七看他的眼神很漠然,会被白辞不自觉吸引的人,往往是重恶缠身,快要死亡。在白辞身上,他们能嗅到一丝生机。
来自灵魂的颤抖和对生的渴望,让这些人疯狂地作出示爱行径。
想到这里,罗盘七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一个又饿又渴的旅客以为遇到了沙漠里的水,然而对方更像涂满辣椒酱的烧饼,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
大门开了。
柳老板系着围裙,腰身十足细,眼皮微微耸拉着。
“我见犹怜。”林云起在心里评价一句,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在外面能倾倒一片。
“你来了。”
柳老板微笑望着几人,话是对林云起说的。
林云起点了点头,走在最前面。玄关处已经放好拖鞋,一共就四双。
柳老板:“人少,所以这次直接开家里。”
郑良使像是只开了屏的孔雀,在白辞面前炫耀:“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买到餐券的。”
白辞没搭理,他反而越说越来劲。
喋喋不休的声音传入耳,罗盘七整合了一下信息:林云起是柳凡看中的‘唐僧肉,’自己是不受待见走后门来的,而那天去自助餐厅的食客里,今天到的只有郑良使。
同一个人连续被吸收体内精气,肯定承受不住。
罗盘七垂了垂眼,柳凡大概率和郑良使有私怨,这份私怨还不小,甚至迁怒到了郑良使心中的‘挚爱’白辞身上,没有阻止他买餐券带人来。
一屋子的人各自心怀鬼胎。
柳老板周到地给众人沏茶,同样在观察着他们。
林云起的灵魂一如既往散发着他无法抵抗的美味,另外一位陌生的客人……柳凡蹙眉,刚开始看对方的第一眼,他本能地退后一步,等反应过来再观察时,没从白辞身上察觉到任何威胁。
甚至对方的阴气比较重,也是很好的养料。
柳老板正在倒茶的手很稳,却不留神多倒了些,他心下有种隐隐的不安。
“今天的东西看着没那天多啊!”
郑良使不客气地走进厨房,伸长脖子去看准备好的食物。
厨房奇大,是一般人家的三四倍,哪怕摆一张餐桌吃饭,也不会拥挤。
郑良使又嘀咕地走回客厅。
柳老板倒水时杯柄依次旋转到客人那边:“所有的食材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还有些在冰柜没拿出来。”
郑良使坐在沙发上,看到前方用来当装饰的小书架,上面的书仔细按照字母序列摆放,书册也是精心挑选过,后一本的高度绝对不会低于前一本。
……强迫症。
柳老板在各方面都体现出这点,原计划定在下午七点处理食物,就分秒不落地等着,绝不提前有所动作。
“还差五分钟,可以开始了吧。”郑良使催促。
“再等等。”
作为旁观者,罗盘七摇了摇头。看郑良使的行为举止,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柳凡有私怨。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现实写照。
当然,既然碰到了就不能任由异物作祟害人,哪怕对方是个罪人,也得事后查明事实,交由法律制裁。
还剩下一分钟时,柳老板站起身。
他把食材放在顺手的地方,挽起袖边,时钟刚好停在晚上七点。
窗户外面是黄昏,柳老板开始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林云起还坐在客厅沙发上,偶尔视线一扫白辞的口袋边,并未关注柳老板的行为。偷偷监视这种事,罗盘七肯定更为擅长。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白辞再度掏出钥匙链。
林云起放在手上:“还挺沉。”
能被他说沉的东西,绝对不轻。
“卖家说是用一种特别的材料制作,我猎奇买的。”
骸骨狗忍住用爪子把主人脸抓花的冲动,继续躺尸。
罗盘七忽然站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他没有忘记此行真正的目的,寻找生死簿的下落。
罗盘七走得很慢。
突然,细长的指针微微一颤,幅度很小,指针的朝向是楼梯口,罗盘七连忙走过去。
“你要去哪里?”凉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柳凡右手拿着菜刀,左手握着洋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尿急。”罗盘七皱着脸回头,一副憋不住的样子。
“一楼就有厕所。”柳凡指了个方向。
“谢谢。”罗盘七跑进去,带过一阵风。
林云起将一切看在眼里,轻轻摩擦着骸骨狗的脖子……柳老板似乎很抵触人上楼。
厕所里响起冲水的声音,没多久罗盘七出来,擦干净手上的水,满足地喟叹一声。
戏做得挺全。
他出来的及时,柳凡正好在招呼大家入座,可以享受第一道菜。
摆在林云起面前的是鱼子酱寿司,顶端的鱼子酱颗粒饱满,他感觉自己的这份鱼籽堆积远胜于其他人。
酱汁作用下,破裂时咸腥味被很好地掩盖住。
林云起今天吃的慢条斯理。
他在揣摩柳老板的心理。
从接触中不难推断柳老板刻意接近,和请吃人东西分割不开,这明显不是什么独特爱好,否则他完全可以去布施。
食物里也没有毒,林云起专门做过体检,确定没有中毒迹象。
叉子光滑的表面反射出部分外界景象,他能模糊看见柳老板一直在盯着自己。
问题还是出在食物。
林云起面不改色又咬了一口,有些人的身体具有抗药性,会不会是他摄入的量还不够?所以无论是买来的检测仪器还是体检,一时还没有发现问题。
柳老板的眼神如同一条滑腻腻的长蛇,恨不得死死缠绕出林云起,看到对方突然皱了下眉头,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林云起揉了下太阳穴:“突然有些头晕。”
多做多错,他稍微伪装出了丁点的不适。
柳老板低低垂着眉眼,看不清想法:“一会儿还有道爽口的菜,吃了也许会舒服点。”
转身准备下一道菜时,暗忖无底洞是不是终于有了被填平的迹象。
他用了那么多心头血,要是一点作用也没有,未免说不过去。
令人困惑的是,林云起虽然表现出了不舒服,但自己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能量回馈。
“实在不舒服,先去沙发上躺一会儿。”白辞的一句话落实了林云起不舒服的状态。
柳凡连忙阻止:“吃完饭再去睡吧,晚了不好消化。”
只要再加把劲,量变产生质变是迟早的事情。
第二道菜是鸡肉豆腐煲搭配酱黄瓜,柳老板给每人呈了一小碗,鸡汤的鲜味不断朝鼻间汹涌。
最先克制不住的是郑良使,立时馋虫大动。上次去自助餐厅他还能控制饮食,吃完龙虾觉得饱了,就不再动刀叉,这一次却是控制不住地拿起汤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