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地:……有生之年……
“咳咳,”谢天地过来解围,边偷瞄姬满斋边哄小妖怪,“姬大大很忙的,这里的事留给我们俩处理就行了。”
杜程不理他,继续盯姬满斋,可怜巴巴的,“可以吗?”
姬满斋手压下帽子,“不可以。”转身就走。
谢天地:姬满斋匆忙跑路的样子也很靓仔。
没想到姬满斋还吃撒娇这一套。
学到了,下次他也试试。
杜程脸色沉了下来。
谢天地:好,熟悉的四川来了。
“可恶,”杜程抿住嘴,“电视里不是这么演的。”
谢天地:好家伙。
没有留住姬满斋,杜程愁眉苦脸。
谢天地调侃他,“为什么不让姬大大走?”
杜程:“你不懂。”
谢天地:“……”
杜程推开包厢门,孟诗平没有坐,而是站在窗边,定定地望向窗外。
“我好像没我想的那样果决,”孟诗平苦笑一声,她弯下腰,双手盖住自己的脸孔,纤瘦的身躯微微发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杜程走过来,人一跳,坐到窗沿上,“他都已经纳妾了,你还舍不得吗?”
孟诗平双手一颤,放下手,两眼发红,“我们十几年的夫妻情谊……”
“抵不过一个月的温香软玉。”
孟诗平嘴唇发白:“你如何知晓?”
杜程:“我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
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知道?!
漫长岁月里,无数的甜蜜,无数的等待,多少夜晚孤枕难眠泪流不止,又有多少时候重燃希望,期盼不已,最终希望落空堕入深渊,循环往复不能解脱,这些都有谁能知道?除了她,谁敢说什么都知道?!
“你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杜程不解道。
孟诗平斩钉截铁,“不。”
杜程:“那为什么没勇气面对他?”
孟诗平沉默。
杜程:“你到底怕什么?”
怕什么?
孟诗平仰头,她怕得太多了。
怕一见倾心是见色起意。
怕朝夕陪伴是色衰而爱驰。
怕是自己爱错了人,选错了路,他们之间的爱恨都是假的,而这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根本就是自己。
她恨的不是牧朗清,而是她自己。
她最怕的也不是面对牧朗清并非良人的现实,而是这世上压根就不存在所谓的“良人”。
*
破旧楼栋下,姬满斋去而复返。
他下了车,一身黑色悄无声息地隐入楼道。
一层一层楼梯上去,脚步停在第四层,404。
杂乱的妖气就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
不止是墙精的妖气。
姬满斋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轮椅滚动的声音传来,门打开了一条缝,周隔海坐在轮椅上,只看到门缝外黑色裤管笔直的线,“找谁?”
金色瞳孔透过门缝投射而下,寒刃般的目光一寸一寸破入杂乱的房间,周隔海手按在门缝上,隐约感觉到了危险,正要关门时,黑色手套强硬地伸入门中,“你好。”
门被打开,黑色西服、纯黑礼帽,来人个子很高,“姬满斋。”
周隔海脸色不见慌乱,“有事吗?”
“我来自精怪管理局,希望你能对我提出的问题如实交待。”
这一天还是来了。
周隔海双手用力抓住轮椅,“我要交待什么?”
“姓名、年龄、学历、职业。”
周隔海:“……”
就这?
周隔海微微瞪大眼睛。
姬满斋:“原形不必说了,你是杠精吧。”
周隔海:“……是的。”
“姓名周隔海,年龄……我记不清了,学历……我、上过好几年中学,职业:要饭。”
姬满斋记下信息,目光扫过屋内,“你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妖怪?”
周隔海顿了一下,“有。”
“同住人口一并登记。”
周隔海:“……还有只墙精。”
“你们什么关系?”
“朋友。”
“还有呢?”
“没了,我们就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姬满斋扶了扶帽子,“我是说,你这里还有哪些妖怪。”
周隔海顿了顿,“经常会有朋友来窜门。”
“打扰了。”姬满斋颔首示意,优雅地退出去,与上来的人擦肩而过。
周隔海还在发怔,又有人道:“你好,人口普查。”
“不是刚查过了吗?”周隔海下意识道。
居委会的人愣住,“查过了?”
周隔海回过神,居委会的两人面面相觑,“小伙子,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周隔海:“……”
居委会的人顿时警惕起来,“是不是刚刚那个,穿黑西装的,小伙子我跟你说,穿制服的不一定就是好人!你要检查证件的。”
周隔海:“……知道了,谢谢。”
*
谢天地在门口的接待那混瓜子花生,看到几个结伴而来的小姑娘,惊得瓜子都掉了,“你们这里业务范围够广啊。”
接待:“大惊小怪,回头客罢了。”
谢天地:“???”
唐芙出来迎接孟添玉一行人。
昨晚孟添玉回去以后,越想越觉得这样下去,这间奇怪的会所一定会倒闭。
那她上哪找这么便宜大碗的物理家教老师?还有又帅又傻乎乎的陪读?以及绝美笨蛋姐姐?
她不能让这家会所倒闭。
于是孟添玉在自己的小姐妹圈子里卖力宣传。
会所?
不不不,只是个补习机构罢了。
孩子已经买了十节课了,敏感肌用了都说好。
唐芙也惊了,孟添玉电话里说今天周末,想多带点朋友来,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这么多?”唐芙震惊。
孟添玉道:“我看你这也没什么生意,应该不会接待不过来吧?”
唐芙:小妹妹,你说话好几把伤人。
“老师呢?”孟添玉道。
唐芙:“?”
老师,哪个老师?
孟添玉说戴帽子的老师。
唐芙懂了,“等等啊,我去叫人,小张,小谢,来带妹妹们进包厢喝茶。”
接待小张应了一声,拍了下嗑瓜子的谢天地,“走啊小谢。”
谢天地:“?”
谢天地临时上岗,跟小张一起带人。
小妹妹们显然对他更感兴趣。
谢天地长得不赖,清秀斯文,不张嘴很有人样。
“小哥哥,你是这里的人吗?”
谢天地笑眯眯的,“算是吧。”
“你会什么呀?”
“我会……”谢天地一时语塞,想不出自己会什么不吓到小妹妹的技能,于是露出了知心大哥哥般的油腻笑容,“你想我会什么?”
“我语文和英语都还不行,就是数学不太好,你会吗?”初三妹妹满脸焦虑。
谢天地:“……”为什么在会所上班还要会数学?!
“咦,堂姐?”孟添玉忽地停下了脚步。
包厢门没关,孟诗平和杜程坐在沙发上正在说话。
世界真小啊,谢天地:“这是你堂姐?”
孟添玉点了点头,疑惑道:“堂姐怎么在这儿,她不要牧野哥了?”
谢天地:“你一小孩知道得还挺多。”
孟添玉想了想,“不行,我得通知牧野哥来!”
这小哥哥这么可爱,把她堂姐拐跑了怎么办!
谢天地:好样的!
谢天地火速进了杜程的包厢。
“好消息。”
杜程和孟诗平齐齐抬头。
“牧野要来了。”
包厢内,杰克船长被一群初中女生包围着评头论足。
“就他?”
“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你会数学吗?”
“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杰克船长:发出哆啦A梦的声音。
“不是他,不是他,”孟添玉回来,急忙否认,“他什么都不会。”
女生们发出失望的声音,悻悻散去。
杰克船长:反复心碎。
“那个厉害的老师到底在哪啊孟添玉,我可是推了我妈给我请的家教来的。”有女生不满道。
来的女生基本都是圈子里的企业二代,每个人学习压力都挺大,身为女孩,在家族中如果不表现得比自己兄弟更优秀,根本连被看到的机会都没有。
孟添玉拍着胸脯保证,再加上昨天的课堂物理小测里孟添玉一鸣惊人,她们才半信半疑地跟过来。
孟添玉道:“你们别急,我去问问。”
听说牧野要来,孟诗平坐立难安,紧张得狂喝水,杜程也跟着在一旁痛饮。
孟诗平嘴唇发抖,“你不是说你不怕吗?”
杜程:“是啊,我不怕。”
孟诗平狐疑地看了一眼猛灌水的杜程,“那你喝那么多水干什么?”
杜程莫名其妙,“因为我一直跟你说话,我好渴,你不是吗?”
孟诗平:……
“堂姐,”孟添玉敲了敲门,“我借他一下行吗?”
杜程被孟添玉拉出去。
孟添玉急了,“你昨天不是说如果我来的话,还可以找那个老师帮我补习吗?”
杜程是说了,他挠了挠头,“他有点事先走了,可能要晚点回来。”
“那怎么办啊?”
杜程张望了一下,见谢天地探头探脑地看热闹,坏人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看上去很有文化的样子,果断拉壮丁,“过来过来。”
谢天地指了下自己,“我?”
杜程用力点头。
大眼睛眨巴眨巴着望着他,谢天地小心肝颤了一下,就算知道小妖怪并不纯良,脚步也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叫我干嘛?”
小妖怪期盼道:“你会物理吗?”
谢天地:“……”
“不会。”为什么他感到了一丝丝愧疚啊可恶!
小妖怪果然瞬间变脸,冷冷道:“我就说了你不懂了。”
谢天地:好家伙,原来姬大大懂,他不懂的东西就是物理吗?
*
【我堂姐在特爱会所跟一个很可爱的小哥哥聊天哦。】
微信界面上一条消息跳出来。
牧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
对面人说的话他全都听不进去了。
“怎么了,牧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画廊的经理人问道。
牧野硬生生地收回目光,“没什么。”
“你的画呢,我们老板都已经过目了,他很欣赏……”
“嗡”
——【再不来的话,堂姐要被人抢走啦。】
眼神无法控制地黏在手机屏幕上。
“……以牧先生你这样的才华,我们也很惊讶,竟然从未有人发掘像你这样的璞玉……”
“等等——”牧野倏然起身,对错愕的经理人一鞠躬,“虽然很抱歉,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第12章
牧野打车到了特爱会所。
一辆漆黑的车斜斜地停在出租车前。
姬满斋下车,正看到牧野冲进会所。
青年跑得很快,会所前的楼梯一步跨过,跌跌撞撞,万分急切。
姬满斋靠在车上,静默地站在阳光下,抬头直视太阳,金色的瞳孔直直地暴露在日光下,眼前又浮现出了一张模糊的脸。
五官全都隐没在雾气中,眉心三条弯曲的红色弧线,如桃花般盛开。
那张脸……无助地仰着,对着他的剑尖。
姬满斋闭上了眼睛。
唐芙郁闷,这会所怎么男人越来越多了?
“我们这儿不招待男客。”唐芙拦住直闯进来的牧野。
牧野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来找人。”
唐芙警惕,“找谁?!”
该不会又是找杜程的吧!
“孟诗平。”
牧野说出这三个字,心都在痛。
放弃,他怎么敢说放弃?他怎么舍得让她牵另一个人的手?
唐芙:“我们这里没这个人。”
保护客户隐私是基本素养。
“牧野哥,这儿!”孟添玉急急忙忙地出来接人。
唐芙:“这是你哥?”
“是姐夫!”孟添玉道,上去拉牧野,“牧野哥,你可算来了。”
牧野与孟添玉很熟,看到孟添玉后,他焦急火热的心一下像被泼了凉水一样冷了下来。
冲动的热血逐渐消退,他一下被孟添玉从感性的世界里拉回了现实。
他是舍不得,可他有这个资格说不放手吗?他配吗?
牧野停下了脚步,“添玉,算了……”
孟添玉回头,惊讶道:“牧野哥,你说什么?”
在小孩纯然的目光中,牧野感到了一种无法抑制的羞愧。
身为男人,他竟然这么优柔寡断,早就下定决心要放手了不是吗?为什么这么犹豫再三、分分合合,比三流的电视剧还要难看。
孟诗平都已经看开了,他凭什么还来纠缠?
“牧朗清——”
一声娇喝响起,牧野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孟诗平,单薄柔弱的脸孔上绯红一片,杏眼圆睁,愤怒与不甘在她脸上一览无余。
“诗平……”
孟诗平步步向前,脚步略微有些不稳。
她一靠近,牧野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他皱眉道:“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