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眠，”他看著千姿百态的‘凌羽们’，艰难地开口，“刀长老的情形，创伤应激造成的心理依赖疾病，你再跟我详说一下，不，直接联系白夜，让军团的心里治疗师来找我。”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厉眠看著数百个人形，想到发疯癫狂的刀长老，再想到夏川平日里那惫懒自嘲的无奈笑脸，一阵头皮发麻。
“夏夏！夏夏！”
只有小板栗蹦蹦跳跳，他像巡视自己的领地的小领主，看著一个个人形就像在清点领地上的财产，乐得晃起了脑袋。
夏夏此时正在他们的Y轴正上方。
筒子楼天井中央，夏川正被一群雄虫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审视打量，不自在得差点走出了同手同脚。
“老大，那个孩子是哪来的？那个亚雌又是哪里来的？”童溪忿忿不平：“大家都是废物，为什么你出去绕了一圈，回来老婆孩子都有了？”不公平！那个漂亮的小亚雌看著还特别能干，比过一堆雌虫了！
胖子嚷嚷，“老大你居然对元帅抱有非分之想！平日还装得一副六大皆空不屑雌性的模样，”他一脸痛心指责：“太猥琐了，太涩情了，你竟然是这种不正经虫！”
“老大，说，你平常都对著雕像干麻了！”铁子逼问。
“对，摸摸小手，还是摸摸小脸，”童溪不怀好意地嘿嘿嘿，“老实交代！”
胖子与铁子同时看了眼童溪的小板寸头，同时伸手掩面，比起这单细胞生物，他们觉得自己真是个邪恶肮脏的大人。
贫民窟的虫子们也围绕在一旁，假模假样地架晒衣棚、清洗盆碗、钉做家具，一个两个全支著耳朵凝神偷听。
他们关注的点跟雄虫们不同。
“人不可貌相！看不出来啊，夏哥那副模样，”大块头佩服。“野心远大，志气无限！要我是他，能克服自卑情绪，顺利找到这么优秀的伴侣已经心满意足了，他竟还有更崇高的追求！”
S级顶阶的大众情虫啊，他们想都不敢想，不说别的，那剽悍的武力，一巴掌能拍死五个夏川！
苗晚有点忧心，不说元帅，那亚雌看起来都够凶残了。现在夏川爱慕元帅的事暴露，虽说一雄多雌很正常，但那亚雌个性那么霸道，看著就善妒，不像会容许自家雄主娶雌侍、喜欢其他雌性的样子。“夏哥不会被打吧？”
年叔看著身板单薄的夏川，倒是一脸理解，他意味深长道：“不用担心，再说现在是个多元理解、包容和谐的社会。可能小夏就好这一口。”
“？”
众人中央，夏川做举手投降状。
“这是我捡毒树叶跟废土矿的时候发现的。”他一脸愤愤，“不知哪来的变态，竟制造出这种模样的元帅雕像，还随意地抛弃在郊外，让元帅受毒雨跟野兽的侵蚀啃噬！我看不下去，就偷偷捡回来了。”说著唉声叹气，“不敢告诉你们，就是怕被误会。”
他说得一脸坦荡。
一番话合情合理。
童溪不疑有他，第一个相信，“哦，我就说嘛，胖子还说老大腹黑阴险又猥琐，怎么会呢，老大看电屏墙对著那么好看的元帅也毫无反应啊，咱筒子楼TOP1凭实力单身的和尚——”说著他又开始发作了，“这年头，连和尚都讨到雌君了，呜呜呜——”
“......”
胖子转头对贫民窟的虫子说：“你们那有单细胞生物回收处吗？把这家伙抬走吧！”
贫民窟的虫子一阵掩嘴。
他们现在两边都小心翼翼的，知道同住已经不可避免，但以往那些嫌隙还尴尬地横亘在彼此之间，不可能立刻笑脸相待，但又不愿意继续得罪对方省得以后日子难过，像在走绳索上一样战战兢兢。
双方开始有想要融入新的筒子楼关系中，有心融洽气氛，促进两边交情，但又找不到契机，夏川的痴汉行为正好给他们找到了一个共通的话题。
“夏哥，你就发誓吧，你对元帅毫无兴趣，我们都可以帮你作证！”苗晚热心道。他是真情实感地担心夏川会有婚姻危机。那亚雌他也欣赏，夏川是豆豆的恩人，他由衷希望这一对伴侣能好好的，要是亚雌对元帅雕像心有芥蒂，两人产生感情问题就不好了。
他一说，众人跟著起哄。
“发誓！发誓——”
“老大发誓对我的元帅绝对没有一分非分之想！”
“是大家的元帅——”
夏川从善如流，举起手道，“我发誓，我对元帅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合法伴侣，不能算非分之想。
苗晚补充：“否则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死无全尸，尸骨无存！”他觉得要增加一点可信度，让亚雌安心。
噗！
这会不会太凄惨！“不、不用吧......”
苗晚认真。“要的。”
“要要要！老大肯定心虚了——”
周围虫子嘘声一片。
夏川吞吞口水，干巴巴道：“我发誓，我对元帅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天打雷劈——”
轰隆隆！
夏川话音一落，筒子楼外就传来震天价响的气爆声，地面一阵地动天摇。


第21章
哪里来的轰隆声？
虫子们纷纷转向天井中央，一脸狐疑地望著夏川。
这家伙果然对元心怀不诡！
童溪悲愤，“老大你果然在肖想我的元帅！雷都劈下来了！”
“那是人为的爆炸声，不是雷啊？”夏川刚想辩解，一阵尖锐刺耳的刮地声打断了他。
一辆巨大的四轮飞梭就爆冲进筒子楼——
“救命——我不会精神力控制——啊啊啊闪开快闪开！要撞上了撞上了！！！”
大块头在上面疯狂大叫，声音害怕得拔高了八度。
“切换紧急手控！踩右脚右侧——”
夏川跟著狂吼。
来不及了，只听碰一声，四轮飞梭直直撞上了筒子楼后方的背阴墙上。
车头被撞得凹了下去，噗！撞上墙壁的前一秒安全气囊自主充气弹开，一只大块头雄虫被气囊挤出驾驶舱，嗖嗖嗖地滚到天井中央，撞上了一个人形雕像才停了下来。
“哎呀！元帅雕像！头撞到了！”童溪叫了一声。
！！！
那一瞬间，本能快过了思考，雄虫中一个身影快如闪电一般冲了上去，急忙推开大块头把雕像扶起来，紧张地左擦擦右擦擦，把雕像额上被蹭上的一点血迹与脏污擦得干干净净。
童溪：......
苗晚：......
众虫子：......
“嗯？”
夏川擦完呼了口气，一抬起头，所有人目光诡异地看著他。
逮著了！
果然痴汉是你！
“......这是个误会，”夏川讪笑，“都是童溪，比著我说雕像撞到头了，我一紧张就手忙脚乱，下意识看雕像去了。”
“？”童溪喊冤，“我明明是说大块头撞到头了啊，都磕了个小血洞呢。”人撞上雕像，谁会先去看雕像啊！
“唔......”大块头疼得直抽气，捂著额头坐了起来。“疼疼疼......”
痛快！明明被夏川推开的大块头让人同情，童溪小同学却觉得十分解气，他装模做样地上前关切：“你撞到哪啦？那车是哪里偷来的？你看墙壁都被你撞了个大凹洞，筒子楼是数百年的古迹！修缮费很贵很贵——啊——”还没说完他就被夏川拎到了一边。
“大块头，那辆四轮飞梭是哪来的？”夏川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
他看见了四轮飞梭底下的变形板，虽然因为聚合变形度不够，已经是主星淘汰几十年的旧材料了，但那变形板厚度、车体驾驶舱的设计，都可以看出这绝不是单纯的飞梭，而是民间没开放使用的轻形机甲。
没有经过军部系统性的精神力训练，一般人根本驾驭不来。
“啊，我在电屏墙那看见有人要丢弃它，就上前问了下，那个人要换新飞梭，就把旧的给我啦！可惜撞坏了，这个四轮不好开啊。”大块头哭丧著脸，“应该能修吧？还以为捡了个便宜呢。”他说完，才后知后觉反问：“大块头是谁？”
“你。”夏川追问道：“你说谁给你的？”
“一只雌虫，不认识哪。”大块头搔搔脑袋。
“是不是180左右，140斤上下，三分头，气质精干，带黑色耳扣，穿著深色便服跟靴子？”
大块头回想：“差不多？服装没注意，不过有耳扣！夏哥认识？”
“或许。”护卫队的便衣都是这个选人板子。
夏川心生不妙，掉头就要往筒子楼外过去，但才刚迈开腿，筒子楼外就传来一阵骚动，突然一阵喀咔喀咔无数声金属规律敲击地面的声响传来，透过筒子楼放大了回音，脚步声齐整得犹如训练有素的军队。
随著急促催魂的脚步声，一大队护卫队毫无预警闯进了筒子楼里，将所有虫子团团围住。
“发现失窃的军部机甲！”
为首的护卫长看著撞凹车头的四轮飞梭，从百名护卫队员中走了出来，他居高临下地扫视了天井里所有虫子一圈，下令道：“全部按反叛罪现行逮捕——”
一声令下，护卫队员立刻四处散开，矫健敏捷地就近抓住离自己最近的虫子。
“嘎？”
所有虫子一脸懵逼。
大块头被这变故吓了一大跳，他震惊地看著四轮飞梭，话都说不清了。“军军军、军部机甲？不不可能这是报废的四轮飞梭”
“全都押出去！”
虫子们被护卫队一路押到筒子楼一条街外的电屏墙空地前。
“这是......什么......”
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看著眼前的巨坑眼睛一个张得比一个大。
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空洞中堆满了被炸毁的废铁，从那堆焦黑的金属空壳的体积与外型来看，依稀能辨识出是小型的机甲战车与光能粒子炮之类的重武，数量足以在垃圾星上组装一支小的武备军了。
“这是什么？”垃圾星以温文儒雅著称的首长奎九站在坑前，彷佛听见什么笑话一般轻轻笑了。“戏演得真好，筒子楼耽误你们出道了，反叛者们。”
反叛者？
虫子们被护卫队押住反绑着手，连结刚才大块头撞车事件，心中不约而同浮上一个不好的猜想。
奎九马上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这是你们这五年来，勾结南郊巡察处的队长贪狼，从垃圾星军部偷窃的军火——七十馀架轻形机甲与二十馀座辐射炮，民间禁止私藏的重武啊。”
他话说完，后方又站出一支护卫队，两人一组押着重炮，对准了虫子们。
电屏墙前尘沙漫天，轰炸过后的硝烟焦土味异常难闻，被高温馀热把味道闷得臭出了新高度，但是已经没人顾得上了，突然被栽赃诬陷成反叛者的事化成沉甸甸的巨石重压在所有人心头，严峻得让人窒息。
什么情形？
一片死寂中，街道尽头冒出一阵滋啦滋啦的刺耳声响，老旧的电屏墙在闪了几闪后，终于恢复了正常，与其他垃圾星上所有被执政厅强制夺走主控权的设备一样，出现了直播画面。
画面的镜头，赫然是筒子楼外，一群被重炮对准的虫子与骇人的机甲巨坑。
筒子楼一群嗜好吃瓜的雄虫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竟会在电屏墙上看见自己。
“不......”童溪颤抖，反叛是必死无疑的重罪，他尖锐叫道：“你有病！是你这该——”死的王八蛋胡乱安插罪名栽赃嫁祸！
“该死一万遍、披着人皮的野兽疯子恶意诬陷我们！”夏川抢着说话，压过童溪的声音，“疯子！你执政失误！让垃圾星被兽族踩到头顶上，就妄想诬陷我们偷窃军火，试图转移公众注——呃啊！”
身后押着夏川的护卫队员猛然用力一踹，将夏川整个踹倒在地。
“——意，奎九，你人面兽心！”夏川吐出吃进的灰，艰难地喘着气说完话。
奎九并没有被夏川一口一个兽字的暗讽给激怒，相反的，他相当享受对手徒劳的挣扎，反抗得越强烈，把他们踩入深渊的愉悦快感就越强烈。
“执政厅只凭证据说话。是不是诬陷，交由城民来公审。”
他说着，操作着用最高紧急权限强制对接垃圾星上所有播放设备的终端，放出了两段影像。
第一段很短，是一个大块头雄虫在野外树林中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偷偷挥开遮挡的树丛，跳进四轮飞梭的画面。
“这是反叛者私藏并操作军部机甲的证据。”
！！！
被押住的虫子们艰难地扭头，纷纷用眼角馀光瞥向一旁额角还沁着血的大块头。
大块头面红耳赤，心中懊悔痛苦得恨不得拿石头打烂自己的脑袋。
他他他就是看那只雌虫扔弃了还能开的四轮，一时贪小便宜，哪里知道......
不等大块头痛苦完，第二段画面倏地播了出来。
第二段比较长，是好几段接在一起的快转画面，只见一只雄虫潜入了垃圾星军部，盗取了中央主脑的数据，又潜入机甲库偷窃机甲信息，行迹可疑在整个军部内来回徘徊似乎在侦查地形，那雄虫一路低著头，动作很不利索的样子，直到一个转角忽然抬头看了监控一眼，引人瞩目的漆黑丑脸正是夏川。
老大？
不，绝对不可能！虫子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奎九欣赏着他们惊疑不定惊恐交加的脸，好整以暇道：“你有什么话说，反叛者头领？”
“原来我这么厉害？”夏川惊呼，一副好生佩服的模样拍手道，“窃取军部机密，一堆高阶虫族都办不到的事，我一个废物办到了？”
他一动作，周围所有举著重炮的护卫队都把炮口转向了他。
离夏川最近的一个护卫队员直接拽夏川脑袋按在炮口，预备运转的高热蓄能窜起了一丝白烟，灼热的气流打在夏川脸上，危险一触即发。
老大！
童溪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去，他被夏川挑衅的话吓呆了，生怕那重炮轰上去，所有虫子跟他一样一颗心悬到了最高点。
“眼下罪证确凿，人赃具获，我劝你早点认罪，少受皮肉之苦，”奎九微笑，“不然你会知道，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