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圆看着坚定的斐福和五指扶额的诺米，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气膨胀开来：“我以为星厅是个公正的地方……为什么网友随便说两句话你们就信了？”
　　诺米急忙打圆场：“圆圆你别着急，等出去我跟你说，先让我问问我想问的事，好不好？”
　　可斐福一下就被打中了：“随便？一两个人说话，三四个人转发，五六个人评论，还可以说是随便，你知道一共有多少人举报你的这件事情吗？”
　　乐圆反驳：“那又怎么样？乱说是他们的事，调查是你们的事，如果他们乱说的话都是真的，还要你们什么用？”
　　乐圆鲜少说这么激烈的话，火药味一触即发，诺米都有点傻了。
　　乐圆攥紧拳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唇色微微发白，但脖子以下到腰，都挺得笔直。
　　斐福当了两代王治下的科奥星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气得胡子到鬓发都在发抖，他拿手指着乐圆，深深一个呼吸：“我们也是从人民里选出来的，在事情审理结案之前，哪件过程不是猜想？猜想不被允许吗？网友已经拿出了你在图腾大殿和阅兵大典偷窥的照片，事情有了充分的证明……”
　　乐圆打断他：“照片是怎么来的，是谁拍的，拍摄时间是什么时候，上传者又是怎么拿到的，你们都调查过了吗？”
　　斐福说：“这些是后话，等听完你的解释，如果确实有必要，我们会详细调查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偏见，他们根本不想听你说什么，乐圆气愤地想。
　　哪有人真正在乎这件事呢，他们不主动去查，反而对来历不明的证据颇为重视，这就是亚布统治时期延续下来的风气吗？
　　看起来满足了大部分人的诉求，实际上一塌糊涂。
　　乐圆忽然不急了，肩膀耸拉下去，背靠上椅背，喝了一大口水。
　　他玩了会儿自己的手指，过了半天才在两个人的注视下悠悠地说：“我总算知道，诺舒哥哥刚继位的时候，为什么会得到那样的评价了。”
　　斐福脸一白。


第75章
　　诺舒曾经得到过怎样的评价，身为两代首都星星长，没人比斐福更清楚。
　　在国民情绪最激烈的时候，甚至还有人说过让他先替代诺舒的想法——
　　这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没有人比斐福更清楚，诺舒是怎样对待这些人、和这些想法的。
　　斐福立马就想开口反驳乐圆，但当年的事划过脑中，加上事件的另一个全程参与者——诺米在现场，他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乐圆还不知道自己的话对面前的两个人造成了怎样的阴影，说完便气鼓鼓的，叉手坐在位置上。
　　斐福沉默半天：“这件事和那件事没有可比性，再说……”
　　“你想说哥哥的事本来就是事实吗？”乐圆一记直球砸上他的头。
　　斐福：“……”
　　诺米：“……”
　　再聊下去，可能要出大事了。
　　斐福嘴张了张，许久才说：“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带个人臆断了，我会重新审视一下这个问题，让事情重新再滚一遍。”
　　乐圆微微睁起眼睛——这才对。
　　他装作勉强地点了点头：“我会配合的。”
　　诺米若有所思地看过去：“老福，你办事……好像确实有点问题啊，那我父亲到底有没有来过科奥星的问题，你是不是也主观判断完，然后糊弄我？”
　　斐福转身：“殿下，你的事我可没有乱说，亚布大人怎么会来科奥星呢？他踏上这块土，不会立刻被陛下……”
　　意识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斐福改口说：“被陛下发现吗？”
　　诺米把杯子往桌上一摔：“我父亲不想让他知道，当然有自己的办法，算了，不跟你多废话了，你还是先管圆圆的事，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到时候再没进展，我就把你今天跟圆圆呛话的事告诉我哥！”
　　斐福：“……”也不用这样吧？
　　这是威胁吗？
　　斐福听说过乐圆和诺舒之间微妙的关系，他年纪大，倒也对这方面的事没有偏见，骨子里刻着那种对一切事务一视同仁的信仰，所以即便有人说乐圆是偷图腾的贼，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关系而选择无视或退缩。
　　只是他印象里诺舒一直是个冰冷沉默的性子，谁看久了都腿打哆嗦，对于诺舒是怎么和乐圆相处的，斐福隐约有一丝费解，外加一点好奇。
　　“陛下很喜欢他吗？”斐福没看见乐圆脸上飞速窜起的绯红，试探着朝诺米开口。
　　诺米笑了：“那当然了，他那个病，一共就那点感情，全都给圆圆了，最近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差，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有了老婆忘了……哎呦，圆圆你干嘛踢我？”
　　在斐福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乐圆踹完人，跳下凳子，走到门外招呼上士兵B，风一般撤了。
　　诺米在身后叫：“看见没老斐，他连我都敢踢！知道今天的事被我哥知道会怎么样吗？”
　　回到皇宫，乐圆特地换了一身他平时常穿的衣服，不想让诺舒看出自己出过门。
　　他走去直播室，开直播之前，士兵B惊奇对他看了又看：“前两天不是说这段时间都不再直播的吗？怎么突然变卦。”
　　乐圆懒得和他解释，把他从直播室门口赶走：“你随便找个地方逛逛，站在这儿，哥哥就知道我在里面了。”
　　士兵B委委屈屈，三步一回头，在乐圆冷酷的眼神中被迫消失。
　　乐圆静下来，仔细想了想。
　　网上的帖子只是小范围，现实中依然有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才刚进直播间，就发现网络世界的消息传播速度着实惊人。
　　【主播来了！】
　　【主播还真敢来？】
　　【为什么一来就看见奇怪的人，我们崽崽什么都没做，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凭什么不让他开直播？】
　　【我们说什么了吗？不心虚你们解释这么多？】乐圆点下清屏：“发生什么了？”
　　【呜呜崽崽你终于来了，你看过那个帖子了吗？我一边希望你看过，又一边希望你没看】
　　【还是别看过了，那里面说话太气人了】
　　乐圆：“看过，我回复了。”
　　【诶？我没看到你回复！】
　　【楼太高了，可能跳过了】
　　【崽崽说的什么？我现在就去找！】
　　乐圆：“不用去找，我说我和图腾被盗没有关系。”
　　这么说也没错吧？
　　【！！！我就知道，崽崽是无辜的！】
　　【次奥了，崽崽我相信你，不知道什么人这么险恶的用心，居然把我们崽崽拖下水】
　　【正好时间不对，外面宣传崽崽直播比赛拿冠军的消息漫天都是，这下都变成传播我们崽崽是小偷的了】
　　【啊？为什么】
　　【你们没看吗，那些宣传稿的下一篇，就被yxh链接到那个帖子了！】
　　乐圆最早是准备上来和担心他的人解释一下现状，现在突然觉得，这句话被提醒的话并不简单。
　　他细细的眉毛皱起来，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是谁替他准备了那么多宣传新闻和版面？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当初有人力捧妞妞拿第一的时候，外面也没有这么疯狂地宣传过。
　　说到底，那都是钱啊。
　　比赛拿第一，也是为了赚钱。
　　如果投入大于收入，谁会做这样的亏本事？
　　【崽崽怎么不说话了】
　　【崽崽能爬上来开直播，我已经很心疼了，崽崽不说话也没事，就让我看看你QwQ】
　　【今天还有幸运环节吗】
　　【滚滚滚，我们一直都没有幸运环节，哪里冒出来的怪人】
　　【说崽崽幸运的都是我们，崽崽自己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那些图腾阴谋论可以闭嘴了】
　　【呜呜呜是我们害了崽崽啊】
　　乐圆再次按下清屏：“想和大家打听一件事。”
　　【崽崽你说】
　　“有人后来还关注过妞妞的直播吗？”乐圆问，“知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上她？”
　　【啊这】
　　【妞妞出事以后，她的直播间直接被官方封禁了……】
　　【啊这，陷入为难】
　　乐圆说：“不用为难，我有事想问一问她，所以需要她的联系方式。”
　　一排排“啊这”划过之后，终于有一个句有用的。
　　【我、我以前在妞妞的直播间中过奖，得到了她寄过来的小鱼干，星递上有地址和联系电话，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
　　乐圆说：“够了。”
　　和那个ID交换完私信，乐圆又安慰了观众们几句就下了播。
　　他细细读了一遍地址。
　　妞妞住在离首都星并不近的一个小星球上，如果要在一天内来回，肯定要早出晚归，不惊动皇宫里的任何人是不可能的。
　　乐圆抱着写着地址的小卡片陷入忧愁。
　　他要怎么去呢？
　　利和梅米来的这几天，晚餐一直都举办得像宴会一样，不止是西斯帝国的王子公主，还有他们带过来的仆从和士兵，也都好好招待了。
　　乐圆本想睡完午觉后去餐厅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结果他才刚醒，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份点心。
　　哥哥回来过了？
　　乐圆打开房门，冷不丁和站在门外的士兵ABC对上视线。
　　“你们怎么在这里？”乐圆差点惊吓过度，士兵ABC同框出现，最近一次他见到还是在阅兵大典那种场合。
　　士兵A苦着一张脸：“我明天就轮休了，突然被陛下叫……委以重任，圆圆，你是不是要跑？”
　　乐圆一惊：“我跑去哪里？”
　　“你不跑，陛下为什么叫我们来这儿看着你？”
　　乐圆：“……”
　　没道理啊，他又没跟任何人说。
　　“你也不用掩饰了，”士兵A打了个哈欠，“要不是没有机会，我现在就去把你的直播回放看一遍，就什么都清楚了。”
　　乐圆脱口便说：“不可能，我把录像删掉了。”
　　然而下一秒他便反应过来，难道诺舒是看了他直播？
　　他没通知、没准备的直播，居然被诺舒精准抓到？
　　士兵C像是看透了他的困惑：“删掉有什么用啊，皇宫里谁没给你设置开播提醒，要不是我在上班，我肯定拿出来看。”
　　乐圆咬紧下唇：“哥哥今天忙吗？”
　　“不忙，但西斯帝国那两个家伙不是在吗？他不忙也得装得很忙，不然就被缠疯了。”
　　乐圆听完，不顾身后此起彼伏的“等等啊圆圆”，直接便往外冲。
　　站在正殿门口，乐圆忽然怂了。
　　他进去该怎么和诺舒说？
　　从网上被黑到自己去科奥星厅到直播要妞妞的地址，这三件事每一件都达到了诺舒的大事标准，结果他一件都没说。
　　正踌躇时，门自己开了。
　　诺舒拿着一个标着卡凡工厂LOGO的袋子，正要从门里出来。
　　乐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从诺舒的胸口慢慢看向他的脸，声音极小地叫了声：“哥哥。”
　　“找我？”诺舒见到他，把袋子扔给匆匆赶来的士兵A，“把这个带回我房间，你们三个可以回去了。”
　　士兵A张嘴就想“啊？”，目光触及诺舒漠然的表情，匆匆改口：“是！”
　　说完就和士兵B士兵C一起跑路。
　　乐圆咽下一口口水，跟在诺舒身后进了正殿。
　　正殿里一个人都没有，巨大的会议桌上放着一台光脑，倒是真的和“不忙也得装得很忙”很像。
　　“刚拿的是摩卡星寄过来的特产，他们说过几天还有几份，你记得拿。”诺舒开口说。
　　乐圆盯着自己的脚尖瞧了一会儿：“他们跟你说的？”
　　诺舒“嗯”一声。
　　乐圆脚尖不自觉一动。
　　辛玛他们找诺舒是为什么事，他能猜到。
　　除了在深深感觉到自己被许多人关心着外，他的手脚也有些许不自然：“那个，你也能吃。”
　　诺舒没听清，回过头来：“什么？”
　　“我说摩卡寄过来的特产，那些也都是你爱吃的。”
　　顿了两秒，乐圆又补充：“是小狼爱吃的零食，你们口味应该一样吧？”
　　诺舒沉默片刻：“小狼爱吃的？”
　　“我没有爱吃的，”乐圆摇摇手，“不是，不对，我什么都爱吃，但小狼小时候很挑嘴，种植园里的东西他十个有八个不吃，我就记住了另外两种，后来卡凡工厂的肉干也一样。”
　　他这么说着，那些两个人一起在摩卡星度过的时光，好像就飘在眼前了。
　　诺舒忽然笑了。
　　乐圆疑惑地看着他。
　　“好，知道了，到时候把茸茸叫来，改改他的毛病。”诺舒朝乐圆走近一点，替他理了理睡乱的头发，乐圆一下子紧张起来。
　　“脖子不舒服？肩膀崩得很紧。”诺舒的手从乐圆头发上撤下来，顺势在他肩上按了两下。
　　他表情看似无意，但看在乐圆眼里，都像是故意的。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你准备什么时候招？
　　乐圆内心极度心虚，只觉得做人真是麻烦，如果是猫就好了，喵两声撒个娇这事不就过去了？用得着消耗他这么多脑细胞吗？
　　整个人都麻了。
　　撒娇？
　　想到这个词，他指尖一颤。
　　再对上诺舒线条生冷的脸，乐圆沉思两秒，探手，拉上了诺舒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