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什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呢?他也说不清楚。
三月中旬,春暖花开的时候,表哥林天辰的女朋友顺利产下一名女婴。等到四月份,孟效陪爸妈去承德吃满月酒。
小婴儿娇嫩美好,孟效不敢抱,只敢在旁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触碰婴儿的小手,却被小手攥住了一根手指,那一瞬间,潜藏在体内的父爱被唤醒了。
只可惜,他此生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也没办法体会成为一名真正的父亲是什么感觉。
五一长假,林天辰和女朋友举办了婚礼,孟效本来是要做伴郎的,但他被工作困住,实在走不开,只能用丰厚的礼金作为补偿。
等到繁忙的工作告一段落,已经是六月半夏,端午小长假刚好来临,孟效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白浮却不让他如愿,试图把他从床上薅起来,“你都睡一天了,别睡了别睡了,跟我出去嗨!”
孟效抱着夏凉被赖在床上,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有气无力地说:“嗨不动,除了床上我哪也不去,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死在床上。”
“瞧你这点出息,”白浮放开孟效,坐在床边发动语言攻势,“当初是谁跟我说‘以后只走肾不走心’的?你倒是走一个我瞧瞧啊?敢情你就是放空炮呗,白瞎了你这副好皮囊,暴殄天物啊。”
孟效嫌他吵,用被子蒙住了头。
白浮毫不留情地把被子扯开,继续哔哔:“你该不会还放不下沈訸吧?这都过去半年多了,他肯定不会再回来了,你还傻乎乎地等他,你演‘杨过和小龙女’呢?”
孟效低声争辩:“我没等他。”他只是被伤怕了,不想再吃爱情的苦。
白浮冷哼一声,“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孟效中了他的激将法,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在等沈訸,他把自己洗干净又简单拾掇一番,跟着白浮出门,去三里屯酒吧街寻欢作乐。
孟效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来过酒吧了,好像自从和沈訸在一起后他就没来过了。沈訸是居家宅男,他不喜欢酒吧、夜总会之类的声色场所,也不许孟效去。
不过孟效本来也不喜欢去酒吧,太吵是一方面,主要是不喜欢被搭讪。
就好比现在,从他落座开始,来搭讪的人几乎就没停过,刚坐下十分钟孟效就已经开始烦了。
白浮和看对眼的帅哥去蹦迪了,把孟效一个人丢在这里,他百无聊赖,只能借酒浇愁。
环顾周围,帅哥如云,可孟效一个都看不上眼,更提不起兴致去勾搭,主动来勾搭的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像白浮说的,他的前男友们个个都是人间尤物,孟效的胃口早被养刁了,普通帅哥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孟效的酒量实在很一般,两杯Mojito下肚就已经微醺。
他想回家睡觉,可是白浮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看不到他。
不管了,他要离开这里,他好难受,灯光闪得他眼晕,音乐吵得他头疼。
孟效抓起手机,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外走。
周围都是人,孟效闪躲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低沉的男声问:“你没事吧?”
孟效循声抬头,猝然撞进一双温柔又璀璨的眼眸。
他倏地愣住,他在这双眼眸里捕捉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神采,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但心脏毫无防备地微微刺痛起来。
鬼使神差的,孟效对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你要跟我回家吗?”
酒壮怂人胆,他突然想不计后果地放肆一回,实践曾经放出的那句厥词——只走肾不走心。
男人短暂地愣了下,说:“好。”
为了符合眼下的状况,孟效故意表现得轻浮浪荡,他抬手搂住男人的腰,额头抵在他肩上,稀里糊涂地说:“头好晕,我不想走了,你抱我。”
他如此自然地耍赖撒娇,仿佛他们不是刚见面不到30秒的陌生人,而是一对情深意笃的恋人。
高大英俊的男人弯腰把孟效抱起来,穿过拥挤的人潮,不疾不徐地走出酒吧。
夏夜的热浪袭来,炫目的灯光和吵闹的音乐都消失了,孟效闭着眼睛依靠在男人胸前,好像睡着了。
第7章 缠蛇07 哭什么
缠蛇07
-
男人小心翼翼地把孟效放进副驾,并贴心地帮他系好安全带。
孟效一直闭着眼,他嗅到了男人身上的味道,没有污浊的烟酒气息,也没有汗味,就像雨后的森林,干净清冽,很好闻。
这个味道……有一点点熟悉。
孟效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愣怔迷茫。
咫尺之外,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是沈訸,只是个体味有些相似的陌生人。
四目相对,男人问:“去你家还是我家?”
声音也不一样。
孟效,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沈訸不会再回来了,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怎么不说话,”男人不躲不避地注视着他,眸色隐晦深沉,“后悔了?”
孟效确实后悔了,从坐进车里那一刻起他就后悔了。
他和白浮的性观念不一样。
白浮是个崇尚性自由的海王,只要看对眼,就可以和刚认识的男人上床。他不行,他从来没有过一夜情,一直是规规矩矩地先恋爱再上床。
但他今天偏想打破常规,尝试一下白浮的方式,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或许从此就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呢。
“去我家。”孟效回答了前一个问题,后面的问题自然就不必回答了。
“好。”男人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席,“地址?”
孟效怔了几秒,“……永安花园。”
永安花园是沈訸家所在的小区。
带陌生男人去前男友送给他的房子里一夜情,孟效说不清自己这么做的动机,也许只是单纯地想避开白浮,也许是为了报复——对沈訸的报复。
男人没有说话,驱车上路。
孟效偏头看着沿街夜色,沉默而忐忑。
也许是为了驱逐尴尬,男人打开了音乐。
歌曲的前奏还没结束,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把正在出神的孟效拽回现实。
来电显示是“白浮”,孟效接听,“喂。”
“你人呢?”白浮大声问,背景聒噪。
“走了。”孟效顿了顿,“我今晚不回去了。”
他说得隐晦,白浮脑筋一转就懂了,“我靠,走肾去了?”
“嗯。”
“好,太好了。”白浮笑着说,“一定要让对方戴套,安全第一。”
“我知道,”孟效脸颊泛热,“挂了。”
挂了电话,孟效想和旁边的男人说点什么,但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话题,只好继续保持沉默,对着车窗外飞掠的夜景出神。
男人同样不言不语,专心开车,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孟效尴尬得快要窒息,恨不得跳车逃跑。
好在目的地并不远,不过四五首歌的时间,车就开进了小区,停在了单元楼下的公共车位。
男人依旧一言不发,率先下车,绕到副驾,孟效一只脚已经落地,男人作势要抱他,孟效慌忙伸手按住他的手臂,“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男人便没有坚持,一只手扶着车门,另一只手罩在孟效头顶,以防他撞到头。
直到进入电梯,孟效才觉得没那么尴尬了,但还是不好意思去看对方。
醉意已经消褪大半,他开始怂了,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吵得不可开交,一个让他勇往直前,另一个劝他放弃作死,他左右摇摆,备受煎熬。
到了家门口,孟效还在挣扎。
如果他现在让男人离开,对方一定会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如果进了门,他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手指悬停在密码锁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沉默了一路的男人终于开口:“如果你不想在家里,我们可以去酒店。”
孟效抬头看他:“……”
从酒吧一路来到这里,直到此刻孟效才算看清男人的脸。
毫无疑问,眼前的男人长得非常英俊,比他今天在酒吧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好看,甚至不输他的前男友们,否则自己也不会一眼相中他,以尝试一夜情为目的,稀里糊涂地把人带到了这里。
在静默的对视中,孟效极力说服着自己:孟效,不要再纠结了!你是成年人了,你有权随意使用自己的身体,学学白浮,大胆一点,放开一点,不要害羞,你可以的!
“我有一个问题。”孟效看着男人说。
“嗯。”
“你是单身吗?”
“是。”
孟效没再多说,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自从搬去和白浮一起住之后,孟效就再也没来过这里,房子保持着半年前的模样,虽然有些凌乱,但还算干净。
“你……”
孟效本来想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男人却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他瞬间僵住,话音戛然而止。
空调刚打开,室内又闷又热,男人的怀抱更热,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带着灼人的温度。
“你确定要和我上床?”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像3D立体声在孟效耳边环绕。
耳朵好烫,心脏在胸腔里上蹿下跳,孟效费劲地从紧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嗯。”
“不后悔?”男人又问。
“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并不排斥男人的碰触。
男人说:“后悔也没关系。”
话音刚落,他在孟效后颈的朱砂痣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随即把孟效打横抱起,径直往主卧的方向走。
消褪的醉意似乎卷土重来了,孟效糊涂又混乱,丝毫没意识到哪里不对,比如这个陌生男子为什么会知道哪个房间是主卧。
直到两个人交疊着陷进床里,孟效才艰难发声,“洗澡……”
“做完再洗。”男人目光灼灼地俯视着孟效,“我可以吻你吗?”
孟效怔怔地想,这是需要问的吗?这人还蛮有礼貌的。他很轻地点了下头,男人立刻低头吻住他的唇,温柔又强势。
接下来将近半小时的时间里,男人没再给孟效开口的机会。
床头柜的抽屉里有沈訸储备的必需品,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虽然做足了准备工作,当动起真格的时候,孟效还是疼得渾身发抖。他一直咬牙忍着,直到两个人完全契和在一起,他却突然无法自控地哭出声来。
男人一边不住地親吻他,一边喃喃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孟效泪流不止,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哭不是因为疼,而是完全接納对方那一刻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恍惚生出错觉,仿佛此刻和他在一起的不是今晚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是沈訸。
孟效强迫自己睁开眼,凝视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试图把错觉赶出他的脑海。
但他惊讶地发现,男人竟然也在哭。
“你……你哭什么?”孟效惊讶地问。
男人抬手擦擦眼睛,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哭腔,“看你哭,我就忍不住想哭。”
孟效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心里还有些歉疚。只怪男人和沈訸的尺寸太过相似,才唤醒了他和沈訸在一起时的感觉。即使是一夜情,在这种时候为前男友掉眼泪都太失礼了。
“我没事。”孟效想说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那里还没有适应,疼得他声音发颤,“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孟效。”
男人短暂地沉默两秒,看着孟效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叫陆随。”
第8章 缠蛇08 七颗蛋
缠蛇08
-
陆随?!
孟效惊怔数秒,“……哪个随?”
陆随说:“跟随的随。”
虽然已经过去漫长的十五年,但孟效被半年前那个梦勾起了许多遥远的记忆——他不仅记得“陆随”这个名字,还记得他和陆随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过长大以后,他不止一次怀疑过,也许陆随只是他的臆想,并非真实存在的,因为和陆随有关的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没想到,今天竟然遇见了一个真实存在的陆随。
但孟效知道,此陆随绝非彼陆随。
他记忆中的那个陆随,受了一身来路不明的伤,他记得最清楚的是脸上那道口子,一直从鼻梁延伸到脖颈,极有可能会留疤。
而眼前这个陆随,从脸上到身上,白皙干净,别说疤了,连颗痣都看不到。
“你在看什么?”陆随问。
孟效立刻把停留在腰腹上的视线移开,微红着脸小声说:“没、没看什么。”
陆随笑了笑,声音温柔如水:“还是很难受吗?”
孟效不想和他说话了,他抬起胳膊,勾住陆随的脖子,把他支起的上半身往下带,然后主动吻住他。孟效喜欢接-吻,既可以安抚他,又可以撩动他。
陆随极有耐心地等待了很久,等到孟效完全适应了,才开始小心翼翼地享用他。
一次根本不夠,再來一次,还是不饜足,但陆随没有再继续求歡,因为他看得出来,孟效已经到了极限。
陆随安静地抱了他几分钟,凑过来亲了亲他,“要喝水吗?”
孟效确实有事后喝水的习惯,这会儿正缺水缺得厉害,陆随这份细心体贴实在戳人。但他突然想起来,冰箱应该是空的,喝水要现烧。他不想麻烦陆随,于是虚弱而沙哑地说:“不用管我,你先去洗澡吧。我想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