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离谱的是，鹿可竟然真的信了，高高兴兴和他回了房。
伸手解锁房门, 宗珩也没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或许真的是独占欲作祟、又或者是该死的胜负欲，在少年表现得和旁人更亲近后，他总想着要在哪里扳回一城。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听到第二道脚步声的汤圆没再像平日一样趴在猫爬架上装死，而是竖着尾巴，瞪着双圆圆的绿眼睛，警惕地看向门后。
不过在被宗珩挡住半个身子的鹿可露出脸后, 它又一秒放松, 迈着猫步凑近了对方。
弯腰换好拖鞋, 鹿可朝前伸手，一只毛茸茸的白团子立刻扑进他的怀中。
“沉了，”五指陷进汤圆蓬松柔软的容貌, 他低头，轻轻在对方鼻尖蹭了两下，“看来最近伙食挺好，嗯？”
许久未见还能引得这老猫如此狗腿, 宗珩微怔，甚至怀疑鹿可在身上藏了罐头。
眼见某只和少年挨挨蹭蹭的蠢猫已经得寸进尺到差点亲上对方的嘴巴，他终于没忍住开口：“汤圆。”
瞬间听出主人平静语调中暗藏的威胁，汤圆飞快转头，竖起的耳朵正好被鹿可啾了一口。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圆溜溜地看向自己, 宗珩额角一跳, 突然觉得自己把人带回来看猫就是个错误。
“我怕它会咬到你, ”随意找了个借口，宗珩面不改色，“牙齿特别尖，你小心一点。”
仿佛是为了配合主人的说辞一般，汤圆张嘴打了个哈欠，露出上下两排被刷干净的尖锐犬牙。
家里也养过猫猫狗狗，鹿可不在意道：“宗哥放心，我不会拿手去逗它的。”
宗珩：……但是你会用脸，还会动嘴。
他最近都没怎么给某猫洗澡。
“手累不累？你坐下陪它玩吧，”发觉少年一屈膝就要往地毯上坐，宗珩无奈，眼疾手快地把人往床边一拉，“地上凉。”
安稳的“摇篮”忽然晃了一下，汤圆蹭地从鹿可怀中跳开，却收着指甲没有伤人，目标明确，它低低叫了声，优雅一跃，熟练落到宗珩的腿边蜷好。
彼此之间只隔着团软乎乎的汤圆，宗珩垂眸，正巧能看见少年低头逗猫时露出的雪白后颈。
温热的，他之前还上手捏过。
“其他战队那边有很多人想加你的微信。”想起前几天收到的那一连串群聊，宗珩忽道。
尽管他总觉得那些老油条没安好心，不过这种事，终究还是要和正主知会一声。
忙着给汤圆挠下巴，鹿可头也没抬：“谁啊？”
宗珩：“饺子、老P、Xiao……”都是圈内人气高又能打的明星选手。
“还有Free，”顿了顿，他不忘补充，“他已经准备收红包把你卖了。”
若是换做一般喜欢看HPL粉丝，光是听到这串名字，就得激动到尖叫，然而鹿可却没什么太激烈的反应，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眉心不自觉舒展，宗珩又道：“不想加？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呢。”
“高兴啊，他们都是我很尊敬的前辈和对手，”逗得汤圆翻开了肚皮，鹿可细细顺着对方腹部的绒毛，“但这种高兴，只在赛场上体现就够了。”
说句难听点的话，如果他仅仅是想和谁认识、加谁的微信，根本就不用组建ZOO，一个电话，自然会有人完成他的愿望。
高兴归高兴，尊重归尊重，在鹿可心里，并不是每一个前辈对手，都适合成为私下里的朋友。
尤其是在他哭包表情传遍大半圈子的时候。
“那我呢？”想起少年第一次见面就要了自己的微信，宗珩状似无意地问，“我不也是你尊敬的前辈和对手？”
放在汤圆肚皮上的手指蓦地顿住，鹿可想都没想：“那不一样。”
在他所有关于电竞的梦想里，从来都没有和宗珩成为对手的画面。
或者说，他的潜意识已经自动规避掉了这种可能。
“现场看比赛、主动要微信、去后台送花还躲着……”一条条数着少年对自己的特殊，宗珩颔首，“确实很不一样。”
听出男人话里的揶揄，鹿可抬眼，想像对郝齐一样捂对方的嘴，最终又没敢动手：“我就是不想和你成为对手。”
宗珩：“嗯？”
“如果那样的话，”神情坦荡，鹿可没有半点犹豫地回道，“即使赢了冠军奖杯，我想我也不会开心的。”
所以，他选了最费时也最费力的一条路，奖杯和人他全都要。
咕咚。
大抵是卧室里太过安静，直直对上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宗珩恍惚间竟听到了体内血液急促的涌动。
掩饰般地，他将话题扯向别处：“这么有信心能赢我？”
“是对Reaper和PW高层拖后腿的能力很有信心，”难得毒舌一次，鹿可弯弯眼笑开，“还好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谁来也抢不走。”
眸色一深，宗珩轻挑眉梢：“你的人？”
“不服气？谁叫我是ZOO的老板呢。”小脸一肃，鹿可故作高傲地仰头。
下一秒，没等宗珩答话，他就自己先破了功，酒窝浅浅，眨眼变成了人间小甜豆。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会儿，等宗珩开门把鹿可送回房间，他才发现趴在两人中间的汤圆已经睡了，手机上的时间也跳到了十一点半。
可若仔细想想，他和对方好像也没认真聊些什么，都是些生活中的琐事，细碎到他甚至没办法再复述出来。
弯腰把汤圆从床上抱回猫窝，宗珩摇摇头，抬脚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他放在桌边的手机亮个不停，嗡嗡嗡地一直在震。
随便用毛巾擦了两下头发，他点开消息最多的聊天框：
【老陈：［图片］［图片］】
【老陈：汤圆呢？叫它出来！】
【老陈：小没良心的，老子隔三差五就去铲屎，咋没见它和我这么亲呢？】
为首的消息是两张鹿可朋友圈的截图，少年明显是撸猫撸的开心，没忍住小小地秀了一下。
翻身露出了肚子处的柔软绒毛，碧眼的白猫用两只前爪抱住少年将离未离的手腕，没露半点爪尖，活脱脱一副粘人小女友的模样。
而少年手臂立起的角度，也恰巧遮住了小猫咪不该露的地方。
底下的评论更是热闹：
【鱼小鱼：？？？汤圆又越狱了？】
【老橘：……这真是同一只猫？】
【郝齐Fine：说好的高冷呢？我要去微博曝光它！】
【YF·Free：@陈明俊】
【陈明俊：勿cue，已经气死了。】
作为宗珩之前的队友，林木虽然没有评论，却给老橘那条回复悄悄点了个赞。
照片就是自己亲眼看着鹿可拍的，宗珩自然没什么惊讶，手指按到点赞才想起这是截图，他碰了碰返回键，正想退出聊天框，余光又扫到了陈明俊接下来的消息：
【老陈：等等，床单颜色，这是你的房间？】
【老陈：！！！】
【老陈：你居然肯让人睡你的床？！】
【老陈：不对劲儿啊宗珩同志……】
【老陈：人呢？】
【老陈：我看见正在输入了。】
【老陈：说话。】
发个微信也能如此聒噪，宗珩放下毛巾，打字纠正：【不是睡，是坐，别瞎造谣。】
等了个寂寞的陈明俊：【……】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不是你让别人上了你的床吗？哪怕是PW未被收购前，也没见过您如此亲切啊？
认识了这么多年，连他都只睡过对方公寓里的沙发和客房。
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宗珩对枕头被褥之类的贴身物品确实有些小小的洁癖，但当时拉鹿可坐下的时候，他确实没想那么多。
镇定自若，宗珩反客为主：【难道我要让他直接坐地上？】
陈明俊：【装，再装，威廉没给你的房间配椅子？】
宗珩：【硬。】
——好一个硬，合着就你知道体贴人呗？
越想越觉得有猫腻，陈明俊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犹犹豫豫地发了条：【人家才十八，又拿你当偶像……】
【无论如何，思想可别滑坡啊。】
滑坡？
让人坐了个床边就算思想滑坡了吗？
动动手指，宗珩没有回复，而是挑起了另一个话头：【偶像？】
陈明俊：【对啊，不然人家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又出钱又出力的，别说电竞圈，娱乐圈顶流都得羡慕。】
明明是非常普通且合理的一个解释，可宗珩却莫名觉得它十分碍眼，干脆直接关了和陈明俊的对话框。
偶像……
鹿可对他的好，完全只是为了“Kallaite”吗？
“咔哒。”习惯性地拉开抽屉却摸了个空，宗珩指尖轻捻，这才想起自己唯一的一盒烟已经在年前被少年没收。
没有糖，叫跑腿又太慢，自己下楼还容易被三层的夜猫子们撞到，烟瘾来势汹汹，宗珩仅思考了两秒，便抬手去敲了对面的房门。
“……宗哥？”
像是刚从浴室里跑出来，少年连拖鞋都没穿，身上只胡乱系了件浴袍，发梢也湿哒哒地滴着水珠。
不想踩到门口换鞋用的垫子，他开门时身体微微前倾，轻易便能叫人瞧见那松垮领口下的风光。
平日里相处还不觉得，如今少年浴室里的水声仍在响，宗珩终于注意到了那股因为太熟悉而被他忽略的味道。
和他一样的沐浴露。
脑中忽然闪过陈明俊发来的思想滑坡，宗珩揉揉眉心，向鹿可伸出了右手——
“我的烟，还在吗？”
作者有话说：
陈明俊：我就多余提那一嘴。
余小鱼：要么怎么叫阴差阳错。
日常比心，啾。
第47章
有意思。
烟？
好端端的, 宗哥怎么突然想抽烟了？
走廊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鹿可点头招呼了声：“先进来吧。”
明明只想拿了烟就走人，但在听见少年的邀请以后, 宗珩还是向前两步在换鞋的垫子上站定，顺便替对方带上了门。
目光掠过少年踩在地板上的赤足，他张口道：“鞋穿好。”
之前开门时跑得太急，鹿可脚上沾着水, 也没法穿带绒毛的拖鞋，推开浴室的门，他嗯了声：“随便坐，稍微等我下。”
浴室门一开, 随着水汽氤氲而出的浅淡香味便愈发明显, 虽然牌子是自己亲口告诉对方的, 但宗珩也没想到，鹿可真的会用。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
倚在房门上没动，宗珩静静等着浴室里的水声停, 没过两分钟，草草整理好自己的少年便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怎么突然想抽烟了？”不确定对方是否愿意和自己谈心事，鹿可随口开了个玩笑缓解气氛，“让我猜猜……陈哥他又念叨你了？”
——这小孩, 猜自己的心事是不是太准了点？
难道这也是光靠比赛录像就能了解的东西？
迟迟没有听到男人回应，鹿可惊讶回头：“不会吧？真是陈哥？”
能把宗哥念到犯烟瘾，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看出对方没有想细说的意思，鹿可眨眨眼，识趣地没有追问, 回手拉开抽屉, 他翻了个烟盒出来：“一根够吗？”
“一根？”未曾想自己亲自来要还是这种结果, 宗珩挑眉。
“难道宗哥以为我会全都交给你吗？”打开烟盒递到男人面前，鹿可贴心地没碰滤嘴的位置，示意对方自己去拿，“这可是我用糖换的，商人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指腹在烟蒂上虚虚点了两下，宗珩正想不管不顾地抽走几根，又听鹿可幽幽地道：“小心我去找陈哥告状。”
尽管知道对方不可能真的为了这点小事去找陈明俊，可瞧着少年那副难掩关切的模样，他终究还是依了鹿可的意思。
说也奇怪，明明只是在少年的房间里呆了一会，他那股突如其来的烦躁却莫名淡了许多。
站在平时用来晾衣服的小阳台上点燃香烟，宗珩只吸了一口，便将它夹在指间，仿佛只是想单纯地闻个味道。
刚刚接任PW队长那年，他压力大，又常熬夜，私下里抽烟抽得有多凶，连当时的队员都不清楚。
后来电竞这个行业逐渐踏入正轨，联盟也多了几条禁止给未成年带来不良影响的潜规则，再加上陈明俊做了PW的领队，种种外力叠加，这才有了鹿可所了解的、“吃糖戒烟”那一段。
本以为来到ZOO以后，自己能安心地做个甩手掌柜，谁成想阴差阳错，他竟自寻烦恼地操心起了比赛之外的事。
鹿可。
平日里几乎没和粉丝有过任何应援外的接触，宗珩也不知道，对方的表现是否正常。
大到组建ZOO、用私房钱签他，小到喂饭找医院暖宝……到底是因为Kallaite这个ID后的宗珩，还是说换一个偶像鹿可也会这样？
轻轻将烟灰掸进盛了些水的纸杯，宗珩按亮手机，翻出Free的微信。
——作为圈内直播时间最长、最爱和粉丝互动的职业选手，这人说不定能对他的疑惑有所帮助。
于是，正在基地厨房煮粉的Free，手机很快亮了一下：
【宗珩：粉丝的喜欢一般是什么样？】
【这叫什么话？】嗦了口粉，Free打字回复，【你被私生追到基地了？】
【宗珩：没有，就是问问。】
【还能什么样？线下应援线上打call，输了挨喷赢了挨夸，】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晰，Free不假思索，【咱们就是个打比赛的，又不是流量明星，人家肯买代言都算是很给面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