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很漂亮。”他道，“很适合我的话。”
“我叫王明，是这所学校的老师。”
“请问你可以做我的模特吗？”
第50章 咸鱼先生
张大夫现在很窒息。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副本之中。
更窒息的是，现在与他在一起的只有千里白。
高级副本的boss兜兜转转一直就那一拨人，轮回境存在这么多年了,只要不像小咸鱼那样宅出新高度，但凡有点资历的高级副本boss大家都听说过。
可其中没有千里白这号人。张大夫估计这位是最近才升上去的之前千里白找到他,说要搞联合副本的时候可把他给吓了一大跳。高级副本的boss被他们这些底层吃瓜群众传得玄乎,哪怕和千里白相处了一个副本，张大夫看着他还是莫名有点怂。
而且千里白还安排他和自己去找那个入侵者。
他只是个大夫！打打杀杀不适合他。
外面下着雨,走廊幽深,地面上泛着一股潮气。张大夫之前一直觉得有些玩家异常胆小,现在他明白了。之前以上帝视角看副本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作为一名玩家，前面是什么都不知道。
的确挺吓人的。
这里只有他和千里白两个人，走前面走后面都不是什么好选择。千里白看着张大夫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种地方都是你越怕越危险的。”
“又是入侵者又是惩罚副本,也真难为你了。”
一个鬼怕这些有些难为情，张大夫摇摇头不好意思：“也没什么,不过我现在更担心小咸鱼。”
这确实是一句实话，张大夫之前就调查到那个叫伏湛的家伙和入侵者组织有什么关系，但他没想到那个组织那么狠，竟然一次又一次追到副本里来了。
主神都不会比他们有能耐。
“确实。”千里白沉吟一下，“叶肆现在大概是已经开始注意到小咸鱼了。”
张大夫至今都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只隐隐约约了解到一点儿。之前他还听见他们的谈话中隐隐约约提到了一个叫叶肆的人，可张大夫在轮回境那么多年都不知道这号人的存在。思来想去，张大夫还是斟酌着开口问：“叶肆究竟是谁？”
千里白停下了脚步，背着张大夫道：“听说过裁决者这个组织吧，最大的入侵者组织。”
张大夫点头。
千里白：“叶肆就是组织的领导者。”
“轮回境的存在是为了惩罚罪大恶极之人,在这之中只有很小很小一部分罪人能够活着赎清自己的罪孽。”
“主神会告诉给这些刑满释放的人轮回境的真相，然后给他们两条去路，一是洗掉所有关于轮回境的记忆反悔现实，另一条路是成为轮回境的工作人员之一。”
“这些罪人赎清罪孽都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即使回到现实世界之中，他们也基本不可能再融入社会之中。所以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会选择留在轮回境之中。”
“他们的寿命比轮回境的原生物短暂很多很多，其中大多数也只是作为副本普通的npc平淡地过完余生。”
千里白说着摸了摸腰间的竹烟枪，眼神望向了很远的地方：“叶肆，那是我见过的罪孽最深重，也是赎罪速度最快的玩家。不出意料，他选择了成为轮回境之中的一员。”
“实际上刚进入轮回境的他和许多罪人一样不知悔改，谁也不知道促成他转变的启机是什么。”
“他的工作能力很出色，只用了三年时间就从npc变成了一名boss。”
接下来的事情张大夫大致也能脑补的出来，浪子回头的大罪人实际上内里还和原来一样的肮脏，成立了入侵者组织，把轮回境弄得一团糟。
张大夫又想起了千里白的话——
“他们已经盯上小咸鱼了。”
这么一想，张大夫突然有些怪罪起伏湛了。若是没有这个人，小咸鱼就不会再危险之中了。
危险之中的江羡鱼向来缺根筋，以至于他看到眼前的肺痨鬼的时候莫名生出了一股好奇。王明？
这个关卡的恐怖boss？
江羡鱼迟疑了两下，试探着开口：“同行？我也是boss，放点水行不？”
王明愣了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重复：“我不知道什么是boss，我只要你做我的模特。”
按照提示，王明是江羡鱼的搭班老师。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这个王明表现得不像是认识江羡鱼的样子，更不知道boss的含义。如果伏湛可以读心到还好，可偏偏之前遇见乌鸦的时候他用掉了自己的能力。
王明神神叨叨地念叨了半天，忽的又向江羡鱼走进了一步，他望着江羡鱼的眼睛，瞳仁深处浑浊的液体缓缓转动起来，喉咙间颤巍巍地发出了一个含混不清的音节，江羡鱼侧着耳朵，只努力辨别出了救我两个字。联系着任务内容，逻辑基本都对得上。
“怎么救你。”伏湛把江羡鱼挡在后面，蓦地开口，只是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
对面的王明显然是想说些什么，只是开口的那一刹那他的表情骤然痛苦起来，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初见面时的样子，神神叨叨，眼神中带着一股子阴恻恻的光。
江羡鱼看了一眼他的手，他的手指从指甲往后都在一点一点的腐烂，他又往上看了一眼，王明的耳朵后面也出现了霉斑，只是被头发遮住看不大分明。
江羡鱼又打量了一下美术教室的条件。即使是贵族学校，废弃了这么久的地方条件也不能算是好。忽明忽灭的白炽灯，盖满灰尘的地板，还有墙角不断滴着水的水龙头......江羡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发出了灵魂拷问：“那个......前辈，你就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吗？”
特级惩罚副本，怎么看都比自己的资历老，叫前辈准没有问题。
王明被江羡鱼这个奇怪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后回：“对，我被困在这里很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记时间了。”
江羡鱼瞳孔微缩，继续问：“一次都没有出去过吗？下班也没有吗？”
“我出不去，也不想出去。”王明摇摇头。
“那你怎么洗澡？”
王明：“.....”
“前辈！”江羡鱼一股敬意油然而生，他恭敬地向王明鞠了一躬。
高级boss，恐怖如斯。虽然江羡鱼早就从各种渠道打听到了有关这群精英的八卦，但他还是第一次以玩家的身份遇见这个群体。为了副本竟然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其敬业程度是他这辈子都达不到的。
但是生活不该只有工作，最起码个人卫生是需要注意的。江羡鱼紧接着热心地向王明开始推荐起了各种洗浴用品，把王明说得一愣一愣的。
王明不能理解江羡鱼的脑回路，只感觉被吓了一大跳，过了好半天才阴恻恻来了一句：“我喜欢你的脸。”他指了指那幅没有脸的画作，“我在这里那么久一直没有为他画上一张合适的脸，请问你能够当我的模特吗？”
“可是你的手还能握住画笔吗？”
一想到王明腐烂的手指，江羡鱼就觉得这个boss有点可怜。他想起了自己的能力，只是这个能力似乎时灵时不灵，之前给王大爷治病的时候就翻车过，好在最后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江羡鱼想了一下，还是试探着为王明治了一下伤口。
江羡鱼只选了一处看起来最不严重的进行治疗，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顺利，王明的中指指尖很快长出了一层新肉。可就在江羡鱼想帮助王明治疗下一处伤口的时候，王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很快把手给缩了回去。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王明转身坐到了画布之前，“我现在只想要你当我的模特。”
一言不发的伏湛默默看了一眼手表。
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与王明兜兜转转说了一圈内容还停留在人体模特的问题之上。
他第一次知道江羡鱼这么能扯。
伏湛瞥了一眼王明的画，画中的人像穿着白色长袍，头戴荆棘花环，柔软的黑色卷发垂下来，莫名有一种圣洁的味道。
可伏湛的关注点不在这里。
“做模特需要换衣服吗？”他突然开口。
“当然需要。”王明说着翻箱倒柜从一大堆衣服中翻出了长袍和头冠，“就是这一件。”
“在这里换好，我需要完成我的画作，一刻都不能等！”
“哦。”他低低应了一声。下一刻，奶娃娃的手里出现了一把漆黑的长刀。儿时的伏湛的身量瘦小，拿着武器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吃力。
江羡鱼不知道伏湛为什么突然这样，但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正思考着要不要帮伏湛去举一下刀，毕竟这个副本之中他的身份是伏湛的老师。一个老师在一旁看着奶娃娃举着一把黑色长刀站也站不稳，怎么想都觉得良心上受到了暴击。
他还没有来得及上前，就看见伏湛灵巧地转了一下长刀，替他回答道：“不行。”
对，不行。江羡鱼点头。
只是伏湛接下来的话就有点奇怪了——
“本来就不行。”
“想看他换衣服这种事情更加不可以了。”
江羡鱼：“？？？”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 伏湛：不能看！谁都不能看！我都没有看过！
第51章 咸鱼老师
事情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江羡鱼最后还是做了模特,只不过画师从那个王老师变成了伏湛。
缩水版的伏湛只能勉强够到画架子，江羡鱼只能找了张高脚凳，把迷你伏湛抱到上面,再在远处伫着。江羡鱼实在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模特，被人盯着的感觉他很不适应,目光随着天花板上的光斑不断地游移。
王老师阴恻恻站在画布旁边,阴阳怪气来了句：“我倒要看看一个奶娃娃会画成什么样子。”
奶娃娃伏湛只是抿了抿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王明。他从墙角的水池子里打了一下桶清水,沾了些许颜料就开始画了起来。
伏湛画的是薄涂的水彩,所有的特征都抓的极其精准。轻轻浅浅的颜色一层叠着一层,流畅的线条在纸张之上似乎带着舞蹈的趣味。江羡鱼的眉眼本就生得柔和,从发梢到脚尖美的都恰到好处。而薄涂水彩正是最适合表现这种柔和又空灵的感觉。
江羡鱼好奇地凑上前去，惊疑地赞叹了一声。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伏湛会画画。
伏湛收了笔，对着王明淡道：“你的画没有灵魂,再美的人作模特都无济于事。”
“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给他作画。”
王明听了这话似是魔怔了一般，只怔怔朝着江羡鱼望了过去。
boss过得都不容易,又是演戏又是画画的，江羡鱼本来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这只可怜鬼，却被他的眼神吓得住了口。
“不，只要脸，只要有了你这张脸......”
“我的画就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
王明喃喃自语,转身在一堆杂物之间翻找着什么。王明是背对着江羡鱼的，因此江羡鱼看不见他手里的东西，只看见天花板上一个光斑随着王明的动作不断地游移。
能够反射光斑的东西之中，江羡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刀。
磨得锃光瓦亮的快刀。
这个boss想要活活割下自己的脸皮，恐怖故事里都是这么安排的。
这位兄弟是个狼灭。
但他不是。
江羡鱼腿肚子都在打颤,他朝伏湛递了个眼神，缓缓朝着门的方向。
伏湛显然也是这样想的，长刀在手中转了一个圈，随时准备出手。
王明转身了。
江羡鱼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晃了一下眼睛，紧接着是“咔嚓”一声，一阵强光之后他终于看清了王明手里的东西——
一台老式数码相机。
“看吧，我现在拥有了终于完美的脸了。”王明笑了一下，“我这就去把照片洗出来。”
江羡鱼：“？？？”
......
“这台相机是我很久之前买的，之前采访的时候我掉下悬崖还以为它被砸坏了。”王明望着江羡鱼的照片，笑了一下，“没想到什么问题都没有，到现在也很好用。”
自从遇见江羡鱼后，伏湛觉得他碰见的轮回境的boss多多少少脑子都有些问题。
轮回境的打打杀杀在他们这里都变得跟个儿戏似的。
哦，对了，眼前这位是不是个boss都存疑。
王明看起来爱不释手地盘着手里的玩意儿，全程都没有在理会伏湛和江羡鱼。在剧本之中，王明扮演的是班主任的角色，一个班主任既不认识班级里的学生也不知道搭班老师，怎么看都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当然，也不排除王明职业素养不高，没认真看剧本的可能性。
毕竟一路过来这种玩忽职守型boss伏湛还见识的挺多的。
今天不该对那个疑似乌鸦的家伙发动读心的。
伏湛再一次懊恼起来。
剧本的任务是解救王明的怨魂，之前的画外音又说过要帮王明报仇雪恨，听那个口气一看就是本人说的。可眼前这个王明委实不像是枉死之人。
拍下照片之后的王明握起画笔重新开始作画，他的手部溃烂的情况委实不怎么乐观，好几次画笔都从手上掉下来。王明低着头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画笔。
过度腐烂的手已经拿不起画笔了。
江羡鱼没有伏湛想得那么多，看着王明那么可怜，没什么危险性，直接开口问：“那个......我可以检查一下你的伤口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