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程与阿飘姬满斋睡了一晚上,他警告阿飘不能离他太近,怕他听不懂,还故意打了几个喷嚏,阿飘一脸惊恐地退到边上,他趴在床头,歪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杜程。
“你也睡觉吧,”杜程指指黑袍姬满斋,“你哥睡了,你也睡吧。”
阿飘只是笑。
杜程:哎,可惜是个傻子。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很显然,丹宸子与曲觞是爱得死去活来轰轰烈烈,只是下场不太好,杜程摇摇头,幸好与他无关。
曲觞是曲觞,他是他,他不介意帮姬满斋找回失去的记忆,不过很介意延续别人的人生。
比起酒杯,做一堵墙真的要威武多了!
希望姬满斋也早日看开吧。
那么多情侣,前世今生再续前缘,多少故事又有多少曲折,哪还能像当年?上一世有遗憾,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倒觉得那个司命说的挺好的,缘分已尽,何必强求?
杜程拍拍阿飘姬满斋的头,不在意道:“我先睡了,你趴着就趴着吧,不要乱跑,吓到其他妖怪就不好了。”
阿飘笑容甜美又乖巧,一看就很省心。
杜程放心入睡,翌日被谢天地打鸣一样的鬼叫声吵醒,“不好了,有人来抢人了!”
杜程一个鲤鱼打挺,“抢人,谁,谁来抢谁?!”
“妈,您是不是疯了?待在这种地方您这是干什么您?不是我说您,都这么大把岁数了,还要跟爸吵,您就不能让我们做儿女的过几天安生日子吗?!”
杜程刚走到管理局的大厅,就听到一个中年男人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叶小娟扶着大厅里的桌子,低着头弓着背,年长的老人身高不高,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活像个被训斥的孩子。
“走,跟我回去。”男人上去搂叶小娟。
叶小娟按住桌子,“我不走,我不会再回去了。”
“哎呀,您到底要怎么样?是要我八抬大轿来抬您……”
“喂——”杜程双手插袋,大步流星地从屋外走进来,“你谁啊你?”
蒋文宣瞪圆了眼睛,对看上去丝毫不尊重长辈的杜程张嘴就是喷,“就是你吧?!把我妈忽悠出来……”他回头看向叶小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妈,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你以为这长得好就是好人了?你一老太太,他供你吃喝住,他图什么?他还不是图您的钱!走——赶紧走——”
“不不,程程是好孩子……”叶小娟急切地替杜程辩解,还给杜程取上了小名,她对自己的儿子摆手,“程程是看我可怜……”
“看你可怜?”蒋文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松开搂住叶小娟的手,两手一摊,“好,我今天倒要问问你,你哪里可怜?你住的是公房,不用你还一分钱房贷,吃穿用度,老爷子一个月两万的退休工资给你随便花,妈,你倒是说说,你可怜在哪?你女儿在国外是能躲清净,总不能一直让我给您二老擦屁股吧?!我的老娘,你也可怜可怜你儿子,你儿子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加点,家里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在儿子的训斥声中,叶小娟头越来越低。
面对蒋文彬,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挺直腰板,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蒋文彬,是蒋文彬对不起她,所以她不欠蒋文彬什么。
可在她儿子面前……这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儿子,她从奶娃娃开始,一口一口地带大,没有让人帮过一天忙,她觉得她应该也不欠儿女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儿女面前总是轻易地低下了头。
蒋文宣见母亲低头不语,松了口气,心想这出戏唱到这里应该是差不多了,总算能收场结束,把老太太送回家,剩下的事就让老两口自己解决吧。
蒋文宣也不吭声了,拉着叶小娟的胳膊,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要往外走。
杜程伸出胳膊拦住了他,“不行,这人你不能带走。”
“我警告你啊!”蒋文宣的声音一下又粗了,他满肚子的火压根就没发泄完,对着母亲毕竟也还是收敛着的,对杜程这个带走老太太的陌生青年,他就没什么顾及了,唾沫横飞,食指快要戳到杜程脸上,“你拐走我妈这件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游手好闲心术不正,专门骗老人的钱,我告诉你,没门!”
杜程淡淡道:“你一口一个你妈,我没听出多少感情,倒是听出了奴隶主对奴隶的占有。”
蒋文宣差点没被气死,“你他妈的——”
“哦~”杜程语调俏皮,“原来不是你妈,是他妈。”
一旁的谢天地憋笑憋得肚子疼,对赶来的姬满斋招招手,“看戏看戏。”
姬满斋不理他,他上前走到杜程身边,正与杜程对峙的蒋文宣看到姬满斋,脸上依旧怒气勃发,“你又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我!”
谢天地: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面对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一点面子。
杜程扫了姬满斋一眼,觉得姬满斋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心情稍稍放松,“睡得好吗?”
姬满斋略一点头。
被无视的蒋文宣拉着叶小娟就要走,却被姬满斋拦住。
也不知道这黑西装的男人是怎么动的,一下子又站到了他面前,吓了蒋文宣一跳。
“你双眼浑浊,耳后有茧,是肝火旺盛之兆,也留下来调养调养吧。”姬满斋慢吞吞道。
蒋文宣想骂你们还想骗老子的钱,肩膀被对方的手轻轻一拍,整个人就僵住了。
一边笑嘻嘻看热闹的谢天地傻了,忙站起身,“姬大大……”
他是在提示姬满斋,不要乱伤人,虽然这个人的确是很讨厌,但用超越人间的力量去惩戒,是强对弱的欺凌,必将会导致失衡。
“没事,”姬满斋扭过脸,“让他调养调养,这是为他好。”
姬满斋手一挥,蒋文宣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不受控制地同手同脚地往精怪管理局深处走去,边走还边自言自语道:“我肝火太旺了,这样不好,要调养调养。”
谢天地:“……”
谢天地瞪了姬满斋一眼,忙跟上去看蒋文宣的情况。
桌上,一点点的水花四溅,叶小娟哭了。
昨天,叶小娟和蒋文彬对峙,她没哭,说的清楚,离开的体面。
今天,她的儿子来找她,她却哭了。
开起了头,叶小娟也就不顾及什么了,她扶着桌子一滴滴地掉眼泪,用苍老而粗糙的手背揉眼睛,她揉得用力,希望这样就能赶紧止住哭泣,她一大把年纪了,在小孩子面前这样哭哭啼啼的,多丢人。
羞愧与痛苦涌上心头,叶小娟越是想止住哭泣,眼泪就越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姬满斋拍了拍杜程的腰,下巴向外一扬。
杜程懂了,跟着姬满斋一起出去,留一点空间给叶小娟独处。
秋天来了,早上的风很舒服,不冷不热,非常清爽地吹拂着并肩行走的两人,而杜程的心情却并不轻松,他想了想,还是没隐瞒,他对姬满斋道:“昨天晚上,另一个你出来了,我跟着他回溯过去,发现……曲觞死了。”
姬满斋脚步一顿。
“丹宸子追到黄泉,在黄泉里也找不着他。”
“司命说他和曲觞缘分已尽,让他不要强求……这点我赞成司命啊。”
“但丹宸子不听,还是硬要去找。”
杜程说着说着,发现了盲点,“所以其实丹宸子是成功了对吗?”杜程指指自己,“看,我在这儿。”
姬满斋背影巍然,“嗯,他成功了。”
“哇哦,”杜程发出惊叹声,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双手合十道,“那我应该谢谢他啊。”
“不必谢,”姬满斋缓步向前,“他欠他的。”
杜程:“???”
“你知道什么?”杜程扒拉姬满斋的衣袖,姬满斋垂眸看他,“差不多都知道。”
杜程:“……你都知道你不告诉我?!”
姬满斋收回目光。
杜程想了想,“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前世特别地坏,特别对不起我,所以你不好意思说,是不是?”
杜程觉得自己猜中了,扒拉着姬满斋的袖子蹦蹦跳跳地瞎猜,从丹宸子嫌贫爱富抛弃糟糠之杯到丹宸子婚后抠脚不洗澡与曲觞相看两生厌,各种情况猜了个遍。
姬满斋老僧入定一般,任由杜程天马行空地乱猜,直到杜程说到曲觞怀孕却被丹宸子赶出家门时,才忍不住提醒道:“曲觞是你。”
杜程嘴里带球跑的狗血大戏戛然而止。
“前世的事,不算在我头上,”杜程依旧活泼喜人,“没关系,无所谓。”
前程往事,他能放在嘴上口无遮拦地胡说,一口一个他们,姬满斋也跟着说着“他与他”,心头却是一阵一阵地发疼。
这样很好,他真希望杜程永远是杜程,再也不要是曲觞了。
曲觞……太苦了……
第56章
蒋茉莉趴在学校围墙的阳台,嘴里叼着一盒牛奶,满脸愁容地对好朋友孟添玉道:“我都快烦死了……”
“谁不烦啊,”孟添玉也是咸鱼趴,“你烦什么呢,说出来让姐妹开心一下。”
蒋茉莉吸了口牛奶,把牛奶盒捏扁,“说出来不怕你笑,我奶奶在和我爷爷闹离婚。”
“噗——”孟添玉果然笑出了声,“卧槽,你奶奶都多大年纪了。”
“好笑吗?”蒋茉莉翻了个白眼,“我跟你说,我奶奶都离家出走了,去的地方,说出来你更不信。”
孟添玉好奇道:“哪?”
“之前我们补课的学校。”
“啊?”
蒋茉莉叹了口气,少女脸上全是愁滋味,“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你爷爷奶奶闹离婚,关你什么事,什么叫你该怎么办?”孟添玉比蒋茉莉看得开的多,“我跟你说,我爸妈的婚姻那也一样是名存实亡,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看开点。”
蒋茉莉抿了抿唇,“那不一样,我爷爷奶奶本来好好的,就是我爷爷这个人吧,他教了一辈子书,在学校里当大教授,习惯了学生都对他卑躬屈膝的,脾气就比较大,有的时候,我也觉得他说话太过分了,老是说我奶奶是乡下人……但是我觉得我爷爷也就是嘴上说说,那他跟我奶奶都结婚这么多年了,真嫌弃的话,早就可以另娶了,我跟你说,我爷爷年轻的时候长得可帅了,一点不比那些小鲜肉差……”
“那也不一定啊,我爸妈就一直没离婚,两个人在外面也是各玩各的,”孟添玉耸耸肩膀,“就连我堂姐跟她男朋友,郎才女貌神仙眷侣,还不是说分就分,”孟添玉语气老成,“感情的事,尤其是婚姻的事,外人是很难看清楚的,”孟添玉拍了拍蒋茉莉的肩膀,“不过我挺羡慕你的,至少你还相信爱情,我啊……”孟添玉摇摇头,“已经看破红尘咯……”她双手合十,摇头晃脑,“只有物理才是贫尼永远的归宿,男人会辜负你,但物理不会。”
蒋茉莉也笑了,“我也挺羡慕你的,之前你可比我丧多了,现在感觉你什么都不在意了。”
孟添玉:“阿弥陀佛,不如这位施主也皈依物理?”
“拉倒吧,”蒋茉莉把脸埋在胳膊肘里,“我现在是越来越跟不上了,你说一到高年级,女孩子在数理化上是不是就拼不过那些男生了啊……”
“呸呸呸!”孟添玉瞪圆眼睛,“我告诉你,你要说这种话让我妈听见,她大耳刮子抽你。”
蒋茉莉扭头,“这话就是我妈说的呀。”
“那我妈得抽你妈,”孟添玉双手抱胸,“我妈说了,她就我一个独生女,在她那,女孩子就是最叼的,什么学不好物理,玛丽·居里都能搞物理,凭什么你就学不好物理。”
蒋茉莉:“玛丽·居里是谁?”
孟添玉:“居里夫人啊。”
蒋茉莉:“那为什么不叫居里夫人?”
“哎,叫居里夫人也会挨抽的,”孟添玉摇头,“你不懂。”
“说实话,之前我妈跟我谈过几次心,抽了我几次之后,我感觉我跟她更亲近了,有的时候也更能理解她了,”孟添玉勾勾手指头,“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蒋茉莉来劲地凑上耳朵,“什么什么?”
“我妈可能真的要跟我爸离婚了。”
“啊?你爸妈也——”
“你小点声!”
孟添玉皱了皱眉,“说出来就不灵了。”
蒋茉莉:“……”
“我跟你说,我已经住我妈公寓两个多月了,昨天晚上我妈带回来一些文件给我看了,她忽悠我爸把他们俩名下的一些共同财产转移到我的名下了……”
“卧槽,那你现在成富婆了啊?!”
“低调——”孟添玉压了压掌心。
两个小少女额头靠得紧紧的说悄悄话。
“我猜我妈是忍不了,要跟我爸离婚,又不想分钱给他……所以……”
“啊?你妈这么狠啊?”
“懂什么,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
“你奶奶手上有钱吗?”
“有吧……她退休了,她工作的时候工资挺低的,但是我爷爷的退休金都在她手上。”
“那不用想了,她肯定离。”
“我奶奶不是那种人。”
“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奶奶是那种贪财的人,而是有钱的话说话腰杆子就硬啊,她提出来离,肯定能离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