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吧……”小哥嘀嘀咕咕,启动电动车。
很快,外卖小哥就超过了女人。
然而朝前开了没一会儿,小哥不经意间瞄了下后车镜,发现那个撑着黑伞的女人就走在距离他后方不到十米的地方。
小哥直觉哪里怪异,皱了皱眉,又拧了下把手,电动车提速。
没过几秒,小哥下意识又朝后视镜望了一眼,这次,他却突然瞪大了眼。
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那个女人离他又近了点,此刻距离他不到五米。
不可能……不可能……一个走路步行的,怎么能赶上骑电动车的。
外卖小哥慌了,连忙看了眼控制盘上显示的数字——25码,绝对不可能跟得上!
然而就在他分神瞄一眼控制盘的功夫里,听到从侧后方传来快速的高跟鞋撞击地面声,伴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咯嘣碎裂响,仿佛有什么捣烂在了肉里,听上去血肉模糊。
那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近在耳旁。
外卖小哥还在开车,脸色苍白,整个人呼吸都没了,他转着僵硬的眼珠,看向一旁。
撑黑伞的女人走得飞快,沉默地跟他并肩而行,那伞沿压得极低,只能看见半截细白脖颈。
外卖小哥的视线缓缓向下,看到女人两只脚早已崴变形,对内翻折,此时拼命戳在地上朝前走路的,是她的两个脚踝。
“哐当”一声巨响,电动车侧翻,外卖小哥滑摔到了人行道上。
他哎哟哎哟地叫唤,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
只是不等他从湿滑的路面上爬起来,两个血肉模糊的脚踝杵在了他的眼前。
外卖小哥倏地没了声,他发着抖,高高仰起头向上看。
巨大的黑伞笼罩下,女人正静静地低头看着他,那双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仁。
天城小区的外墙边,突然响起一道缥缈的啸声,又如烟般转瞬消散。
***
一夜暴雨过后,夏日的清晨迎来了短暂的凉爽,可随着烫红的日头上升,街道上的积水蒸发,整个城市又像被端上蒸笼,水雾氤氲,又湿又热。
一大早,天城家园东边的外墙边围满了人。
人群围观处,警戒线拉出一个长方形区域,长方形区域内又搭了一座临时篷房,将大众探究的视线阻隔在外。
一个老太太挤在人群里,声音尖锐地喊了句:“死人唻~”
蓝色的临时篷房内,横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多处遭到利器刺穿,尤其是从胸腔到腹部,几乎被捣成肉糜,可诡异的是,伤口处只有发白外翻的碎肉,却没粘连一丝血迹,就像一条被开膛破肚又在水中冲洗过一遍的鱼,因此显得异常干净。
青年刑警邵周宇站在一旁,双手环臂,道:“死者的血,是不是刚冒出来就被什么吸干了?”
法医说:“确实,周围没有一点喷溅的痕迹,这不正常,就算是被暴雨冲了一夜,人行道上也会留下一些血迹。”
可是,跟尸体身上不同的是,尸体的脚踝却血肉模糊。
法医手上戴着橡胶手套,她按了按死者的左小腿,从上到下检查许久后,抬起头,道:“邵队,一条小腿胫骨被抽走。”
恰在这时,外面进来同事小马,他抹了把额汗,道:“邵队,调查清楚了,死者是两条街外写字楼里的职员,二十八岁,女性,昨晚加班,回来的路上经过这里,根据十字路口的监控显示,有个外卖骑手也在同一时段经过,可能见过死者。”
邵周宇点点头,转身朝临时篷房外面走,道:“去调取监控,把骑手找出来。”
邵周宇撩开塑料帘,刚见光,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叫唤:
“警察叔叔!”
邵周宇扭头朝人群间一看,就见一个姑娘挤在警戒线旁,正疯狂地朝他挥手。
邵周宇忽然头疼。
这姑娘名叫塔塔,在邵周宇这儿不算良民,经常进警局,一来二去,他们就认识了。
“警察叔叔,发生什么事了?”塔塔见邵周宇投来视线,直接嚷道,“听说有女孩半夜回家途中遇害啦?”
邵周宇嫌她吵,连忙走过去打发人,道:“这事还在调查中,没结果前你不要随便报道。”
塔塔旁边还有一个端着摄像机的年轻人,邵周宇看了一眼,伸手挡住镜头。
塔塔牵住邵周宇的衣袖,死皮赖脸地甩:“警察叔叔,您就透露一点呗,就算我们不报道,这事迟早也会出现在报纸、头条、热搜、公众号上。”
邵周宇不为所动:“可以了,别妨碍公务。”
塔塔双手叉腰,十分不服气。
邵周宇正要从另一边离开,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塔塔,问道:“最近你跟萧起还有联系吗?”
塔塔愣了一下,接着她慢慢缩起脖子,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怂:“啊?什……什么?”
邵周宇拧起眉,懒得跟她打太极,只不耐地叮嘱道:“离他远点,他的案子,我已经向上级申请重新调查了。”
说完,青年刑警便离开了。
“为什么?”西蒙突然出声,在一旁淡淡道,“为什么离萧起远点?萧起有什么案子?”
“屁话那么多……”塔塔摆摆手,烦心地不愿搭理西蒙,道,“走了走了,在这里站着也不是办法,先去跟附近居民打听情况。
塔塔转身,结果身后还站了个小女孩,她没注意到,直接把人撞倒了。
小女孩坐在地上,埋着头,黑发柔顺,披散在肩上,看上去八九岁的年纪,手中环抱着一个洋娃娃,穿着有些脏,又洗得起球的棉质连衣裙。
“妹妹,没事吧?”塔塔惊了一下,赶忙上前准备扶人。
因为角度问题,小女孩的表情被齐整的刘海遮住,只能看到她微微抿起的嘴干燥起皮。
这孩子摔倒后不哭也不闹,就静静地坐在地上,十分古怪。
塔塔没多想,把挎包往身后一甩,道:“来,先起来。”
不料她刚碰到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就突然抬起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啊啊啊啊啊——别打我!别打我!别打我——”
“卧槽!”直接把塔塔给吓得松手,往后跳了一步。
就见地上的小女孩左眼绑了个眼罩,肤色微黑,闭着眼嚎啕时,脸就涨为了赤红,而她手中的洋娃娃,白金色的卷曲头发扎着双马尾,两只眼珠漆黑,圆圆的脸上带笑,但整个娃娃就像从灰里掏出来一样脏,尤其是娃娃的面部颜色,呈现出一种僵尸般的死灰。
可能是小女孩手臂环得太紧,勒到了藏在洋娃娃中的开关,娃娃立即发出刺耳变调的音乐:
“嘘!嘘……小宝贝,别说话了哦!妈妈就去给你买一只知更鸟,如果知更鸟儿不歌唱,妈妈就去给你买一枚钻石戒指,如果钻石戒指变黄铜,妈妈就去给你买一面镜子,如果镜子……”
这是一首翻唱自外国童谣的摇篮曲。
因为闹出的动静太大,围观群众都由凶案现场转移注意力,看向地上的小女孩。
塔塔特别冤枉,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抚小女孩:“妹妹……我说妹妹,你别这样,你这是碰瓷儿。”
这时,一个老太太拉了塔塔一边,把她拽到一旁。
“别理她。”老太太斜眼看向地上的小女孩,表情十分晦气,道,“她住42幢的,家里也没人管,脑子有些拎不清,经常发癫,你赶紧走……”
正说着,从临时篷房里走出一个女警,严厉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女孩一指塔塔,哭喊道:“她打我!”
“???”
塔塔气得撸袖管。
这可真是个小婊砸。
案发现场闹哄哄一片,谁都没注意到,一个穿白色西服的瘦长男人经过,手中撑一把黑色长柄伞,径直走向天城家园门口的房产中介。
男人收了伞,靠放在门口,推开玻璃门时,阳光在他食指的绿翡翠戒指上折射光芒。
***
昼衡自从醒来,在齐家暂住了一周有余,他身体状况差不多稳定后,便打算带林晚搬出去住。
搬家的事交给了标叔负责。
这天傍晚,昼衡做完复健训练,被推到后院看夕阳。
标叔这时找上门。
标叔先是问昼衡的意见,道:“少爷,请问你有钟意的住宅区吗?”
昼衡坐在轮椅上,顺手摘了朵草地上的蒲公英,问:“萧起住什么地方?”
“城东的云乡里。”标叔道,“少爷您的意思是……”
昼衡将蒲公英举到眼前,道:“就那里买套房吧,我很钟意。”
说完,对着蒲公英轻吹了一口气。
夕阳西下,光线斜照在昼衡微仰起的侧颜上,留下一道精致的剪影。
昼衡看着蒲公英乘风飘远,唇角轻扬,心情顿时觉得舒畅。
-
标叔在一旁翻了翻房产资料页后,停顿了两秒,不得不道:“少爷,恐怕不行。”
昼衡微微歪过头看向老人家:“什么意思?”
标叔如实汇报道:“云乡里是富人区,房价太贵了,以你现有的财务状况,住不起的。”
昼衡:“…………”
第13章 送未婚妻回家
昼衡和林晚搬家的那天傍晚,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标叔为他们在市区临近地铁口的地方租了套房,一百平左右,住两个人。
房子在一个名为天城家园的住宅区内,42幢,12楼。
林晚站在门口,望进新的住处里,半天,皱起眉不满道:“这么小怎么住?好窒息。”
昼衡单手撑着脑侧,语调平淡:“要不要看下我的银行卡余额?那才叫真的窒息。”
林晚:“……你还剩多少?”
昼衡目视前方,张开拇指和食指,朝下比出一个“八”。
林晚想了想,道:“八千万?”
昼衡没吭声。
林晚以为昼衡默认了,刚想嘲笑昼衡真是个穷鬼,穷得只剩八千万。
昼衡道:“八万。”
“…………”
林晚蹲下|身,揪着袜子边缘的蕾丝,低音炮沉沉:“哥,你什么时候才能继承家业?”
“不知道。”昼衡侧过脸在掌心间蹭了蹭,似是有些烦恼地说,“昼海婕联合家族旁系,向宗祠提出申请,要取消我的继承权。”
林晚静默了好半天,道:“八万活不下去。”
“别担心。”昼衡神色淡淡,却给人一种安全感,承诺道,“很快就能有钱。”
林晚不禁心下微松,问:“你打算怎么办?”
“等我身体好点……”昼衡操纵电动轮椅进入屋内,头也不回地道,“就去傍大款。”
林晚:“…………”
认真的吗???
标叔指挥搬家公司的人放置物品。
不多时,房产中介来了,虽然带了伞,但因为赶来得匆忙,袖子和裤腿上都湿了不少。
房产中介带来了合同,让标叔最后确认一遍,如果没问题就可以签字。
标叔签完合同后,中介的胖脸盘上盈满笑意,他小心地收好合同,不忘吹嘘道:“叔,咱们天城家园可算是中高端楼盘,靠近CBD,附近又都是地铁口,吃喝玩乐,交通出行,样样都方便,您能用五千的价把这房子租到手,绝对是赚到了呀!”
标叔想了想,又问:“这层楼的邻居怎么样?我家这两位……孩子,喜静。”
中介“嗨呀”了一声,道:“放心,这层楼就住你们这一户,绝对没人能吵到你们。”
标叔还算满意地点点头。
中介这时看了眼窗外,道:“呀!雨不下了,八月的雨果真来得快去得也快……叔,刚好我手头还有事,趁着不下雨,我得多跑几户人家,咱们有空回聊,先走了啊。”
标叔道:“行。”
接着,客气地把人送到门口。
中介走得匆忙,忘了捡起刚进门时放在鞋柜旁的伞。
***
住进新居的第一天晚上,林晚没找到洗脸巾,只能自己下楼去买。
外面下着小雨。
昼衡在房间里叮嘱道:“记得带伞。”
林晚正在门口换鞋,刚想问伞在哪儿,就瞄到鞋柜旁斜靠着一把长柄伞。
长柄伞的伞身是黑色的,可看久了,隐隐会觉得那伞其实从黑里泛着层暗沉的红,因此颜色并不纯粹。
林晚不记得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把伞,但因为就在旁边,顺手,便很自然地捞起伞,推开门走了出去。
林晚出了楼栋,撑开伞,步入细雨之间。
现在是晚间十点,小区的步行道上不见人影,黑夜挂着白蒙蒙的雨丝,仿佛披了层薄纱,很快吞没他的身影。
出了天城家园,右侧便有一家便利超市。
可林晚途径时却没有止步。
只见穿着JK制服的“美少女”将伞沿压得很低,露出一截青白下颌,嘴唇轻抿,看不出表情,就这么视而不见地经过超市。
林晚在小区前的路口转了个弯,大步流星地走上街道,平底的黑色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脚步声,在无人的夜里带有轻微回响。
他的步速越走越快,仿佛正在赴一场匆忙的约会。
林晚一直压着伞沿往前走,没看到前方路边停了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
面包车这时突然开门,从里面探出一个栗色脑袋,扭头朝林晚道:
“哎?小姐姐,你是不是上星期跟师叔相亲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