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剩下的嘛，下次再讲给你们听。”
　　言冬弯下腰轻轻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父母的照片，然后吻在了上面。
　　“想你们了。”
　　江肆也认真地朝那对夫妻鞠了一个躬。
　　稍微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言冬转过头来对江肆说：“我们开始。”
　　江肆点头：“嗯。”
　　言冬伸出手，口中念了一段咒语。
　　周遭的风声加大，穿过树缝，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呜呜”声。
　　江肆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情况，保证任何情况发生之后都能在第一时间被察觉。
　　飞沙走石，满园的小雏菊被吹起了一片。
　　言冬却丝毫没有被这场景所影响，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手心的光芒也越来越强。
　　忽然，江肆的动作顿住了。
　　他清楚地看到，言冬踉跄了一下，紧紧皱起眉，眼角溢出了一颗泪珠。
　　发生什么了？
　　在这样苍茫的天地之下，言冬的身体显得尤其单薄，让江肆几乎迫不及待地就想抱住他，告诉言冬没关系的，他可以处理好一切，你无需再承受什么。
　　江肆咬了咬嘴唇，血腥味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但是他不行。
　　他知道，言冬想要的并不是躲在谁身后被庇护，而是并肩作战。
　　也不知道从那力量感知到了什么，言冬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念咒语的语速也越来越快。
　　忽然，一道刺眼的金芒闪过——
　　江肆不自觉眯了眯眼睛，等再睁开眼睛，面前的一切归于平静。
　　他能明显地感受到，面前的小魔王已经跟刚才不同了。
　　“嗡”的一声，言冬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扶着额头。
　　他感觉到了。
　　那恢复的力量当中，有他父母的气息。
　　温柔的灵力将他整个人都缓缓包裹住，让他整个人如同浸泡在水中一样，有些飘飘然的虚幻感。
　　“言冬？”
　　恍惚当中，他似乎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声音。
　　言冬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泪水混杂着汗水从脸上流了下来。
　　他艰难地开口：“母后？”
　　“言冬。”
　　这次，换上了他父亲的声音，坚定而宽厚：“我们为你骄傲。”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瞬间感觉有什么东西抽离了出去，似乎再也抓不到了。
　　言冬迷茫地抬起头四处看看，紧接着就被江肆抱在了怀里。
　　他有些焦急地问：“怎么了？”
　　言冬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似乎复现了当年父母去世时候的画面，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他丢人地在江肆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肆，我好像感受到我父母的力量了，他们彻底走了。”
　　江肆也不知道言冬到底感受到了什么，只能轻轻地拍着言冬的脊背轻声哄他：“怎么了，说给我听听好吗？”
　　“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真的。”
　　言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拽住了江肆的袖口，就像是拽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一样。
　　“但是他们走了。”
　　“我明白了！”
　　忽然，言冬瞪大了眼睛，泪水愈发控制不住：“我明白我为什么会回来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
　　“当年我用咒语去企图救我的父母的时候，虽然并没有成功，但是却让我的魂魄跟我父母的魂魄连接了起来。”
　　“或者说，是他们主动放弃了回来的机会，选择用一种更隐晦的方式陪在我的身边。”
　　“后来，找到创世神的那次，我就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但当时情况紧急，我只以为那是错觉。”
　　言冬紧紧地抱着江肆，说话断断续续的，却努力复原了当年的真相。
　　“那就是他们，那绝对是他们！”
　　“父王跟母后用了这种方式保住了我的魂魄！那咒语或许原本确实有效果，但是缺少一个外部的助力，就是我父母当时也暗中借了咒语的力量，让我能够重新回来！”
　　“不仅如此，他们剩下的最后一缕魔识也一直都在这里！虽然他们已经无法回来了，但是却一直都在帮我守着留在这的力量。”
　　“直到刚刚，他们完成了自己要做的，最后一缕魔识也彻底走了。”
　　光是听着这些，江肆就感觉心脏揪痛了起来，他几乎都不敢想象言冬作为亲身经历者，到底是怎么像凌迟自己一样，一句一句地把这些说出口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才能让言冬好受一些，只能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陪在他身边。
　　大风平息过后，陵园里落了一地黄色的小雏菊，虽然散乱，但是明艳。
　　天晴了。
　　树叶沙沙地作响。
　　远处的乌鸦嘶鸣了两声，飞离了这篇荒凉之地。
　　“江肆，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言冬试图抹掉自己脸上的泪珠，但是那积压了数百年的情绪却波涛汹涌，源源不尽，以至于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态。
　　小魔王咬咬牙：“我一定会让创世神付出应有的代价。”
　　“嗯，”江肆吻去了言冬的泪珠，语气温柔，“创世神欠下我们的，我们一样一样地拿回来。”
　　不远处，小雏菊上停留了两只黑色的蝴蝶。
　　看着天空晴朗了，它们扇了两下翅膀，飘飘忽忽地顺着风离开了这个地方，向有着更多花香的地方去了。


第69章 出征
　　言冬近乎于崩溃地哭了许久, 到最后甚至上气不接下气，啜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红通通的一片。
　　看到他这样子，江肆的心也疼得不行。
　　他没有经历过什么亲情, 所以就把它看得尤其珍贵。
　　他甚至不敢想象当年的言冬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 那画面出现在江肆脑海中, 让他的心脏都刺痛了起来。
　　江肆只能一遍一遍地摸着言冬的头发，企图给予他一点点温暖。
　　言冬使劲地抱着江肆，好像断断续续地说了些自己跟父母以前的事情，但那个时候的他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 说话语无伦次, 讲了些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但江肆却在认真地听着, 不断附和着言冬，眉头拧出一道深深的褶皱，眼睛里满满都是怜惜。
　　其实言冬不需要安慰, 任何语言上的安慰对于他来说都是苍白无力的, 很显然江肆也知道这一点，他只能身体力行地陪在言冬身边，尝试安抚他的情绪。
　　言冬的手不自觉抓紧了江肆胸口处的衣裳, 把它揉得很皱, 但是江肆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只是不停地拍着爱人的后背，以最原始的方式告诉他, 自己在他身边。
　　不知道过去多久, 言冬终于感觉自己的神智恢复过来了一些, 那种巨大的崩溃似乎从他身上慢慢抽离了出去。
　　嗅着萦绕在鼻尖的松柏味, 言冬的眼泪慢慢停下了, 但是过度释放过情绪之后，他的身体还有些微微颤抖着。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言冬松开了一直抓着江肆的手，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一点哭腔的尾音。
　　先王跟先王后用尽了最后一点魔识守住了小儿子的灵力，现在他们的使命完成了，因此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虽然残忍，但这就是真相。
　　江肆低下头吻了一下言冬的额头，轻声说：“但是你完成了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他们为你而骄傲。”
　　他的声音非常郑重。
　　微风也轻飘飘地吹了起来，带着这片墓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就像是谁安抚性的低语一样。
　　言冬终于感受到好受了一些，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言冬再一次被江肆整个抱在了怀里。
　　江肆身上的暖意源源不断地朝言冬这边涌了过来，将他整个包裹住，让言冬感觉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日暮西坠。
　　天边的残日把虬集在一起的云染红了一块，衬得这个世界格外荒凉寂寥，但是又格外浪漫美丽。
　　言冬不自觉地抖了抖头上的猫耳，抬头看向江肆，轻声说：“他们会过得很好的，对吗？”
　　“嗯，你说得对，”江肆点点头，声音温柔，“看到你能好好地回来，他们一定很高兴。”
　　言冬感觉自己被江肆安慰到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不小心摔倒了之后，母后会连忙扶他起来，轻轻地擦掉江肆的眼泪，告诉他：“小缪是最勇敢的小朋友了。”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跟他这么说了。
　　但是言冬知道，父王母后一定会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欣慰地看着言冬的所作所为，看着他跟自己的爱人好好地生活下去。
　　言冬深吸了一口气，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把最后一点酸涩憋回去。
　　江肆则掏出一块手帕，一点一点地帮言冬把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发现他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大半，江肆调笑道：“把自己哭得脸都花了，好可怜啊。”
　　言冬垂下了眼睛，嘟囔着说：“花了也好看的。”
　　江肆笑了。
　　“是啊，花了也好看的，我们的小魔王无论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嗯？”
　　“嗯。”
　　言冬这才满意，身后的猫尾巴甩了甩。
　　他也觉得自己跟江肆这时候的对话有些幼稚，但他控制不住。
　　好在江肆能理解他此时的情绪。
　　言冬忽然感觉，心脏空了的那一小块，似乎又因为江肆的存在被填补上了。
　　完完整整，刚刚好好。
　　……
　　等言冬把情绪调整好，江肆才重新去看他现在的状态。
　　拿回了灵力之后的小魔王变了一些。
　　以前那种虚弱的感觉似乎消失了，他身上带着的那种力量给他周身增添了几分不可侵犯的气场。
　　而且……
　　江肆抿了抿唇。
　　他似乎变得更好看了。
　　也说不出具体有什么变化，但是微微上挑的眼角却带上了一种风流韵致，惹眼得要命，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
　　心中的占有欲让江肆凭空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嫉妒，他忍不住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言冬的唇。
　　“唔？”
　　被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言冬歪了歪头。
　　他倒是不知道江肆复杂的心理活动，只试探性了一下自己的灵力——果不其然，那力量已经比当初充盈了许多。
　　言冬满足了。
　　“咱们回去？”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言冬仰头看向江肆。
　　江肆点点头，“嗯”了一声。
　　上了机甲之后，言冬的情绪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
　　想到方才在江肆面前那么失态，言冬感觉自己的脸变烫了几分。
　　像个小孩似的。
　　也不知道江肆会不会在心里偷偷嘲笑自己。
　　他坚强了这么多年，一直都知道沉溺于悲伤当中是最没有用的事情，父母已经去世，那他所能给他们最大的报答就是完成他们的遗愿，为他们报仇。
　　但重新直面当年血淋淋的真相的时候，言冬仍然控制不住情绪。
　　机甲上的时间百无聊赖，言冬开始尝试着使用身上的灵力。
　　如今，他总算能把耳朵和尾巴收回去了。
　　维持那种半人半魔的状态那么久，连上街都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帽子被吹飞，这种日子言冬简直是过够了。
　　想了想，言冬跑到旁边，戳了戳正在看书的江肆。
　　“喏。”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求夸夸的意思，歪了歪头，声音轻快：“看，我有什么变化没有？”
　　江肆一眼就发现言冬头上的猫耳不见了，看到他这么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想逗逗他。
　　他颇有些遗憾地摸了摸言冬的头发：“把它们都藏起来了？”
　　言冬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嗯呐，厉害嘛。”
　　江肆看了他两秒钟：“那我岂不是没有耳朵rua了。”
　　言冬：……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大概是因为方才刚发泄完情绪，此时言冬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就有些痛心疾首地脱口而出：“江肆，我现在深刻怀疑你不喜欢我，你就是喜欢rua我的尾巴！”
　　“说，是不是！”
　　作精小猫咪上线.jpg
　　大概是因为情绪的波动，一边抱怨着，言冬一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尾巴，白茸茸的一团重新出现在了江肆的面前，左右甩了甩。
　　江肆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乱动的尾巴尖揉了揉。
　　一股电流酥酥麻麻地从尾椎处打了上来，言冬战栗了一下，几乎要克制不住地软倒。
　　“好了，我明白了。”
　　尾巴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从江肆的手中逃窜出去。
　　“你不是喜欢我，你就是喜欢毛茸茸！”
　　气鼓鼓地扔下了那句话，言冬转过了身，似乎是想一只小猫咪静静。
　　但是他的手腕却被江肆扣住了。
　　江肆微微用力就把言冬扯到了自己怀里，紧接着变本加厉地开始揉尾巴。
　　“嗯？还想跑？”
　　他的眼睛里闪过了细碎的笑意，因为言冬可爱的变化，心里满足了起来。
　　他总觉得以前的言冬虽然也很好，但是很多时候都过于客气了，小心翼翼生怕给别人带来麻烦。
　　但是现在，他得到了一个更加鲜活的言冬。
　　会生一些气，也会耍小性子，气鼓鼓的时候戳一戳就炸毛，白茸茸蓬松松的一团，让人心尖都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