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年就已经留了后手,掌握着的东西足够把自己撇清。
大长老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小瓶子还有一叠录像带。
递出去的时候他几乎整个人都在发抖,颤颤巍巍的。
拿来吧你!
看着他的动作,小猫咪几乎想伸出爪爪帮江肆去够。
江肆也懒得等他,直接伸手去拿,大长老条件反射性地拽住了录像带。
“嗯?大长老还要反悔?”
江肆周遭的气势瞬间一凉,周遭的压迫性陡然上升,把那老头吓得松了手。
江肆其实也没有表面上所显示出来的那么镇静。
寻找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就近在眼前,有了他,小魔王这些年来所蒙受的一切都得以沉冤昭雪。
情绪浮动,暴戾之气渐渐浮现,他托在小猫咪身下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克制住想杀了面前这老头的冲动。
大概是他周身的暴戾之气实在是太强,那老头在递出手中的证据后瞬间脱力,整个人崩溃一般地坐在了地上,披头散发狼狈得要命。
他何曾在别人面前展露过这副模样,但这老头此时也顾及不上形象了,颤颤巍巍地说:“那录像带……是当年他们私下联系的时候留下来的,瓶子里装的是当年创世神被封印的时候周遭冲击太强而留下的碎石,里面应当还有残存的灵力和魔气。”
这两样证据确实足够实锤证明小魔王的作为,但是江肆估摸着大长老已经完完全全地把自己撇出去了。
这就是他给自己留下的后招。
他的面色冷淡,不辨喜怒,只点点头说了句:“行。”
无论这老头打算怎么办,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一瞬间大长老几乎想跪在江肆面前抓着他的衣袖求饶,但多年来当大长老的尊严还是让他控制住了这种冲动。
动了动手指,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灰败了下去,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过江肆懒得照顾这大长老的心态,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怀里的小猫咪。
“喵呜——”
被这么一rua,言冬瞬间从呆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看了那大长老一眼。
方才他一直都在忍,此时看到证据已经到手了,心里的怒气再也克制不住,让言冬几乎有点反胃。
小猫咪藏在肉垫底下的爪子不自觉地伸了出来,抖了抖耳朵,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种凶萌凶萌的气质。
“喵呜!
“能变回人形吗?”
一边说,江肆一边半蹲下身把小猫咪放在了地上。
他早就发现了小猫咪气成河豚的模样,一直打算着给他出气。
开始小猫咪还有点茫然,他左右看了看,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勾了起来。
很快小猫咪就盯上了面前的长老,他微微伏地了身体,从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这是进攻的前兆。
就在这一瞬间,一团光影从面前闪过,小猫咪消失了,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年凭空出现。
好漂亮。
这是那长老的第一反应。
但是紧接着他就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大,惊愕十足。
言冬裹紧了身上的白袍子,手指整理了一下耳边的散发,这才慢悠悠抬眼冷冷地看向了那位大长老。
虽然当年人族跟魔族不和,但是小魔王长什么样子所有人都还是知道的。
大长老瞬间用手撑着后退了一步,哆嗦着嘴唇“你,你”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少年率先回头看了眼江肆,他微微点头,给了言冬一个随便怎么做都行的眼神。
小魔王松了口气,心里还有点激动。
他回头上前一步,半蹲下身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眯起来笑着,嗓音里带上了几分戏谑的意思:“我?”
“原来知道我是谁啊。”
看那大长老摇着头不说话,言冬眨了眨眼睛。
他承认自己爽了。
当年拼了命从创世神手下护住所有人的时候他确实无私,但是也绝对不可能让该有的功绩落在别人头上。
那大长老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的神色当中满满都是惊恐,看他那模样,似乎还在怀疑言冬是江肆弄出来刻意吓自己的。
这么多年来他不怕皇帝,却唯独害怕这小魔王,噩梦变成现实,畏惧了这么久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那大长老只觉得血压升高,这颗老心脏几乎当场要暴毙在这。
“您怎么不说话啊。”
虽然言冬平时都乖乖软软的,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小魔王,真存了心想吓人的时候气势非常足。
他也懒得跟那大长老多废话,只是笑里藏刀地说:“您怎么这么紧张啊,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感谢您把那些证据交出来,要不然恐怕我要被人误解一辈子呢。”
一口一个您的,说话却比谁都讽刺。
大长老简直要疯了。
之前听到江肆说小魔王回来,他还以为是江肆在诈自己——没想到小魔王竟然就是这只猫?
一想到他跟江肆看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的笑话,这老头心态都要彻底崩了。
大长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干笑着,欲盖弥彰地说:“倒也不用谢,我手里的证据已经全都拿给你们了,我只求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好虚伪啊。
言冬歪了歪头,发间的猫耳动了一下。
明明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动作,但是看在那老头眼里,几乎跟索命的厉鬼差不多了。
这老头估计是已经到极限,再逼下去就要尿裤子了。
小猫咪逗弄猎物的恶劣天性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要不是还要留着这老头,言冬才懒得用这么温和的方式。
“好啦,”小魔王的唇角微微勾起,手撑在下巴上,“那这次还是多亏您帮忙啊。”
“帮忙”两个字他刻意咬得轻了些,尾音消弭在了唇齿当中,威胁的意思相当明显。
他稍微收敛了一点周遭的气势刚要站起来,结果一动,那老头被吓得几乎要弹跳起来,忽然抖着嘴唇开始“吭哧吭哧”地大喘气。
“救命,药,药……”
他条件反射性地伸手想要向最近的人求救,但是言冬却嫌弃地站起身后退了一步,眼睛看着那老头无法,只能调转方向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床头柜前,用树皮一样的手拉开抽屉。
看来他还有什么心脏上的疾病了。
在病痛面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老头脆弱得一塌糊涂,他使劲扭开了瓶盖想把里面的药片倒出来,但是力气过大,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江肆微微地皱起眉头,脑海中闪过两个字。
活该。
要不是还为了给他更大的惩罚,江肆甚至想把那些药拾掇拾掇扔了,再掐着这老头的脖子让他给言冬磕头认罪。
看那老头跪着从地上捏起了一颗药片,江肆实在忍无可忍,走上前去一把踩住了那老头的手腕。
“陛下?”
那老头的瞳孔都散了,看到是江肆,语气都变得怪异而且惊恐。
江肆勾起唇角笑了笑,声音阴沉了下去:“没事,我跟你开个玩笑。”
说完,他收回了腿。
看那老头的神情他几乎要磕头给江肆谢恩了,一被放开他就连忙抻着脖子吃了那沾满灰尘的药片。
这长老私藏的药片显然都是非常有效的,吃下去后没过多久他脸色上的灰白就已经平息了下来。
“走吧。”
看到他还在伏在地上喘气,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言冬侧头看向江肆征求意见。
江肆一瞬间就脑补了蹭着他的裤脚要求回家的小猫咪,不自觉地顺势拉住了他的手,淡淡地“嗯”了一声。
灼热的温度透过掌心传递,指缝相交之间摩擦出了一阵软软的痒意。
言冬愣了一下,起初还觉得这动作有点别扭,但是看着江肆坦荡的态度,他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闪神之间,他已经被江肆拉着离开了长老的屋子。
一直到车上,江肆才松开手。
言冬的手指绞尽,有些不自然地抖了抖猫耳,侧头看着自己映在窗户上的脸:“刚刚……谢谢你。”
“嗯?”
江肆还有点理解不了他在谢什么。
车窗上倒映着的少年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在眼下投射出了一小片阴影。
他深吸了一口气,干脆一鼓作气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法澄清了。”
言冬其实不太适应这种有点煽情的戏码,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失忆这段时间的发生过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言冬知道江肆到底为自己的这件事情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这么张扬的一个人竟然要为了自己咽下这么久的恶气。
如果不是他这么长时间的坚持,就算是自己能恢复记忆,也只能在那群老头们面前吃这个闷亏了。
江肆微微叹了口气,十分忧愁的模样。
他伸手揉了揉言冬发间的猫耳,惯常冷硬的嗓音柔软了下来:“在你眼里我算是什么?”
这一下把言冬问住了。
倒影里的少年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瞬间的迷茫,不知道为什么,脖颈还染上了几分红色。
他其实也想知道自己在江肆心目中算什么。
言冬思忖了片刻,试探性地说:“朋友?”
但好像又不是。
自己跟江肆的关系跟别人好像是不一样的,但具体哪里不同,言冬又说不出来。
太微妙了。
甚至可以说过去的十几年里,言冬从来都没有对一个人产生过如此复杂的感情。
听到朋友两个字,江肆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一点失望。
是自己的暗示不够明显吗?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反思道。
好像确实有点不明显——那不行啊,难道要看着小魔王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跟他在一起?
绝对不可能,除非他死了。
占有欲一瞬间攫取了江肆的心脏,将他的全部情绪都填满。
言冬转过头来就看到了他被光照得有些晦暗的侧脸。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心里想的那句话问了出来:“那……在你心目中,我是什么人呢?”
好问题。
当然是喜欢的人啊。
无数的话哽在喉口,到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是因为还有失去的可能,所以他不可能做到那么坦荡。
想了想,江肆轻声说:“你是……”
后半句话消弭在了唇齿当中。
“嗯?”
言冬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于是凑近了江肆,手撑在汽车的椅子上看着他。
江肆的声音微微压低,气流轻轻刮过言冬耳边,呢喃一般:“我的王上。”
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好像是华贵的红酒,但又含着冰雪,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不可靠近。
但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甘心说出这样臣服的话。
言冬瞬间被烫到了似的深吸一口气,猝然转头看向了江肆,结结巴巴地说:“我……”
顿了顿他才鼓起勇气说:“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是什么王上了,你才是帝国的皇帝,你那么……”
言冬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停滞了,话说出口之后才发现这么说又好像有点酸——但天地良心,他没有一点这种想法。
这些天来言冬已经见证了江肆到底有多强,正想组织点语言夸赞一下江肆补救,但是到嘴边却干巴巴地乱成了一团。
反而是猫耳抖了抖,泄露出了言冬此时的情绪。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啊!
“我那么?”
江肆眯起眼睛反问。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言冬后退了一大步,猫耳软软地伏低,藏在了发间,身后的尾巴也害怕地蜷缩成了一小团。
小魔王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翻腾着,他连辨别自己情绪的能力都失去了。
心脏跳得几乎要从心底蹦出来,言冬修长的手指抓了抓车上身侧的布料,只觉得脸上热得几乎都要把他一点点蒸发。
江肆也发现了言冬此时的状态,不由得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但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他的声音低得就像是喟叹,“我没有那么高尚,怎么可能毫无缘由地做这一切,而且坚持几百年。
他低头看向言冬。
太近了。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几乎是额头抵住额头,言冬有点想后退,但是又觉得这么做太小家子气了,于是咬咬牙忍下了这种冲动。
他听到江肆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
“我从小都没有什么亲人,把我从深渊当中拉出来的人,是你。”
“后来把我从士兵当中提□□,让我一步一步地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人,也是你。”
“让我从一个被所有人都讥诮的怪物到现在万人敬仰的,也是你。”
暧昧的话到嘴边却被江肆强行咽进去了,他换了模棱两可的一句:“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等你。”
“欢迎回家,我的王上。”
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称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江肆口中说出来格外让人觉得黏糊。
言冬咽了一口口水。
眼睛眨了眨,他本能地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的,但是平常伶牙俐齿的,此时脑子里竟然乱成了一团浆糊。
迷糊当中,言冬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