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纸活一般只在特殊的婚礼上才会用。”
林云起随便一猜测:“冥婚?”
罗盘七点头,糊弄过去:“这家人实在太不讲究了。”
事实上,林云起点题了。冥婚大多数以女鬼居多,特色是女鬼于阳间寻夫。
这类异物在特殊小组的档案里被称作‘鬼娇娘。’
鬼娇娘选定夫婿后,如果看到其他男性,无论老少,都会当做新郎给她的聘礼,吸食对方元气。
综合下来算是比较厉害的,好在罗盘七对付起来不是问题。唯一麻烦的地方在于鬼娇娘纸活很好,有一批纸人手下,传说她的皮囊也是一张自己所画的纸。
借纸通阴阳,是为数不多能被看见的异物
林云起偶尔会朝门口看一眼,罗盘七注意到后,问:“找什么呢?”
“白辞。”林云起:“他今天也要来当伴郎。”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罗盘七面色古怪:“看来白辞也挺有‘福气’的。”不是谁都有机会在光天化日下参加一场鬼娇娘的冥婚。
林云起视线突然微微一凝固:“是新娘子。”
门口站着一袭红色的身影,她穿着很繁琐的嫁衣,头戴金钗,肌肤赛雪,以面纱遮颜。
这面纱很独特,是红色小珠子串成,每一滴珠子都像是泣血的眼泪,断断续续串联在一起。
策划人员连忙提醒:“这次婚礼不需要新娘在门口迎接客人,你是要在开始后,才推门进来。”
新娘没有理会他,反而在看到林云起时,眼睛瞬间明亮起来,胜过古灯里的灯芯。
策划人员撇了撇嘴,不再自讨没趣。他实在想不通这对新人有什么必要请婚庆公司,基本就没用到他们的地方。
新娘的视线仿佛黏在了林云起身上:“天哥昨天说找到了伴郎,没想到这么令人惊喜。”
罗盘七也没想到鬼娇娘会这么健谈,甚至主动抛头露面。
他有多关注鬼娇娘,新娘就有多无视罗盘七,一门心思几乎要扑到林云起身上。
怎么会有人的灵魂深处都散发着甜蜜的香味?
新娘死死克制着临时换新郎的冲动,毕竟鬼娇娘的第一欲望不是吸食精气,而是择偶。
天哥能为自己抛妻弃子,甚至自残求得家人同意,和以往贪图她美色的完全不同。
等到自己把对方做成不死不灭的古尸,他们就能长相厮守。至于这位诱人的伴郎,只能当做一块小甜点,稍后再去吸食他的精气。
另一边出于礼貌,林云起冲她微笑点头。
见状,新娘贝齿轻咬红唇,告诫自己一定要忍。如果像前两次一样,直接搞伴郎,婚礼又要被推迟。
“横竖人也跑不掉,婚礼结束再享用也不迟。”
她下定决心,望向不远处的新郎,眼中又是无限娇柔。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新郎突然看向这边,满脸写着轰轰烈烈的爱意。
新娘舔了舔红唇,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天哥看自己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狂热。
像是一秒钟都等不了,新郎一路小跑着来到这边。
“天哥……”鬼娇娘含羞带怯叫了一声。
“你……”新郎却是直接从她身边走过,脚步不停,望着刚进门的男人:“你是谁?”
白辞冷冷看了他一眼。
新郎几乎窒息,顶着疯狂跳动的心脏问:“为何我竟今天才见到你?”
旁观这一幕,林云起往嘴里丢了颗水果软糖:“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子?”
罗盘七:“不用想,一切都是亲眼所见。”
白辞一眼就看到了林云起,撂下一句‘过来当伴郎的,’径直朝林云起这边走来。
白辞坐上了那个离林云起最近的位置,习惯性问好,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棵七叶草,相较于一般七叶草,它更加的完整,叶片也更加大。
“路上看见的,”白辞,“用来做书签应该不错。”
林云起瞧着还挺喜欢,小心收好,防止叶片有折损。
白辞见他这么仔细收着,眸底有淡淡的笑意。
“你大清早去山里做什么?”林云起这才问起他出门的原因。
白辞:“冬天快到了,趁着动物冬眠前,我想撞撞运气,看能不能碰到一两只。”
冬眠的动物类似蜗牛青蛙随处可见,其次便是蛇,熊等攻击性野兽。
林云起凝视白辞清瘦的容颜,想到那晚上他让自己帮忙拧瓶盖的画面,不禁劝了一句:“活着挺好的。”
真的,别作。
白辞听到后不但没生气,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新郎眼中,只觉得格外刺眼。
鬼娇娘冰冷的声音出现在身旁:“天哥,你在看什么?”
新郎理智勉强回来一些,找借口对于一个出过轨的男人就像骨子里的本能:“没想到伴郎能凑齐,你之前不是一直关心这件事?”
他状似长松一口气:“总算能办一场不让你失望的婚礼。”
鬼娇娘生出一丝怀疑,但一想到男人为了自己不要命,足以证明天哥对自己的爱,是不会消失的。
白辞没有罗盘七进来时的面色复杂,似乎无论林云起找到何种环境的兼职,在他眼里都归属于正常范畴。
不过他倒是多看了头顶的红灯笼几眼。
林云起:“一个古典的婚礼,不知道为什么执意请伴郎伴娘。”
真要办一个大气的仿古婚礼,根本不需要请什么伴郎团。
白辞意味深长:“可能是特别给新娘准备的。”
林云起依稀感觉到新娘是很在意这点,点头:“如果她一定要请伴娘,新郎必然也得请。”
罗盘七:“……”
难为你们了,这样跨屏也能聊着天。
新娘这会儿一直被新郎温声哄着,白辞瞄了眼鬼娇娘:“她见过你之后,居然还能看上新郎?”
罗盘七摸着下巴,也是想不通:“不错,新娘为什么执意于新郎?”
明明林云起才是真正的大补之物。
“……”现代人的道德观已经堕落到了这种地步吗?
新郎不受控制地想多看白辞几眼:“我给你介绍一下伴郎。”
正巧新娘也想多闻闻看林云起的香味,略带娇嗔说:“这么好看的伴郎,天哥也不怕我跟你跑了。”
“老师才不会让你跟他跑。”
小孩子的声音传过来,没有一般童音的清脆,里面盛满了浓浓的恶意。
新娘看到小男孩时皱了皱眉,总觉得不太舒服,但又说不出来。
小男孩眼神突然变得阴冷:“我以后还想认老师做干爹,你没资格做我干妈。”
林云起险些被茶呛到,好笑道:“开老师的玩笑可不好。”
小男孩不说话了,不停地往嘴里塞糖。
女主人迟了几分钟才进来,好像是在门口随了份子钱。
看到她的一刹那,新娘面色微微一变,终于明白这对母子哪里不对劲
……是煞。
传说中煞为凶神,更有凶神恶煞一说。
支撑寻常异物的是怨气或者执念,煞不同,他们要比孤魂野鬼凶多了,再高明的道士,也别想轻易化解煞气。
这小男孩似乎只是沾染了煞气,但女人确是实打实的煞。
新娘一甩袖子,煞又如何,这里是她的地盘,纵使是煞,自己也要让对方有来无回。
多方异常来客,把酒店的阴气推向巅峰。
这种环境促使生死簿提前醒了过来,上一次吸食完林云起的精血,它到现在还没消化完,本应再睡一段时间,却在源源不断的阴气滋养下,结束了冬眠。
生死簿嫌弃窝在大衣口袋的姿势不舒服,伸了个懒腰,又蹬了蹬腿。
同一时间,林云起面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看新郎转身要出门迎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
有了肢体接触,先前那种预感更加强烈……新郎很快会死。
白辞不动神色起身,把林云起的手从新郎手上拿开,活像是他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这番操作却间接拉近了白辞和新郎的距离,新郎忍不住再次痴望向他。
一旁新娘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每当靠近林云起,她都在和本能作斗争。鬼娇娘很想立刻迈开莲步,远离香味诱惑,但是控制不住地继续靠近。
小男孩冷冷盯着鬼娇娘,心不在焉玩着筷子,对女主人说:“我讨厌她看老师的眼睛。”
女主人摸了摸他的脑袋作安抚,宠溺说道:“那就挖出来。”
“我是个傻逼。”多边形对峙中,罗盘七突然来了一句。
好好一个假期,为什么想不开要出来打工?
他还有机会离开这里吗?
林云起一愣,好端端的,怎么开始自己骂自己了?
只有骸骨狗特别激动,狗爪子握紧:“扯头花!踹下盘!打起来!”
第47章 错爱
有时候不止三边形是稳固的图案, 多边形也是。
继罗盘七那句‘我是傻逼’后,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默。
林云起也属于沉默的一员,因为他正东张西望, 寻找酒店的空调在哪里。无果后, 冲着服务生招了下手:“你好, 麻烦把温度调高一点, 有点冷。”
工作人员找到遥控器, 上面显示的是二十七度, 远谈不上低温,他连忙往空调边走,想看是不是机器坏了。
饭桌旁, 新娘也开口了,吐出的却是寒气:“天哥。”
她略带警告地叫了一声。
新郎张了张嘴, 死活发不出一个音。他清楚一旦自己开口,绝对是一句对陌生人的‘我爱你’。
“你叫什么名字?”他死死掐着掌心, 不让放荡的言词说出口。
白辞神情冷若冰霜。
罗盘七仰头看上方的灯笼。
这场大战,没有任何一条因果线通向自己, 他能走吗?
宾客陆续到来,尴尬的对峙划上句点。新郎掌心被掐出血,这才去接待。
几个小孩进来后,跳上林云起旁边的桌子, 后面的家长斥责道:“不许乱跑。”
和他们相比,小男孩安静地可怕。
“新娘子好漂亮!”其中一个孩童不停朝那边瞅。
“不漂亮能做狐狸精?”有人忍不住道。
旁边的家长连忙使了个眼色:“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一般小孩是闲不住的,他们又跑去舞台下面捡散落的花瓣玩, 大人一边盯着, 一边聊天。
“这老程家的儿子也不是个老实的, 居然把排场搞得这么大。”
“谁说不是?老婆孩子不要, 被外面的女人迷花了眼。”
“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
“他祖宗的,我找谁诉苦去?人家大操大办,可怜我又要随一次份子钱。”
林云起挑了下眉,听这意思,是一个抛妻弃子娶小三的故事?
如若是真的,新郎这人品确实不怎么好。
不远处,新郎压抑住了自己奔向白辞的冲动,轻轻拍着新娘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旁观这一幕,罗盘七一副‘卧槽’的表情:“这两个该不会是真爱?”
林云起:“如果不从道德层面上考虑,他们是被所谓的感情冲昏了头。”
否则为什么要搞这么大排场的婚礼?
男方的父母姗姗来迟,两位老人家黑着脸。男方的母亲不满六十,保养得当,十分不满说:“这就是报应,要不之前伴郎怎么老出事?都是你儿子抛妻弃子的报应。”
“不也是你儿子,我一个人生的?”男方的父亲也觉得抬不起头,无奈这不孝子竟然自残,最后还想自杀,他们没办法只能勉强应下这门亲事。
男方的母亲忽然看向另一边:“我怎么瞧着那一桌子人有些古怪?”
只见女方请的宾客全都是男性,一动不动坐在桌旁,相互间全无交流。每一个人面上不带多少血色,看起来简直不像是真人。
女方的父母不知何故没到,三个伴娘无论是穿着还是梳妆,更像是丫鬟,每人怀里抱着一只公鸡。
注意到异常的不仅仅是男方父母,林云起问罗盘七:“我没结过婚,正常情况下古典婚礼是走这个流程吗?”
罗盘七:“……我也没结过。”
但他相信活人不会走这个流程。
林云起又看向白辞,后者笑着说:“以后结了就知道了。”
坐久了还是觉得有些冷,服务生站在门口,正沉浸式聊天。
林云起只得起身去叫,当他走到门口,发现室内外的气温有很大差异,至少走廊一点也不冷。稍后婚礼开始,少不得要忙活一个小时,他索性去了趟厕所。
刚到厕所外,林云起脚步一顿。
“哥哥你做什么工作的?”说话的是一道男音,做作的口吻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解决个人问题比较重要。
林云起敲了敲外门,还是选择走进去。
水池边正向小白脸伸出手的高大男子,忽然又缩回手,转身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林云起余光瞥见男子僵白的脸色,有些像是中世纪的吸血鬼。
“你,你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小白脸气得一跺脚:“好不容易找到个帅的,人家对我也有意思。”
“有意思?”
小白脸毫无羞耻感说:“没看他刚刚都要摸我的脸了!”
林云起偏头盯着高大男子离去的背影,不禁眯了眯眼。那人走路时身体没有任何晃动,仿佛上半身是静止不动的,只有两条腿像是钟表一样,机械化地前后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