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也是过了点甜蜜日子的,只是两个只有高中学历的人想找到一个合心意待遇好的工作实在是太难了。两人找到的工作不是公司工厂不满意他们,就是他们自己不愿受那个窝囊气,结婚几年以来都是依靠温父二老的接济和温母的嫁妆过活。
温父的二老几年后就逝世了,温父温母的日子愈发艰难,温母也不敢跟自己的父母求助,怕父母怨怒自己当初不肯听话。
温母尚且能倚靠自己的青春与美貌在歌舞厅收到入职邀请,顾父却并没有因为外貌在社会上受到更多的待见。
温母决定去做歌女的那一年,温期五岁。
温父的赌债逼到家里来那一年,温期七岁。
那一天白天,温父冲进家里拉起温期和还在休息的温母,连衣服都不让她收拾,只连声说:“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一家三口开始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在某一天清晨,阳光斜斜照进狭小陈旧的出租屋里,温期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
他有些倦怠地睁开眼睛,是温母正抱着他在哭,她说:“妈妈只有你了......”
她的手上紧紧地攥着几张红的绿的纸币,温父早不知去向。
温父离开以后,温母本就因东躲西藏生活弄得脆弱的情绪变得更加不稳定。她有时候会发疯一样地抽打温期,打过之后又会突然抱住温期,什么也不说,只是哭。
两人实在走投无路时,温母会让顾期去问以前的亲戚借钱,只是从没有还过。
温期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去问姑姑借钱时,姑姑拉着他的手走到藏在房屋后面的母亲面前,说母亲让小孩子来骗钱,不知廉耻。
姑姑从包里拿出几百块钱扔在母亲脸上就转身走了。几张纸币打在母亲的脸上又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母亲也不恼她带有些侮辱性质的举动,施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这些纸币,就近进了附近的一家酒吧。
当天夜里,温母就带一个男人进了出租屋。温期很乖巧地小声喊了他一句:“叔叔。”
这个男人第二次来时带了一个蓝色的小书包,里面放了几本标注了拼音的幼儿读物。他笑着问温母:“小期也这样大了,为什么不送他去上学?”他还高兴地笑着提议过几天就送温期去学校,他愿意为温期出学费。
温期有些高兴地伸手摸了摸五颜六色的书本封面。
温母却不知怎的突然发怒,一把从温期手里抢过书本和书包扔出去,对着那个男人高声喊:“滚出去!带着你的东西滚!”
那人不知温母发的什么疯,骂了一句脏话就摔门走了,之后也再也没来过。
里头的温母又开始抱着温期哭,哭着让他不许读书,不许离开自己。
原来她是怕温期学到知识后会以她为耻,会抛弃她。
从这个男人那里拿到的钱哪里够温母霍霍的,那一点对着亲生父母的羞耻之心也在金钱的逼迫下不再起作用。
她开始让温期去找她自己的父母要钱。几次之后,温母的父母给温期做了一顿好吃的,隐晦地表示他们的生活也不好过,难以再接济温期母子俩了。
于是在下一次温母让温期去找她的父母要钱时,温期问她:“要是他们不愿意再给呢?”
顾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凑到他面前说:“那就把他们杀掉,再抢了他们的钱。”
温期杀人那年十二岁,杀的是他的外祖父母,他母亲的父母亲。
当他脸上沾着血迹拿着一叠钱走到母亲面前时,母亲接过钱上下扫视了他一眼,笑着说:“做的不错。”
几个月后温母因为涉嫌杀人被捕,警察也带走了温期。
“你母亲说人都是你杀的,她并不知情,是真的吗?”几个警察站着坐着在他面前拿着本子记录他的一言一行。
温期抿了抿唇,他说:“是真的。”
做记录的警察抬起头问他:“三个人都是你杀的?”
杀了两个人的温期说:“三个都是。”
......
因为他只有十二岁,并没有被判死刑,他要坐牢十二年。警官们唏嘘不已:正是读书的好年纪,就这样毁了。
为什么会认罪会自首呢?
大概是因为......监狱里每天都有饭吃,不用饿肚子,每天都有住的地方,不必四处游荡,最最重要的是,在监狱里,他终于可以去学习。
顾梧回来时垂头丧气的,因为他在大家面前一向开朗阳光,这难得一见的沮丧画面也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顾洱一个闲人当然就先凑上去问他:“顾梧,你怎么啦?”
顾梧又和上次一样沉默着不肯说话,只从自己的柜子里头拿出袋装的方便面,又倒了热水进碗里,一言不发地泡泡面。
看顾梧这个没点精气神的样子,顾洱很轻易地就联想到上次他这样模样时,犯下的让人心里头难以接受的事情。他又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接了就问顾梧:“你又忘记给人做皮试了?”
他的语气难得正经了一些。
顾梧一听他话,也不做出一副难过的模样了,一直压抑的怒气与委屈冲上心头,让他直接炸起来:“什么嘛!我才没有!这回是是那个病人家属不厚道!”
听顾洱从顾梧嘴里套出了话,顾易跟顾肆也凑上前来问他:“说说呗,我们给你分析分析。”
“对呀,再不济还能安慰安慰你呢。”
“就今天查房的时候嘛......有一个得了癌症的病人说是再治不好就要死掉了。”顾梧咽下一口方便面,接着说,“我悄悄问带我的医师是什么癌。医生和我一说,我就想起来我以前看过和这相关的论文。国外甚至已经有了被他们自己国家认证的可以投入使用的药物。”
“我自从上次做了那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情之后,就决定在以后的行医生涯中一定要做一个本分负责救死扶伤的好医生!”顾梧说到这里有些骄傲又有些苦涩,“我就是怕这个还没有通过咱们国家标准的药物会有什么问题,特意询问了许多所医院相关的主治医师和费了许多力气找到的病愈患者。”
“几方的反馈都证实这种药对这种病症确实有一定的功效,我又仔细研究了当时轰动一时的论文,这才敢去那患者家属面前提了一嘴,说这药啊,有一定的功效。”
“我还没说什么别的,那老太太直接给我‘哐’地一声跪下了。这我哪里受得起,赶紧把人老太太扶起来。那老太太又是哭又是求的,让我给想想办法。我说这只是个建议,这药我弄不来啊。她一听又要跪下,怎么说都不起来,非要我帮她不可。”
“我跟她正僵持着呢,欣欣正好来医院看我。欣欣看到这事,听我讲了一遍来龙去脉。她一个女孩子,心又软,见老太太可怜,连声说她去托人给她找药。”
“那老太太似乎是读过书明事理的人,连声说,这钱她自己出,对欣欣千恩万谢的。我提醒她,这费用不低,而且还有一些风险。她摆摆手说相信我,不在乎那一点风险。”
“这不挺好一件事?那你难过个什么劲?”顾洱想了想,“莫不是她之后反悔了,不肯给钱?”
“要真就这样就还好了。”顾梧看了看其他三人,“那我跟欣欣顶多损失几万块钱。”
“那她是做了什么啊?比这还严重。”周围三个人都好奇地向他靠拢了一点。
“用药,都有成功率,你们都知道对吧?这药在国外已经通行很久了,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算是很保险的药物了。可这药对老爷子偏偏没起效,前两天,走了。”
“然后呢?”顾肆问这话时眉头紧锁着,似乎猜到顾梧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
“然后?”顾梧有些无奈地耸耸肩,“然后老太太就把我举报了,说我身为医生向病人卖假药。”
“我现在已经被医院停职了,剩下的事情还是欣欣在请人帮我处理。”
“不管结果怎么样,我的行医生涯就到此为止了。”
“我再也不幻想着以后当医生了,真的。”
作者有话说:
温期的童年改编自韩国真实事件,这个事件还拍成了电影《母亲》,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去看一看噢。
31、男生宿舍11
◎未命名:【顾留,高哥说领导今天下午会过来,你记得把时间挤一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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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命名:【顾留,高哥说领导今天下午会过来,你记得把时间挤一挤。】
顾留敏锐地嗅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在调成静音的手机界面无声地打下几个字:【今天我家里有点事情,可能没办法过去。】
未命名:【怎么好巧不巧的就碰上了......家里的事情就不能往后拖一拖?】
顾留从他有些软化的语气中感觉有戏,于是一边装着可怜一边语气更加强硬回复他:【真是家里有事走不开,不然我怎么也不会今天缺席呀。】
未命名:【行吧行吧,我跟高哥说一声,你是真有急事高哥应该也不会为难你。】
顾留呼出一口气,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动起来,他看一眼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他原本打算直接挂断,想了想还是跳下床,跑到宿舍外面去接了电话。
“喂?那个小顾呀......今天下午领导要来,你怎么突然来不了了?”
“高叔,不是我不想去,家里是真有事,没我不行啊。”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抽烟的咳嗽声,那人叼着烟含含糊糊地说:“什么事啊?这么要紧?”
顾留当然已经想好理由,他说:“我妈生病了,我得去照顾。”
百善孝为先,通常来说,只要一个母亲一个孝字压下来,再刻薄的人嘴里的话都会七转八弯变得温和起来。但对面那人却不吃他这一套,那人哼哧哼哧地说:“害,我以为多大的事儿呢。”听顾留不说话,他又补上一句,“你要心里实在过不去就去请一个护工嘛,花了多少钱跟高叔说,高叔给你报销!”
顾留还是不吭气,电话那头的人眼睛眯了眯,做出一副长者劝慰想不开的后辈的模样对他说:“也不是高叔不讲情分不理解你的一片孝心,主要是,你的身份证复印件和其他的一些信息就在这个领导手上......他要是因为你缺席这事恼了你......对你不好。”
他虽然是一派温和的语气,话语间流露出来的意思却是□□裸的威胁。
已经走到这一步,顾留除了说好还能做什么呢?
三个人还是约在那个棋牌室碰头,等那两个人抽掉半根烟就要给顾留打电话的时候顾留才跑着推门进来。高姓中年男人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一点,叼着个烟屁股就把两人带上车,发动他有些陈旧的车子左转右转,带他们到了一家装修华丽的歌舞厅。
三人下车刚到这歌舞厅门口,里头就有年轻漂亮的女郎引着他们三进了一间包间。
高姓男子脸上有着些许倨傲,他转头对着女郎说:“我们要更好的包厢......对了,我们找刘司。”
女郎又转身领他们向楼上走廊深处走,好半晌才停在一间号码印了花的包厢门口,她敲了敲门,等里头应声了才开门,转头对他们三个说:“到了。”
等他们三个进去,女郎又轻轻关上门。
里头坐着一个男人,见他们进来和他们几个打了声招呼,顺手给他们每人依次递了根烟。
顾留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也是最后一个分到烟的。
顾留微微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说:“我不抽烟的。”
那男人也没有逼着他接过这根烟,把这烟点了放进自己的嘴里。
另外两人见他自己也抽了这烟,不疑有他,也乐呵呵地点了烟抽起来。
那人的烟只点了一点就要开始说话,其实一口没吸。
“这次组织让我过来这边,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的工作情况......”他看了一眼他们三人,“并通知你们接下来的工作。”
“行了,高老弟你带着你旁边那个人去隔壁包间,里面有人接应你们。你们的工作以后就由他负责。”
顾留想装作没听懂和他们两人一起出去,那人却叫住他:“诶......小伙子,对,就是你,先留下。”
“你和他们的工作不一样。”那男人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翘着腿等顾留向他走进。
顾留皱了皱眉,有些警惕地问他:“我的工作是什么?”
“边走边说吧。”那男人站起来抖了抖自己的外套,披上。
出歌舞厅的途中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掩盖了那男人说的话。顾留皱着眉头靠近他想听得更清楚,那人却突然将他手反剪,将他推到旁边的房间里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顾留正要反抗,房间里的灯“啪——”的一声亮起来。
顾留如有所感地抬头,见里头乌压压地围一圈人,便息了反抗的心思。
和他一同被压在地上的还有个男人,满身的血迹,浑身的伤。
即使有人伸腿踹那受伤的人,那人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顾留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被生生殴打致死的人,一下子愣住了,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
领他进来的男人带着些许嘲笑的语气说:“别怕呀,这是在欢迎新人的加入呐。”
顾留沉默地抬起头看了看他,又沉默地低下头。
“行了行了,别吓着人家大学生了。”有人似是而非地替顾留解了围,然后用平和的语气对他说,“地上躺的那人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