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晓得这里会不会出现一些什么别的怪物，看着就很有的样子。
　　卜楚谨慎的走了几步，还在心里暗骂这脚底的触感该死的糟糕，便听见了从不远处传来了声音。
　　再仔细一听，发现这声音居然是在喊他的名字。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去。
　　讲道理，这跟鬼片里走夜路结果有人在背后喊有什么区别？
　　然后卜楚想了想，这跟那还是不一样的，鬼片主角会被鬼弄死，他又不会死啊，倒也不必这么怕。
　　只是他的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了，怕的不是前面有可能出现的怪物，而是怕再度体验那种让他崩溃的感觉。
　　卜楚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没有发出声响，躲在暗处，往那边望了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躺在不远处竟然是黑袍人。
　　而且是他认识的黑袍人，面具都不一样，是“老大”。
　　平日里让玩家们提心吊胆，这会儿却倒在了地上，仿佛受了什么重伤，也不挣扎，只是一直在喊卜楚的名字，似乎那就是它全部的意义。
　　它应当是不会说话的，平日里的想法都由被洗脑了的徐承星代为转达。
　　卜楚听着，察觉到那就是徐承星的声音。
　　这会儿用不着“转述”了，或许是“老大”将徐承星吃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他现在想知道的是“老大”为什么会倒在这里，还一直喊自己名字。
　　他本意是再观察一会儿，结果黑袍人再没发出声响，一动不动的倒在那里，像具尸体。
　　卜楚又等了一会儿，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他就试探着走了过去，若是按照平常的话，他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而黑袍人依旧是“尸体”的状态，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路走到了黑袍人的身边，直接就将那块黑布掀开了。
　　底下并没有尸体，或者说，底下除了一截骨头，什么都没有。
　　卜楚对这蛇骨一样的骨头有印象，不久前在研究所里台继同给他看过，说这是解剖了代行者之后发现的。
　　可他眼前的这截骨头又与他先前见到的有很大的区别，要形容的话，就是博物馆里的古董跟路边摊的赝品，一目了然。
　　他刚想拿起来，结果指尖一碰那骨头就化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融进了四周。
　　卜楚顿了一下，刚一抬头，就对上了窗外的满月。
　　研究所理应在地下，是看不见外面的天空的。
　　他这会儿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就跟拼积木似的，让那不知名的存在随便乱拼。
　　在再一次跟月亮上的眼睛对视时，其实卜楚已经相当平静了。
　　眼睛，又是眼睛，他恍惚间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个异常的梦也跟眼睛有关。
　　他貌似想到了什么。
　　“卜楚。”
　　缪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卜楚刚转过身便被他迎面抱住，抱得很紧，让他都有些喘不过气。
　　“你没有走，你没有离开我，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卜楚听见缪声音颤抖的说着。
　　他顿了一下，没有将缪推开，就这么任由对方抱着，然后问：“缪，你刚才在哪里？”
　　缪原本还在急促的喘气，像是想要将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压下来，听见卜楚问话后也顿了顿，回道：“我在走廊上。”
　　缪似乎是知道卜楚内心在想什么，他压低了声音；“我没有骗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卜楚没有说话。
　　外面天空上的月亮，那已经不是月亮了，根本就是一只眼球。
　　眼球移动着，刚才刚好就看见了他，而他也抬眼与之对视，紧接着缪就出现了。
　　“我看见那个黑袍人倒在外面，”他道，“你跟它什么关系？”
　　他直接就问了。
　　“……这很重要吗？”
　　“我想知道。”
　　缪沉默了，卜楚觉得缪应该不是不想说，而是在组织语言。
　　斟酌着该怎么说话才能让他接受，让他不生气？到现在还是这么在意他的感受？
　　就算缪不说，其实卜楚也差不多能猜出来了。
　　他推了推缪，没怎么使力，缪就把他松开了，拉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仿佛做错了什么事的样子，眼尾染上了红色。
　　恐怖游戏副本里的boss能是这么一种小可怜的形象也是很绝。
　　当然，这很大可能只是卜楚这么觉得，在其他人眼中可不是，并且他现在也不清楚缪有没有在伪装。
　　这只怪物已经不是最初的“白纸”了。
　　“走廊那边的黑袍人，是最后一个了？”
　　在缪回答之前，卜楚又问。
　　缪的瞳孔猛的一缩，明白了卜楚的意思。
　　“……是。”
　　也对，他想着，这个人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就在他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时，却见到卜楚对他笑了。
　　“很厉害啊，缪，不，缪应该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他这么说着，语气听起来十分真情实感，并不是在反讽，“没想到你是神明大人。”
　　缪握着卜楚的手收紧了些许。
　　他低下头：“……我并不是人们认为的那种‘神’。”
　　“我知道啊，”卜楚道，“我一直都知道的。”
　　他的一只手被缪拉着，一只手在身后。
　　身后的那只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第24章 纯白赤瞳·二十三（完）
　　‘他的意识留在了月亮上，现世的只剩本能。’
　　卜楚一直在连蒙带猜的去试图解读这句话。
　　然后他又想着缪跟黑袍人之间的联系，缪跟月亮的联系，以及缪跟那些代行者的联系。
　　他做了许多的假设，然后得出了一个他觉得很有道理，但缺乏验证的设想。
　　是邪神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邪神，想要完全现世应该都是很困难的，要么就是降神在某个人类身上，要么就是投影在地面形成化身。
　　缪应该是后者，只是在卜楚刚见到他时，他是不完整的，只剩下了本能，留下的是最“基础”的东西，至于其他的，则变成了那些黑袍人。
　　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如果是建立在缪的高好感度之上也能理解。
　　月亮上的眼睛代表他的意识，受其影响产生了最初的代行者，然后一路感染下去，代行者越来越多。
　　至于黑袍人为什么要去杀代行者，根本就不是为了帮助玩家。
　　对他们来说，代行者是赝品，或许还在别的地方妨碍到了他们，对他们形成了某种阻碍，让他们感到不快。
　　这一点卜楚并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
　　如今就是他的“死”对缪造成了很大的刺激，然后一下子就“觉醒”了，把黑袍人，也就是他先前分散出去的“力量”收了回来，变得完整了。
　　世界变成这个鬼样子也不知道是他做了什么。
　　另外卜楚依旧不知道缪对自己的好感度有多高，只是通过之前的表现来看，觉得应当是相当高，却没有具体的数字。
　　他猜测着，八/九十应该有了吧，也没往别的地方想，认为这纯粹就是有[驯服]的加成在，加上缪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就跟刚出壳的小鸡一样，和他在一起相处久了，所以好感度自然就会往上升。
　　把缪比喻成犬类的话，就真只是对主人的忠诚与喜爱而已。
　　起码卜楚是这么觉得的。
　　而实际上……
　　缪想要把他嚼碎了吞下去。
　　想是这么想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内心那种抓心挠肺的渴望感平息一些。
　　他舍不得，如果可以话，他只会轻轻的舔咬，因为卜楚很脆弱，他不能用太大的力气。
　　世界变成了这个样子，缪知道是自己做的。
　　他知道自己因为卜楚中枪倒下，在意识到卜楚可能死了的时候发了疯。
　　他还在想，要是卜楚问起那个他讨厌的男人，问起其他的人，他该怎么回答。
　　结果卜楚不仅没有问，还对他笑。
　　这让他的心里像是开满了绚烂的花。
　　说实话，卜楚猜到了，可他还是有些想象不到缪发疯的样子。
　　他觉得这个副本的确是出了什么无法修复的错误，不然按照一般进展的话，大概率是不会发展成这样的。
　　应该是循序渐进，让玩家慢慢揭开谜题，而不是跟现在这三级跳似的，一跳一个样。
　　不管怎么样，他要通关。
　　仅此而已。
　　“缪，”卜楚唤道，“不管我想做什么，你都会帮我的对吧？”
　　“我会的，”缪看着他，眼睛里全部都是他，“只要你想，我都会。”
　　轻易地就给出了承诺。
　　听着是挺感动的。
　　卜楚平静的想着。
　　只是很可惜，他必须要跟这只可怜可爱的大狗说再见了。
　　话说将或许是邪神化身的缪比喻成“大狗”这一点就挺惊悚的。
　　卜楚：“你过来一点。”
　　缪听话的凑近。
　　“再过来一点。”
　　缪听了，目光控制不住的落在了卜楚的唇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又凑近了一些。
　　卜楚将自己被他拉着的那只抽了出来，转而捧着他的脸，见他的脸上几乎是瞬间就染上了诱人的红晕，眼角也有些红，活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下一刻缪一顿，迟疑的眨了眨眼睛。
　　他依旧能看见卜楚，可却感觉自己的视野少了一半，左眼的眼眶里有明显的异物感。
　　卜楚手里拿着那把小刀，扎进了他的左眼里，甚至还拧了一下。
　　换做是普通人，怕是连大脑也要被搅碎了。
　　“……卜楚？”
　　卜楚不怕他发狂，左右自己也死不了，最多是触发被动。
　　这样的伤害肯定是杀不死缪的，而他的目的也不是要将缪杀死。
　　从一开始他瞄准的就是缪的眼睛。
　　那只跟月亮极为相似，几乎是一模一样眼睛。
　　卜楚看着，觉得这人长得真是犯规，就算这样了也还是好看得要命，连残缺都是美的。
　　随后他抬眼看见了窗外的月亮。
　　从瞳孔中心开始，密密麻麻的裂痕在往四周延伸，尽管如此它也还是一直在看着他。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成功破坏珀德缪与此世的联系媒介，通关条件达成，恭喜您成功通关。]
　　赌对了。
　　卜楚这么想着。
　　是的，他刚才的举动有赌的成分，是有想法没错，但不知道是缪的哪一只眼睛，又或许是只要玩家达成了这样的条件就算作通关。
　　说实话，他之前还想过两个通关条件中，缪会不会是那个“祭品”，最后将这种可能性抛弃，转而落在了缪是“媒介”这一点上。
　　是“媒介”的话还好操作一些，只要破坏掉就行了，“祭品”的话还要去找献祭方式，十分麻烦。
　　并且十分具体，需要破坏的不是缪，而是他的眼睛。
　　他这都是猜的，先前的各种计划都被破坏了个干净，哪里有时间去确认到底是真是假。
　　就跟原本打算把那个法阵跟研究所一起炸了一样，就只是顺带，他刚才那一下绝对算是……致命伤了？
　　或许对缪来说不痛不痒，卜楚只是连着将眼睛也一起捅了而已。
　　缪的表情一片空白，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卜楚松开手打算后撤，却被他猛的抱在了怀里。
　　“……你要离开我，你还是想要离开我。”
　　缪的声音痛苦且压抑。
　　他感到痛苦的并非是伤口，就算卜楚想要用刀子在他身上捅着玩也没有任何问题，他是因为察觉到了卜楚的意图。
　　卜楚心里一跳，再次听见了他话里的“离开”这个词。
　　若是先前缪觉得他死了，那用“离开”来形容并不奇怪，可是现在……
　　缪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这本来是不可能的。
　　正常来说，缪作为NPC，他只会疑惑卜楚为什么要突然这样捅自己。
　　下一刻卜楚“呜”了一声，“痛楚”如同闪电一样猛的劈在了他的脑海里，将他的那些想法全部都劈成了一团浆糊。
　　缪发狠一般直接咬在了他的颈侧。
　　[恭喜、恭喜玩家通关成功，传送将于三、三……三十分钟后进行，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系统的提示音依旧在响，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失真，带着奇异的卡顿。
　　卜楚之前稳如老狗丝毫不慌，觉得缪就算是因此发狂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都是建立在自己能够通关后传送离开的基础上。
　　通常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一般是三十秒到三分钟，等系统将相关数据整理统计完毕之后玩家就会被传送回个人空间，最长的也不会超过五分钟。
　　当然通关之后再死亡的话问题不大，不会对结果产生任何改变，不如说这都不用等，直接就能回去了。
　　可是卜楚做不到。
　　有被动在，他死不了，这才是让他神情大变的原因。
　　三十分钟，够他“死”十多次。
　　缪咬得非常狠，完全没有收力，几乎要将卜楚那边的肉给咬下来。
　　鲜血从伤口处涌出，被他吞咽进喉咙里，他紧紧的抓着卜楚，那也令他感到疼痛。
　　要命的“疼痛”。
　　卜楚想要让缪放开自己，刚开口却发出一声闷哼，连去推的力道都轻得像是在欲拒还迎，他没有力气了。
　　“等、等一下……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