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知许才出声夜澜登时嗖的就朝他射了两道眼刀,不耐烦的开始赶人“话说完就走。”
翁知许嘟囔两句“我孤家寡人的能去哪里。”
夜澜指指天空“天大地大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总之不要跟着我们。”
“为何不能跟着你们。”翁知许摇着扇子朝夜澜凑近两分“放心我绝不打扰你们。”
薛悯抬手将他从夜澜身边推开,惜字如金的说道“不行,碍眼。”
夜澜挑眉朝薛悯笑了,可不是碍眼么,他们两个多自在,身边总跟着个灯泡多难受。
翁知许仰天唏嘘,看看,什么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好歹自己也曾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如今仇寻完了转头就将他给扔了。
翁知许还没感慨完,薛悯已提剑开始赶人,他身形一晃跃上院墙摇着扇子啧啧两声“好歹我们也有三十多年的交情,薛同悲你居然见色忘义。”
翁知许话刚落,夜澜抬手便挥出到罡风将他掀了出去,翁知许被掀到了半空猛的记起了些什么,当即扯着嗓子吼道“魔君,初阳君说下月二十六上清要重开山门,叫你同薛同悲回家看看。”
夜澜眼角笑意一僵,颇为无措的捏碎了手里的茶杯,翁知许见状嗖的遁了,薛悯将夜澜手里的茶杯碎片拿走又提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外袍上的茶水。
夜澜低头望着自己被茶水打湿的外袍好半天才轻声道“以前我总觉的自己命不好,身边亲近之人全因我而死,那时我便想若是离他们远远的说不定他们就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刚到扶霁山的那年我忙着安养师尊和师兄的魂魄,也不知你还活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忍不住埋怨自己害了你们,直到仙门围剿扶霁山我被萧衍捅了一剑彻底没了活下去的意志。好在后来我想通了,也知道了你的身份,那时我又觉得上天待我还算有些良心,往后有你陪着去哪儿我都能安心。“他顿了下嗓音低哑了几分“可在羌河外遇到二师叔他们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无论我如何劝说自己可内心深处我还是渴望回上清的,我想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想同你一起去爬玉清峰上的云杉,还想再见一见师尊和师兄,同他们说一句对不起……”
夜澜眼角通红,艰难的喘了口气“可我又怕回去。”
薛悯握着夜澜的手将他指间的茶水擦掉“哥哥怕初阳君和天璇君怪你吗。”
夜澜眼角更红了,低低的嗯了声“那时师尊并不想带萧衍回上清,都是因为我师尊才答应他的,若他没有到上清五师叔便不会死,四师叔也不会随他而去,师尊、师兄更不会……”
“哥哥。”薛悯一把抱住夜澜将他的话打断“不能怪你,你也是受害者。那萧衍本就打算去上清的,即便他那时没有遇见你,凭他的资质上清也会将他收入门下。玉衡君他们不是因为你死去的,人心鬼蜮,若萧衍本性为善,在那日听到你们的谈话时他便该放下心中怨恨,可他却忘恩负义的杀了开阳君。摇光君同开阳君故剑情深,怎能忍受没有他的日子,与其行尸走肉的活着反不如同开阳君一起去了。”
薛悯紧紧的抱着夜澜在他耳边喃喃低语“就像那时我听到哥哥不在了的消息一样,满心只想随你而去,半点都不想活。”
夜澜听的心酸伸手抱住薛悯,侧头在他颈侧蹭了蹭。
薛悯又说道“开阳君和摇光君的死对哥哥的打击太大了,才让萧衍有机可乘的对你下来傀儡咒,哥哥之所以会杀了玉衡君和穆师兄都是中了咒术的缘故。初阳君和天璇君他们都知道的,不会怪哥哥的。再说,玉衡君和穆师兄都转世了,说不定他们已经被初阳君寻到了,此刻正在上清山等着哥哥回去呢。”
夜澜噗的笑了,为了安慰他,薛悯真是什么歪理都能说。
像是听到了夜澜的心里话,薛悯弯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没瞎说。”
夜澜伸着两只指头戳了戳他的脸颊忍俊不禁的笑道“你如今这脸皮是不是厚的连箭都射不穿了。”
薛悯任由夜澜戳着自己的脸颊温声道“我想同哥哥爬遍玉清峰所有的云杉,还想同哥哥一起去云松院听早课,无聊的时候去薅一薅开阳君的药园子,趁天璇君不注意偷溜进禁书阁,若是被天璇君逮到了我们便一起在诲信院里受罚,然后围着上清山跑圈。”
听了他的话夜澜脑中立时就出现了副自己同薛悯穿着单衣手牵着手绕着上清山跑圈,身边还围着群看热闹的师兄的画面,夜澜啧了声眉眼一挑,顿时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没能陪着哥哥一起长大是我此生之憾,只可惜岁月长河时光不能逆流。“薛悯捏了捏夜澜的手“我想去哥哥长大的地方看看,再将那些我们错过的事情都做一遍。”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像片雪花落在了夜澜的心上。
夜澜鼻尖酸涩的厉害,片刻后他缓缓的点点头“嗯,我们要将那些年错过的事情都做一遍。”
薛悯没能同自己一起长大同样何尝不是夜澜此生的遗憾。人生漫漫不知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他不该执迷在过去的回忆里,若一直放不下曾经,他要如何同薛悯悠然于世的活下去。
虽说决定了要回上清可夜澜还惦记着昆仑山那些不要钱的玉石,所以第二日便同薛悯动身去了昆仑山,两人在山腹里待了大半月都快将昆仑山给挖穿了夜澜才挑挑拣拣的选了十来块剔透的玉石料子。
第六十四章 番外二
七月二十五那日天刚擦亮上清山便惊飞了一群鸟,夜澜同薛悯拖着块丈高的青白玉石磨磨蹭蹭的往山门口走,两人刚将玉石拖到门口的石阶下尚来不及喘口气便瞧见那紧闭的山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紧接着一个身着青白长袍青年走了出来.
夜澜望着青年的面容浑身一震,他腰间的玉佩跳了两下,立时有白光闪过,却邪嗖的飞了出去在空中嗡嗡盘旋一圈便停在了青年面前,那人曲指弹了弹却邪的剑身,却邪震了两下转瞬便消失在了他的手里。
青年望着山门口满脸呆滞的夜澜,身影一动便挪到了他面前,抬手揉了把夜澜的脑袋,微弯着唇角温言道“听说,你是我徒弟。”
夜澜愣愣的望着面前的青年,压根不能反应。
青年又揉了把夜澜的脑袋,挑眉看向薛悯,语气有些凉还有那么一丝酸“听说,你就是我家徒弟放在心上的小萝卜头。”
薛悯看了眼青年还放在夜澜脑袋上的手,抬手行礼“见过玉衡君。”
玉衡君将放在夜澜脑袋上的手收了回来,指尖一动,却邪咻的冒了出来,夜澜登时回了神拉着薛悯蹭蹭的躲到了那块丈高的玉石后头。
玉衡君瞬间醋的更厉害了,看看,就知道小混蛋心里只有他家那弟弟,自己这还没出手呢,就已经护上了。
夜澜将藏好便又将脑袋从那块玉石后探了出来盯着玉衡君看了两眼,唰的又将脑袋缩了回去,没过两息的功夫又探出头,再朝玉衡君看两眼,又迅速缩了回去。
薛悯看着夜澜有些恍惚的神色,担忧的捏了捏他的手心“哥哥,你在做什么。”
夜澜眨着眼愣愣的盯着前方,伸手狠狠掐了把自己的脸却一点痛感都察觉不到,他又将脑袋从玉石后头探了出去,这一次惊的人都坐到了地上,只见那提着却邪剑的青年身边又多了个拿着七尺盲杖的公子,那公子还冲他笑的特别温和。
夜澜淅淅索索的缩回玉石后头,甚是惆怅的叹了口气“小萝卜头,我约莫是太累了,都瞧见幻觉了。”
薛悯有些想笑,他家哥哥这是被玉衡君给吓懵了。
夜澜叹完了气,伸手揉了揉眼睛又将脑袋探了出去,他将把脑袋伸出去,玉衡君便弯着腰揉上了他的脑袋,脸上带着淡淡的无奈“抚渊,你在同为师玩吗?”
夜澜缓缓伸出手,啪的一巴掌打了出去,然后越发惆怅的看着薛悯“你瞧,我都不疼,假的。”
玉衡君无言的望着自己手背上的红印子,小混蛋,都不看看你打的是谁,能疼么。
拿着盲杖的公子蹲到夜澜身边,颇为担忧的看着他“抚渊,你打的是师尊。”
夜澜盯着他那张分外熟悉的脸,缓缓眨了下眼“哦,我打的是师尊。”
话音将落,他又魂不附体的拉着薛悯藏到了玉石的另一边。片刻后,夜澜蹭的蹿了出来,咚的跪到了玉衡君身前,红着眼睛扯了扯他的衣摆,哑着嗓子唤了声“师尊。”
玉衡君舒了口气,揉了把夜澜的脑袋,小徒弟总算是回魂了。
屋里的灯烛灭了三次,薛悯坐在桌前又新添了盏灯油,等灯烛重新亮起来他侧头看了眼窗外的正当空的明月,片刻后,他啪的捏碎了手里的狼毫笔,抿着唇匆匆的起身唰的打开房门。
薛悯将打开房门,夜澜便撞进了他怀里。薛悯瞧见了人,心里的郁结之气消了大半,只是面上还带着几分不愉。
见他面色微沉,夜澜自知理亏的摸了摸鼻尖“那个师尊同师兄明日便要闭关了,不注意就留我多说了会儿话。”
薛悯抿着唇不说话,眼里有丝委屈,他家哥哥明明说过今日要早些回来陪他的,结果又是月过中天才进门。
夜澜被薛悯眼里无声的控诉看的心虚,他咳了声拉着薛悯的手晃了晃“明日我哪儿都不去了,陪你去爬云杉好不好。”
薛悯唇抿的更紧了,自他们回来上清都过去了半月,夜澜每日不是陪着玉衡君和穆玄清就是偷偷溜去朔阳峰看那两个十来岁的奶娃娃,虽说那两人是开阳君和摇光君的转世,可薛悯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泡进了陈年醋缸里,呛的胃疼。
夜澜伸手戳了戳薛悯紧紧抿着的唇角“你昨日不是说想吃浮元子么,明日我给你做。”
薛悯眉眼微沉,恨恨的咬了口夜澜的指尖,哪里是昨日说的,分明是五日前说的。
夜澜嘶了声,顿时记了起来,只得呵呵干笑两声。好吧,这段日子他确实有些忽略了自家弟弟。
刚回上清那日夜澜就被玉衡君和穆玄清转世后还存着上一世的记忆震的魂不附体,将缓了两日转头就撞上了两个酷似摇光君和开阳君的小娃娃,惊的他话都说不全了,这么一通惊下来,他都迷糊了,说话做事便有些神思恍惚的,好几个夜里他都忍不住问薛悯他们是不是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幻阵里,最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呵呵的笑了。
薛悯咬了夜澜一口心口的郁结之气去了大半,然后捏着夜澜的指尖轻轻揉了揉。夜澜心里愧意更甚,柔声道“真的,明日就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得了夜澜的再三保证,薛悯紧抿着的唇勉强松了。
夜澜瞧着桌子上已经凉透了的米粥拉着薛悯坐到桌边,两手捧着碗将它温好舀了一勺粥喂给薛悯“这般大了,怎的还闹脾气不吃饭。”
薛悯咽下嘴里的米粥抿着唇又委屈的看着夜澜,哪里是他不吃饭,也不知是谁说让自己等他回来一起的。
夜澜话刚说完就后悔,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夜澜转手给自己喂了口粥然后又给薛悯喂了一口“是我错了,原谅哥哥好不好。”
薛悯神色柔和,点点头“嗯。”
夜澜悠的便笑了,见状薛悯眉眼一弯,眼里的星光璨若星河。
夜澜说话算话,第二日晌午刚过便拉着薛悯在玉清峰院子里的石桌上搓浮元子。还没搓几个便瞧见摇光君拉着开阳君蹭蹭的跑过来,夜澜正要行礼就见摇光君朝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左右看了两眼拽着开阳君嗖的蹿到了石桌边上的云杉上,然后扒拉着树枝将两人藏在枝叶间。
他们两人将藏好,天璇君就带着东曦仙主过来寻人,夜澜眨着眼拉着满手是面粉的薛悯同二人见了礼。
天璇君伸着鲜红的指甲戳了戳石桌上的面团娇笑道“小家伙,瞧见你三师叔和五师叔了么。”
薛悯抿着唇有些心疼的盯着被天璇君戳了好几个窟窿的面团子,夜澜瞧见了不动声色的将面团子抢回来塞到薛悯的手里,坦然道“没瞧见。”
他话音刚落,头顶上的云杉树便掉了几片叶子飘飘悠悠的落在了夜澜的头顶,薛悯背在身后的手飞速掐了个手诀,登时就起了阵风吹得云杉哗哗的往下掉叶子。等那阵风过去薛悯面不改色的将夜澜头顶的树叶拿掉,淡声道“风大。”
天璇君望着薛悯哧的笑了,随后眼珠一转笑眯眯的看向夜澜,夜澜脊背一凉,顿觉不妙。
天璇君笑意越深,清脆的嗓音悠悠的响了起来“过几日梵音城的圣女要来上清小住,我记得她刚及笄那年还想同我们上清结个姻缘,掌门师兄好像也颇喜欢那丫头,不如便趁这次将事情定了。”
夜澜浑身一抖,缓缓侧头看向薛悯,只见他家小萝卜头唰的红了眼角,唇抿的死紧,一张脸冷的像是冻了层寒冰,袖子里的慈悲剑咻的就飞了出来,端是一副要砍人的姿态。
夜澜嘶了声,义正言辞的朝天璇君说道“四师叔怎的尽爱说笑,我同那圣女可没半分关系。”说着他一把拉住薛悯“我忽然记起还有些行礼落在新安,我们这就去取,山高路远的我俩怕是要走个一年半载,劳烦四师叔同二师叔代为道别。”话音刚落,夜澜便拉着薛悯遁了。
天璇君瞧着夜澜那避之不及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夜澜带着薛悯一路不停直到了薛悯安家的那处山头才长长舒了口气,薛悯憋了一路此刻酸的都能淹死自己,当即扯着夜澜的袖子要解释。
夜澜吱吱呜呜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句“那什么,就是年少无知不小心扯了那圣女的面纱,可我哪知道她家的规矩是扯了面纱便要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