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话的时候，有警察小姐姐走过来，给他们送上了水，然后又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对黎穆道：“老师您不用担心，就只是例行的问话工作而已，我相信您是无辜的。”
　　“谢谢。”
　　黎穆对她笑了一下，她便又红着脸退了出去。
　　警察的问话，其实他们在现场已经跟齐警官说过一遍了，如今相当于又重复了一遍。
　　两个女生的状态不好，闵阳成脸色也很难看，卜楚知道他并不是因为这个案子，可警官却不知道，只认为他是跟女生一样受到的心理冲击比较大，也就稍微问了几句，主要的问话对象还是卜楚跟台继同。
　　他们跟黎穆是分开问话的，随后卜楚就感觉几个警官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对。
　　“你的心理素质，很好啊。”
　　齐警官的语气有些奇怪。
　　卜楚表现得太平静了，台继同多多少少也表现出了一些不适，他却完全没有。
　　这句话一出，卜楚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忘记稍微装一下了，这表现的确是不太像正常人。
　　可能会被怀疑？
　　不过问题不大。
　　“是挺好的。”
　　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仍由他们解读。
　　“这样啊，”齐警官道。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刚才也见到黎穆了吧？就是那个画展的作者。”
　　“他跟你一样，平静得很呢。”
　　……
　　刚才那个警察小姐姐递水离开后，卜楚状似无意的调侃了一句。
　　“黎穆老师的粉丝真的遍地都是呀？”
　　“遍地都是，跟没有，也并无太大区别。”
　　黎穆这么回答。
　　他的话乍一听，听起来像是淡泊名利，有没有粉丝都一样，可联系到他的知觉障碍跟他眼中真实的世界，却又显得可怖。
　　因为人跟烂在地上的红石榴一样。
　　没有区别。


第31章 画茧·六
　　类似这样的恶性案件，发生了不止一次。
　　受害者全部都是以各种残忍的手段被杀死，案发现场一片狼藉，就算是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老警官走进去也会感到胃部一阵翻涌。
　　算上这一次，这样的案件已经发生了五起，算是连环杀人案了。
　　至于为什么会把黎穆叫过来，那是因为每一次的案发现场周围，都会有他的身影。
　　最重要的是，这个凶手是一个另类的模仿犯。
　　他模仿的是黎穆的画。
　　只不过使用的工具里既没有画笔颜料也没有画布。
　　每一个案发现场，如果跟黎穆的画进行对比，便会发现两者之间有高度的相似性。
　　这些事情大众并不知道，考虑到黎穆的人气，避免出现一些不好的后果，警方将这些事情都瞒了下来。
　　之所以能够瞒得这么好，一丝消息都透露不出去，是因为案发现场总是在一些无人的偏僻地点，并且报警电话来得及时。
　　跟卜楚猜测的一样，警方也怀疑是凶手主动报警，目的尚且不明，或许是出于挑衅，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比如在帮助警方隐瞒消息。
　　凶手是黎穆的狂热追随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这么做可能是在保护黎穆，不愿意让黎穆受到负面影响。
　　不管怎么样这些都是猜测，没有证实的方法，这样的案件已经发生五起了他们却还是毫无头绪，上头是命令他们尽快破案，可他们只在逐渐紧张的氛围中感到无力。
　　以上这些情报，是卜楚向那个警察小姐姐问出来的。
　　他伪装成了同好者，似乎只是在聊天，却旁侧敲击跟推测出了很多的东西。
　　小姐姐也不算是直接就将所有情报都告诉他了，该有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可她貌似还只是个实习生，经验不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把不该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平台上发生的案子，同样对应黎穆的一幅画。
　　名字叫“石榴”。
　　而因为之前都没有目击者，也搜集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这回却是有五个人出现在了案发现场，并且卜楚说了自己见到了疑似凶手的人，警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做个笔录就算了。
　　不过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新的东西，又考虑到卜楚他们是大三的学生，直面这种东西也需要时间缓冲，就让他们先回去压压惊，说是等有需要的时候再联系他们。
　　“齐哥，那个卜楚……”
　　齐警官身边那个年轻的警察开口，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齐警官道，“可他的确只是无辜的，恰好碰见了这种场面的大学生而已，不要因为这样就随意怀疑他人。”
　　“我不是怀疑……我只是，”那警察顿了一下，“我只是觉得瘆得慌。”
　　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我们没有评判他人的资格。”
　　“可是齐哥，我想不明白，既然都知道这个案子可能是黎穆的狂热者做的，为什么不将黎穆控制起来？？”
　　甚至还让对方自由的走在外面，还开画展，他们完全可以利用黎穆去抓凶手啊！说到底，他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黎穆的画，那些画简直就是……
　　他憋了半天，甚至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你想得太简单了，”齐警官道，“黎穆的人气很高，我们的行动必须一再斟酌，最重要的是，这是限制人身自由，上面不会允许。”
　　没有正当的理由，目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测，严格来说黎穆什么都没有做。
　　而就算是控制了黎穆，那也不代表凶手不会再次犯案，或许还会增加更多的受害者。
　　他只希望，这一次能找到突破点。
　　……
　　卜楚去问黎穆的时候，倒是不用费什么心力，这人直接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应该说觉得困扰……吗？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黎穆笑着，“如果能够帮上警官们的忙那就再好不过了，这一次能再次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至于‘石榴’，好像是挺像的。”他道，“不过我当时画的不是普通的石榴，因为我有时候分辨不出来，是小万跟我说了，我才知道原来那颗石榴已经腐烂掉一半了。”
　　“我先前很少吃石榴，还说怎么看着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嗯，之后就记住了。”
　　果篮里腐烂的石榴。
　　地面上四溅的血肉。
　　在他的眼中，当真没有任何区别。
　　卜楚看着他，问：“……那在你眼中，你自己是什么样的？”
　　总要照镜子的吧？
　　“我吗？”黎穆似乎是没想到卜楚会这么问。
　　“我看不到我啊。”
　　“什么？”
　　“我说，我看不见我自己。”黎穆道，“我看着的镜子里面，没有我，我看不见。”
　　“这样看的话，倒是正常的，”他看向自己的手，“可我没办法看见自己的脸。”
　　“照相的话，我很少拍照，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拍照必糊吗？
　　这特征也太明显了。
　　卜楚想起了网上那几张流露出来的照片。
　　可刚才直播的时候又可以？？
　　“那在卜楚眼中，我好看吗？”
　　黎穆反过来问他。
　　“你喜欢这张脸吗？”
　　话语中满怀情意，可惜卜楚get不到。
　　就算get到了也要假装没get到。
　　这说得像是他不喜欢就能当场换脸一样。
　　“好看。”
　　也不算敷衍，毕竟是实话。
　　问话结束了，卜楚等人也就准备要离开了，回去整理一下情报。
　　“你又要走了吗？”黎穆问。
　　他的声音轻柔，满含不舍。
　　“对，得回去写论文了。”
　　卜楚捡了一下自己作为大三学生的设定。
　　“这样啊，”黎穆说，“那你一定要记得联系我。”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仿佛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情人，无论是眸中还是话语中，那种黏腻的情丝似乎都要满溢出来了。
　　卜楚似乎毫无所觉，只是“嗯”了一声，跟之前一样，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他快走出门的时候，听见黎穆喊了他一声，于是他又扭头望过去。
　　黎穆用指尖绕着自己的一缕发丝。
　　他问：“你喜欢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卜楚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也笑了声。
　　“你猜。”
　　他道。
　　卜楚顶着那灼热的视线往外走，推开门的时候，刚好撞上了匆忙赶来的万景天。
　　这小伙子撞到他之后后退了一步，也没看清人就弯腰连连道歉，然后在见是卜楚之后楞了一下。
　　“您、您是……”
　　他又脸红了。
　　“您是卜楚先生对吧，黎穆老师的朋友！”
　　卜楚认得他，他是黎穆的助理。
　　“抱歉，我刚刚才把事情处理完，来晚了。”
　　卜楚觉得有些奇怪，就跟之前万景天不知道为什么黎穆要向他介绍自己一样，他现在也不知道万景天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不过他还是愿意聊两句的。
　　或许就有别的情报了呢。
　　“当黎穆老师的助理很忙吧？只有你一个人吗？”
　　“啊，倒不会很忙，”万景天道，“要做的事情不多，只有我一个，老师不需要更多的人了。”
　　卜楚觉得他说话的时候表现得相当不对劲。
　　倒不是可疑，不如说这更像是……羞涩？
　　说话有些不太利索就算了，脸一直红着，一副想看他又不敢看的样子，眼神飘忽不敢有接触，可却又想看过来。
　　卜楚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自认不是个自恋的人，可这会儿他真的强烈怀疑……这小子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为什么啊？？
　　如果说黎穆是关键NPC，因为副本之间短暂交错的bug，还有其他的原因对他好感度高也就算了，这个小伙子，自己也才跟他见过一面吧，他的魅力有这么大吗？？
　　卜楚的思维还发散了一下。
　　要是这让黎穆知道了，万景天的会不会被穿小鞋，甚至工作不保？
　　最后他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太麻烦了。
　　万景天这样的NPC，在副本又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如果他没有接触到黎穆那还另说，现在都有黎穆了，万景天就没用了。
　　“黎穆老师在里面，你进去吧，辛苦你了。”
　　卜楚说的是十分官方的客套话。
　　可万景天却十分激动 ：“不会！一点都不辛苦！”
　　卜楚几乎以为他要接一句“为人民服务”。
　　“那就好，我走了，再见。”
　　“啊……”万景天的情绪一下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来，他看着卜楚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再见。”
　　卜楚头也没回的走了，四个人刚好打车回去，反正手机里有钱，不用白不用。
　　就是台继同跟两个女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就像是在看什么神奇生物一样。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才跟关键NPC见了一面就开始调情的。
　　甚至连助理都“魅惑”了。
　　跟黎穆那应该是调情没错吧？？
　　这也是大佬的攻略法之一吗？
　　学不会啊！
　　至于为什么是四个人，因为闵阳成跑了。
　　准确来说，是他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给闵阳成发了个消息说之后他自己一个人行动。
　　台继同服了，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前一个当独行侠的兄弟都死成那样了，只能说真是有勇气。
　　卜楚没想到闵阳成会跑，他还想着要问问题，结果变成了这样，没有办法，只能再找机会。
　　“那什么，楚哥，”徐小艺小声开口，她跟罗云都学台继同，开始喊卜楚“楚哥”了。
　　“我跟罗云的人设，被判定成演绎失败了。”
　　虽然她们一开始就觉得会失败了，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老实说她们也不知道判定的标准是什么，要是杠一点的话，喜欢恐怖惊悚小说却接受不了凶杀现场也不是说不过去，不过她们也没有能说理的对象，系统判定说是失败就是失败了。
　　卜楚：“有什么惩罚么？”
　　“说是‘耐受值下降’。”罗云道。
　　她们也不知道“耐受值”是个什么东西，下降了会有什么后果。
　　卜楚将这个词在脑海里转了一圈，随后想到了什么，用手机搜索黎穆的画，放到她们的面前，看她们的反应。
　　结果都不用他去问具体感受了，那种不适跟难受直接体现在了脸上，差点直接吐出来。
　　“比之前严重很多啊，”卜楚道，“应该就是指这个了。”
　　要解释起来也比较麻烦，大概相当于心理接受程度？
　　这也挺要命的，接下来要是再遇到类似的场景，那岂不是直接就晕过去了。
　　“那你要加油啊，‘问题学生’。”
　　卜楚对台继同道。
　　他自己肯定是没问题的了，而闵阳成那个“爱情小说家”的设定到底是要怎么搞，其实他还挺好奇的。
　　台继同愁眉苦脸，甚至开始上网找有关问题学生的案例。
　　今天是周末的最后一天，而他们在参加完画展之后，就该回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