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奴想不通,想着以后要是能再碰到郁苏的话,倒是可以问问他。
想到郁苏,相奴的心便不由轻轻一颤。
视线往回流,落在了乘务员的第四篇日记上,那个乘务员所说的同事……是指郁苏吗?
应该就是吧,那个任务里被放走的任务者不就只有我吗?放我的人就是郁苏啊。相奴怔怔地想,翻到了下一页的任务者名单,名单中除了相奴的名字都灰了,他们没有死,但是全都视作通关失败。
而其中……没有郁苏的名字。
相奴轻轻叹一口气,竟不觉得意外。
他老早就觉得郁苏不对劲了,从一开始郁苏心脏的跳动频率,再到他那一身明显异于常人的制服服饰。
但这些都是可以用其他理由来解释的,比如说逢和嘉后来不就提出了‘怪物化’这个名词吗,郁苏可能也是怪物化的任务者。
至于那身布满各种装饰肩章硌的相奴手疼的制服,也可能是各人爱好啊。相奴还背着双肩包带着矿泉水呢。
至于后来看到7号车厢的任务者被怪物全吞后不高兴……那也可能是他喜怒无常的原因,并不一定就是在为那件事生气。
在卫生间开密道把相奴带进驾驶室也有可能是他发现了机关呀,相奴用这个借口忽悠陈程恩时郁苏也没有反驳啊。
在列车上时,相奴总是在心底默默地给郁苏的异常找着理由,哪怕郁苏毫不遮掩,就差明着告诉相奴他不是人了。
但相奴始终装着傻,自己糊弄自己。
并不是相奴太古板,怪物化的逢和嘉他也能接受,并对她的存在毫无反感,但是由人变过去的还存在人性的怪物化任务者,和真正的鬼怪是不一样的。
相奴也是这会儿任务结束了以后才敢深想,在列车时,他生怕自己一个深想、露出些许异常后,郁苏就直接撕破那薄弱的假面,在他面前彻底翻脸,将他永远留在副本之中。
郁苏有时候给他的感觉非常非常危险,相奴敬畏着他,却也是真的喜爱着他。
平心而论,‘送监’副本不难。
假如没有郁苏的存在,相奴也可以通过摸索到的副本规律和筛查门密码打开驾驶室,获得笔记本和救生衣。
虽然救生衣数量很少,但是有笔记本在,大家也可以直接通关了。只是一百万的生命点值平分给三百多人后,一人才三千多,连相奴治眼睛都不够。
没有郁苏在的话,相奴的外表和他的新手经历并不能说服大家,而在第二个车站靠站后,4号车厢就会全灭,1号车厢被怪物入侵。
没有郁苏的保护,相奴至少要经历过两次抽查车厢才能摸清规律,等他摸清抽查规律时,1号车厢都被占领了,向他这样的一级残废怕是第一个被推出去挡枪的。
所以,郁苏的存在对于相奴而言是至关重要的。
其他任务者只有当奴隶和死亡两个结局,但相奴却多出了一个恢复自由的选项。
而最后,相奴也的确被郁苏护送着通关了任务。
相奴对于郁苏的情感是相当复杂且纠结的,总体来说,好感大于恐惧,但是两两相抵之后,又没到那种可以让相奴抛弃那些种族不同、实力相差而带来的恐惧的地步。
郁苏说等他通关以后回来找相奴,但他也没有相奴的联系方式,相奴也不知道郁苏到底要怎么找他。
……其实找不到也挺好的,相奴还不知道郁苏是个什么种类的怪物呢,不知道会不会很丑。
漂亮的青年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亲眼看到世界的这一天,任何一样东西都能让他满心好奇。
客厅很大,地上铺着厚厚的灰蓝色羊毛毯,相奴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不算很干净的鞋,顿时心里的难受的厉害,恨不能自己一开始就是靠着门就开始恢复眼睛,没往屋里走一步。
相奴连忙把脚上的鞋给脱了,赤着莹白的足踩踏着绵软茂密的毛毯走到门边把鞋摆进了柜子里。
柜子上有个青绿色的玻璃花瓶,相奴抬头时无意中瞥到了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不由低头靠近了一点,想看的更仔细些。
掌心中的红痣逐渐升温,滚热发烫,相奴茫然地张开手,飞快地伸手在红痣上点了一下,随后惊讶的发现那莹绿色的面板竟变成了一片赤红,而联系人那一栏的小人头像也变成了一个硕大的感叹号不停地跳动着。
相奴心中‘咚’的一声声响,心脏仿佛从胸膛里蹦出来了在耳边跳动一样,声音大的吓人。
青年不由咬住了食指,歪过头揪紧了眉看着屏幕,迟疑许久后,他才颤抖着手慢慢点在了那个感叹号上。
屏幕跳转,给相奴发来信息的是一个三角形中带感叹号的头像,至于旁边的昵称显示的也是‘???’,光看这画风就给人一种很不友好的感觉。
???:宝贝,我就在你的门外了,快给我开门吧。
相奴呆滞,这是郁苏吗?这真的是郁苏吗?
为什么他的聊天页面颜色给人感觉那么惊悚?
相奴纠结的要命,正常情况下相奴觉得郁苏不会害他,但相奴觉得郁苏有时候很不正常,再加上他的鬼怪身份摆在那里,他心中忌惮,始终犹豫不定。
相奴迟疑,手却颤颤地向门把手伸去,就是始终不曾按下。
???:为什么不给我开门,你是后悔了吗?
相奴顺势收回要开门的手,漂亮的小脸布满凝重,他不会拼音打字,就一字一划的手写回复,写到一半,???又发来消息。
???:后悔的话,所以之前都是在利用我吗?
???:我会很生气的。
相奴慢吞吞地把这一行话扫完,也不再慢吞吞写一段长长的话,直接把已经写好的字发过去。
相奴:你等!
相奴:等下!
???:?
相奴:我写字比较慢,你让我慢慢回答。
???:不用,给我开门就行。
相奴急得要命:可是我有点紧张害怕,怎么办?
???:那……
相奴盯紧了他的消息,呼吸几近停止。
???:我进来了。
可是我没开门啊?相奴晕晕乎乎地看着门把手,视线逐渐下移,落在了门缝上。
黑色的阴影从缝隙中溢进来,如墨般侵蚀了银灰色的门槛和砖红色的地板。
郁先生你那么着急干什么!给我几分钟平缓下心情啊!
相奴欲哭无泪,当即抬头,抖抖索索地退出了‘送监’日志,返回到目录页,点下灰着的第二行,在跳出来的弹窗上选择‘是’。
如同被硬塞进一个闭塞狭小的箱子中感觉再次将相奴席卷,与此同时,那黑色的阴影也瞬间拔地而起,紧紧地扣住了相奴的脚腕。
相奴还没做什么周围的环境就变了,从现代风格浓重的华丽客厅中出现在了一座很荒凉的半腰山上。
相奴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半蹲下查看自己的脚腕,只见刚才被阴影抓住的地方浮现出一层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但却有种诡异诡异美感的图案,映在他肤色雪白的脚踝上,妖邪诡谲却难掩美丽。
相奴抿着唇暗自懊恼,偏偏事情还没消停,相奴的左掌心再次滚烫发热,他难以置信地张开手掌,血红色的屏幕在这荒凉的野外背景下更有种刺目邪恶的感觉。
???:我们说好的……如果你躲我、拒绝我,我会很生气。
???:你逃不了。
血红色的屏幕骤然溃散消失,漂亮青年瞪圆了眼睛用手指不断地戳着掌心痣,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把相奴气的要命。
说好的个人面板在副本中打不开呢?原来是我单方面的打不开,其他人却可以?!
第19章 ①
相奴恨恨地踢了脚旁的一撮土, 想到郁苏的话,担忧又害怕,生怕郁苏发狂, 翻脸就不认人。
而且经过刚才的事情后相奴也发现了,郁苏能进圣城, 还能从缝隙中渗透进他的房间里, 郁苏没有骗相奴,也没有夸大自己的能力, 相奴真的从他手里逃不了。
既然反抗不了, 就躺平配合着享受吧。说到底相奴还是对郁苏很有好感的, 抛开鬼怪这一层身份,郁苏就是他的绝对理想型。
只不过现在不是他接不接受郁苏的问题了,现在是郁苏被他放鸽子后会不会把他捏死这个问题。
相奴要趁着这个副本好好的想一想, 该如何挽回并抚平郁苏,并且控制住他时不时的狂躁状态。
啊……对了。
他进入新副本了,当务之急还有通关眼前的副本活着从中走出去呢。
相奴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眼前的副本上, 专注地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相奴此时独身一人待在一座山上,这山并不高, 相奴正位于山顶下方的一点位置, 周围没有树木,地上长着能把脚踝埋起来的青草, 其中不少还开着相奴叫不出名字的白色黄色的小花。
山是呈环形绕起来的,被山圈在中间的是一排红砖绿瓦整整齐齐的房屋,房屋看着很新很漂亮,大部分的人家都有一个高高的烟囱, 里面飘出袅娜的白色雾气飞入云霄,而其中有几家的烟囱并无烟雾飘出, 这几家的墙上都挂着一面随风飘扬的红旗,红旗上没有任何图案。
相奴站在山上往下望了一会儿,将那十几户人家收入眼底,心中大概有了点数。
随后他又爬到山顶上,发现山的另一边竟是一条大约有近千米宽的小河,当然,相奴是估不出这个距离的,他只能感觉的出来这条河很宽,河岸距离他很远很远。
小河一样是环形,延着小山的路线蔓延,相奴还没有顺着山走一圈看看山的另一边是什么,假如和这边一样山脚下也是这条看不见尽头的长河的话,那么就意味着这条河把他所在的山全部围了起来,相奴所在的地方、这次的副本任务地点是一座孤岛。
相奴凝眉不语,神情有一些凝重,总觉得心中不安的厉害。
相奴站的很高,再加上山上一棵树都没有,地理位置和视野都很有优势,能将山上和山脚下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相奴在原地等了片刻,见始终没有人再出现火,只能自己走下山,向山脚下的村落走去。
村落中大概有二十来户的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是午饭时间,大家都在家里做饭,外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寥落寂静的厉害。
相奴走到平地上,四处张望着选择方向时,旁边忽然响起一声疯狂得犬吠,青年猛地绷紧了脊背,就看到他正前方的那个屋子院落前的小菜园里,正有一只骠肥体壮的黑色大狗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冲着他不断嚎叫。
狗叫声响起后,周围的房屋也终于不再紧闭房门,从中探出好几个人头来张望,在看到相奴后便静止在他的身上。
相奴眨眨眼睛,很快便平复号心情,冷静地一一扫过去,和那些从门缝中探出来的人头对视。
在触及到相奴的目光后,那些人便把脑袋缩了回去,又将门重重合上。
而相奴正面前的院子则打开了门,一个身穿灰色长褂、身材矮小的老人从中走了出来,他身后还有好几个人,他们也正看着相奴,有男有女,身上的衣服很精致,与那正向相奴走来的老人风格完全不同,充满了现代化。
那个老人走到相奴面前打量着他,在看到相奴眼睛的时候停了几秒,随后问道:“你是瞎老三家派来的其他家的早到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相奴迟疑,老头的表情和语气虽然挺正常,但这种质问的话题证明他还是很在意相奴迟到的事情的,假如相奴回答的不够好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相奴看上去有点紧张,手指也不由揪住了自己黑色裤子,因为他的动作裤子被攥紧,裤脚往上提了一点,露出了一大截脚踝周围的皮肤。
老头顺着他的动作往下一瞥,在看到相奴脚踝上的黑色图案后忽的轻咦一声,指着它问相奴道:“你脚上这东西是怎么回事,你从哪弄的?”
相奴轻轻舔了下唇角,润了润略干涸的唇瓣,答道:“路上不小心被一截藤蔓绊倒了,然后就留下这个印子了。”
老头皱起眉冷冷扫了相奴一眼,重重哼了一声:“看着你事出有因的份上,这一次就放过你,下次要是再迟到,可不会再这么轻易算了!”
相奴乖顺地轻应一声,老头负着手转身回屋:“跟上!”
相奴跟在他后面进屋,那几个窝在门口偷偷看的人立刻散开,团在大厅的左边,只是在相奴进来时悄悄地打量了他一下。
老头也没理会他们,走到大厅的正位上坐下后端起旁边桌子上的瓷缸喝了一口,然后敲着个二郎腿打量起了客厅中这几人。
客厅里总共有六人,五男一女。
老头看了眼他们身上的衣服,有些嫌弃道:“你们穿的这都是什么衣服,清风,先把他们带去自己的房间,赶快把衣服都给我换了。”
老头话落,一个穿着和老头那长褂一个风格衣服的肥壮小孩一把撩开右边屋子的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小孩斜睨了几人一眼,语气淡淡道:“跟我走吧。”
说完,就走出了大厅,屋里的几人犹豫地看了老头一眼,老头脸色沉沉的握着瓷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几人跟着小童走出去,进入了靠左边的房子里。
那房子里共有两间,一间是厨房,还有一间是卧室,墙壁灰扑扑的掉着粉尘,有一扇窗户,窗户上覆满铁网,窗框周围都是灰尘和蜘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