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健康医院不许病人深夜四处游荡。
　　等到玩家们再一次见面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伏湛和丽萨都没有出现在玩家的面前。前者昨日第一个被拽离大部队，离开的时候脸色白到吓人,后者最后一共分配到病房,众人已经默认他们已经凉了。
　　这个副本一共五个玩家，第一晚毫无征兆死了两个,众人的状态都不怎么好。
　　如果破不了局，那么他们的小命也即将交代在了这里。
　　众人交流了一下，意外发现昨日都不约而同出现了溺水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众人再一次回到了医院大厅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之前，外面不知什么又下起了雨。
　　之前到晚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第二天甚至隐隐有放晴的趋势。可是今天的这一场雨似乎格外大，雨点打在地上的声音清晰,间或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将湿冷的空气切割的碎碎裂裂。
　　刘雯回头看了一眼强上的电子屏，瞳孔微缩。
　　“昨天应该是几号来着？”她问身旁的短发女人。
　　“1952年11月14日。”短发女人很肯定地回答。她顺着刘雯的目光方向望过去，也怔住了。
　　显示屏上泛着瘆人的光，日期又一次回到了1952年11月14日。短发女人跑到转角看了一眼，昨夜被她们打乱的报纸今日又恢复了原样，报纸上的新闻却是1952年11月16日的。
　　除了转角的报纸日期在前进，其他的一切似乎永远禁锢在了1952年11月14日之中。短发女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手脚冰凉。
　　她和另外两个人鼓起莫大的勇气翻开了报纸——
　　“截止至1952年11月15日24时。”
　　“本次特大暴雨死亡人数已上升至138人，其余7名伤者目前仍处于重伤昏迷状态。”
　　死亡人数在不断更新。
　　7名。
　　还有7名。
　　只剩7名。
　　两天后的他们会不会已经成为死亡名单上的一员？
　　短发女人的呼吸突然局促起来。她又一次听见了水流撞击耳膜的声音。她的眼前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隐隐约约之间，她还闻见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儿。
　　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
　　丽萨没有离开。
　　她现在和千里白在一起。
　　江羡鱼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刚刚的一片混乱之中，一阵强光袭来。
　　热辣的光把他的眼睛灼得生疼，要不是他是恐怖boss对轮回境中的各种恶劣环境产生了一定的免疫，估计他现在的视力肯定受到了影响。
　　顷刻之间，他和伏湛掉进了一个漩涡，再次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另一片世界之中。
　　虽说是boss，实际上江羡鱼自己对这个副本也不是很熟悉。
　　深山医院这个副本本就牵扯到了一些次元穿越的玩意儿，更何况这种刚刚形成的融合副本据说空间很不稳定。他瞥了一眼身旁的伏湛，男人眼神淡漠，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的眼睛空茫茫一片，视线似乎没有聚焦在任何地方。
　　“你拉紧我。”江羡鱼听见青年说到。
　　深山医院副本暂时性封印了玩家进入轮回境以来的所有记忆。哪怕玩家还保存着一些在轮回境中练就出来的可怕直觉和身体反应，照理这么镇定的情况似乎也不多见。
　　从玩家刚刚进入副本开始江羡鱼就透过boss的特殊系统观察着轮回境里所有玩家的一举一动。伏湛刚刚来到这里就得出了他在轮回境的结论，似乎他早料到自己会来到这里一样。
　　轮回境只是从最近这些年来不要命地随机拉人，之前一直是惩罚罪大恶极之人的地方。他们犯下的罪孽太过深重，人间最严苛的法律都不能惩罚他们的罪孽，这时候这些罪人就会被拉入轮回境中接受永无止境的劳动改造——一直到他们改正自己的错误为止。
　　能够很确定会进入轮回境的只有那些罪孽深重的人。
　　从与伏湛在第一个副本相遇开始，黑衣男人给江羡鱼的印象就是外冷内热，看似不仅人情，其实许许多多的举动背后都隐藏着笨拙的温柔。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如此料定自己一定会来到这里呢？
　　幻境之中的程设和乌兹古堡惊人地类似，江羡鱼险些以为因为穿梭副本的能力，他又回到了乌兹古堡之中。可是这里细看又能觉出一点儿不同来。
　　上一次他离开这里的时候，桌子上摆满了番茄，旁边还有张大夫留给他的信。可是这些东西这里都没有。
　　乌兹古堡只有他和张大夫两个人有自由进出的权限，张大夫和自己在一起，而且虽然张大夫人送外号张缺德，其实人品还是信得过的，他不会未经允许动别人的东西。
　　乌兹古堡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这儿大概是根据他自己的记忆构筑出的一片幻境。
　　通常这种空间的混乱不会持续多久。
　　幻境常常能反应出主人心里最渴望的东西。
　　江羡鱼一直以为自己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番茄，可是空荡荡的乌兹古堡里根本看不见番茄的影子。他四处走动了几圈，隐隐听见客房里传来奇妙的响动声。
　　江羡鱼刚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伏湛朝着客房走去。
　　乌兹古堡之中有许多大理石柱子，他发现伏湛马上就要撞到柱子上面去了。
　　江羡鱼想要提醒他些什么，话语刚刚到嘴边，就看见伏湛僵硬地转过身，慢慢避开了柱子。
　　伏湛牵着他的手，黑衣男人手心的薄茧摩擦着他，有些粗糙却意料之外地使人感到安心。他的脚步不似平常，平稳依旧，速度却慢了几分。
　　终于到了门旁边，江羡鱼想开门去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身旁的男人却制止了他。
　　“我先进去探探情况。”伏湛道。
　　江羡鱼一个人被留在门外面。
　　幻境里面基本不会有危险，他心里痒，很想知道房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毕竟幻境能够反应出一个人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而里面不动寻常的声音似乎和他的渴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江羡鱼左思右想了老半天也没能想出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把耳朵附在门上，隐隐听见了粗重的喘息声和带着哭腔的呻.吟。
　　喘息声似乎来自于伏湛，而那哭声江羡鱼很肯定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江羡鱼瞳孔地震。
　　他的幻境里究竟在发生什么
　　......从刚才开始，伏湛的眼前一片黑。
　　倒也不是全黑，隐隐约约之间还能看见一些模模糊糊的光景。
　　从来到这里开始，伏湛就觉得这里的一切意外熟悉。
　　他对这个副本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即使环境昏暗，他也熟悉每一条道路，他甚至能够熟悉感知到这个副本里发生的一切。
　　这个副本很可能是根据他被封印的记忆创造出来的。
　　他一直以为来轮回境以后的自己会是无欲无求的状态，没想到这些岁月里他的内心升起渴望。
　　他推开了房门，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两道人影。
　　房间里面是一片漆黑，但是各种各样的声音反应出他内心隐秘又无法说出口的渴望。
　　他想起了之前那些鬼怪们的话。
　　他和那个叫江羡鱼的精怪果然是情比金坚的爱侣吗！
　　还未等伏湛再品味出什么，一阵天旋地转之间他们已经回到了医院之中。
　　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
　　伏湛刚刚抬脚，就听见一旁的恐怖boss开口，声音温温柔柔的：
　　“崽啊，当心点，你又要撞到柱子了。”
　　“大白天的，你究竟在想什么呀？”
　　大白天？
　　伏湛抬手下意识触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道：
　　“我好像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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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咸鱼医生
　　伏湛瞎了。
　　江羡鱼在大佬面前做了各种手势和鬼脸,大佬愣是木着脸没有半点儿反应。
　　他仔细想了一圈，大概是刚刚掉到幻境的时候瞎的。
　　可是进入幻境以后，眼前的男人一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这儿危险，到我身后去。”
　　江羡鱼莫名觉得心里暖暖的。
　　失明只是暂时性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江羡鱼并不是很担心伏湛的身体状况。
　　伏湛之前并不让他到房间里去，江羡鱼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又好奇得紧,忍不住问：“刚刚在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呀”
　　伏湛的眼神有些飘忽，他喉结滚了滚,道：“不清楚，我看不见了。”
　　实际上视力还是有一点儿的，虽然人脸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人影子还是能勉强看见的。
　　但是一想到那个朦朦胧胧的画面，伏湛不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偏偏小咸鱼锲而不舍地追问：“那你听到了什么？”
　　伏湛神色平常回：“你又听到了什么？”
　　“哭声、喘息声、剧烈的撞击声......而且嗓音像是你和我两个人的。”江羡鱼回忆。他说着说着想到了什么，突然之间瞳孔微缩,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伏湛平淡道。
　　没有人注意到他插.再大衣口袋里的手微微捏紧。
　　“崽啊,我和你说件事儿吧，刚刚的那个幻境是根据幻境主人的记忆创造的,据说能反应人内心的欲望。”
　　“而刚刚那儿只有我和你。”
　　“那个幻境设定的地点是乌兹古堡，我之前的家，这么想来幻境的主人只能是我。”
　　“我最近在被各方面吊打以后意识到需要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而在我的熟人当中，你的实力是最强大的。所以你应该在教我练习自由搏击。”
　　“果然，此刻我最想做到的就是赶快提升实力，再也不拖别人的后腿。”江羡鱼认真道。
　　伏湛：“......”
　　伏湛只轻轻“嗯”了一声,点了一下头。
　　听完江羡鱼这番话，伏湛已经确定，那个幻境是他自己的。但是他只会让江羡鱼的这个误会一直持续下去。眼前这个青年天天傻乐傻乐的，根本不会有这些无法诉诸于口的念想，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对他的称呼——
　　“崽啊。”
　　人间界常见对于可爱幼崽的称呼，充满了慈爱的人性光环。
　　伏湛想到这个称呼，右眼皮下意识跳了一下。
　　一个和自己同龄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这么称呼别人的，回想起江羡鱼那谜一样的老父亲眼神，伏湛突然想到了一种一直被他忽略的可能——
　　“那个......嗯......江先生？”伏湛问。
　　第一次被伏湛称作先生，江羡鱼有些受宠若惊，只木木回了个“啥”。
　　“敢问您今年......贵庚？”
　　江羡鱼低头腼腆地笑了一下，道：“我的年龄在轮回境的正式员工中不算大，也就五百岁。”
　　实际上他还谦虚了一点，抹掉了五十四年的零头。
　　轮回境的那些鬼怪们寿命都很悠久，寿命动辄上千岁，像张缺德那样也有八百多岁了。
　　五百五十四岁，却是还算毛头小子。
　　但是对于人类来说，五百五十四是一个不可能的数字。
　　玩年下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他的年龄还不到眼前青年的......零头？
　　伏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
　　鬼怪们的心也碎了。
　　亏他们之前还想着安慰小咸鱼，现在看来，就吓人本领来说——
　　小咸鱼比他们还厉害。
　　最起码他们不会动不动就玩消失，还吓到王大爷腰闪了。
　　哦，对了，还和一个高玩谈起了恋爱，这要说出去绝对劲爆。
　　“我们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吊死鬼绝望。
　　“谁知道小咸鱼男朋友会是一个玩家。”王大爷躺在病床上附和。
　　轮回境里，暴露身份，死路一条。
　　生平最喜欢聊家长里短各种八卦的鬼怪们第一次为自己的多嘴感到后悔。
　　“或许，我们还有救。”贞子模样的女鬼幽幽说了一句，成功吓了大伙儿一跳。
　　“张大夫。”女鬼缓缓转身，张大夫被看得心里有点发毛，“那个和小咸鱼在一起的玩家人品怎么样？”
　　张大夫被女鬼搞得有点懵，下意识回答：“还不错。”
　　“人虽然又冷又闷不好相处，但是应该很爱很爱小咸鱼。”
　　“上个副本里他还为小咸鱼挡了一刀，遭了不少罪。”
　　“对亏了他，不然现在小咸鱼凶多吉少。”
　　女鬼点头，朝着众人提议：
　　“轮回境的那些玩家天天勾心斗角，混成高玩人品还不错的实在不多。”
　　“他还真心喜欢小咸鱼。”
　　“这么一想，这家伙貌似勉勉强强配得上小咸鱼。”
　　“不如我们作为助攻加把劲，直接让俩人把证扯了，再忽悠这个玩家转行当boss。”
　　“这个玩家成了自己人，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算是泄露轮回境重大秘密了。”
　　鬼怪们立马表示同意。
　　张大夫：“......”
　　......
　　短发女人的视线一片漆黑。
　　她试探着向前方走去，片刻之后，她摸到了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