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缪去哪了?”他问。
之前一直那么殷勤,现在这么大动静,居然不见踪影。
“安缪……安缪大人他……”
管家有些迟疑,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
“……安缪大人夜晚行动不太方便。”
具体到底如何,管家并没有多说。
卜楚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追问,他今晚得到的消息已经够多了,管家不肯说的话,硬逼也没用,之后还有时间。
他把窗帘拉回去,房间里一片安静,外头没有声响,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安缪不出现是因为夜晚不太方便。
若说他是昼伏夜出的吸血鬼,那还像一点,到了夜晚才“不太方便”能是因为什么?
管家还说什么能用那退魔枪的只有接受过神洗礼的人,那他必然也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说在这之前,神的位置并不是空着的。
这唯一神还是换班制的?
卜楚思索了一会儿,看了眼墙上钟表显示着的时间,做了决定。
他躺到床上睡了一觉,保证了该有的休息之后,在半夜睁开了眼睛,起身下床就要往门外走。
他准备夜探庄园。
毕竟是个恐怖游戏,恐怖程度跟夜探古堡不相上下。
这貌似是个比较冒险的决定,先前才说了不要着急,却又这么勇,主要还是他没感觉到害怕。
会选择谨慎,那是因为前路未知,为了保险,可他从副本开始到现在,有惊讶有疑惑,却没有慌过。
潜意识里就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定感,哪怕是刚才遇到了那些妖魔,他看到了那些妖魔的样子,便也知道它们并不会伤害他。
卜楚不知道这也是那张纸条的作用,还是说官方真的有在暗中帮助他。
从缪那个副本开始,他就没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恐怖的事情,那被动除了他自己对自己动手以外,也都没有因为其他原因触发过。
他想要去找安缪,想搞清楚安缪的身份。
卜楚是这么打算的,结果一开门,便见到门外站了个面无表情的女仆,他原本还因为起床而有一点混沌的大脑一下子就给吓精神了。
那女仆站在门口,双手交替放在身前,是个很标准的姿势,可她站得实在太近,若他刚才没有开门,在门还是关闭的情况下,她的鼻尖或许差一点就要贴到门上了。
“你……”
正常人谁会大半夜的以这种距离站在客人的房门前?一看就很不正常啊。
那女仆看着卜楚,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主人?”
她似乎没有半点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卜楚,也没有觉得自己行为的不对劲,这庄园的主人是安缪,如今她如此称呼的对象是卜楚,卜楚想到,安缪确实是说过庄园易主的话,就那么轻飘飘的让他成了这庄园的主人。
这些仆人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接受了吗?
他越想越觉得离谱,甚至觉得这群仆人里,像正常人的莫不是只有那管家一个。
“……你大半夜站在这里做什么?”
“考虑到您或许会有需要,”女仆微笑道,“便在此等候。”
等候是这么个等法,就离谱。
“不需要。”
卜楚说完后看着她,想她应该会识趣的退开,把路让出来,结果这女仆一动也不动。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不需要,你可以走了。”
女仆并未让位,只是微笑。
卜楚没了耐心去应付,想把她推到一边,没用多大力气,结果感觉自己面前是站着块石头。
指的是重量。
他心下惊疑不定,手上的力气越加越大,这女仆纹丝不动,连一点摇晃都没有。
他后退一步,重新将女仆打量了一遍,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难不成是这个副本本身不允许他这个时间外出?
卜楚顿了一下,没有选择跟她硬碰硬。
他道:“那你去……帮我找只兔子来。”
这大晚上的要去找兔子,要求十分怪异。
女仆有了反应,没有任何疑问,对他微微弯腰,应道:“我明白了。”
随后她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
卜楚不知道她要上哪去找兔子,那跟他没有关系,他本来就只是想试探着,看能不能把她支开。
女仆一走,他便跟着离开房间,悄无声息的来到走廊上。
先前没有太留意,如今只靠着墙上烛台的暗光,这走廊就像是黑影一般往远处延展开来,无边无际。
卜楚屏息,正小心翼翼的经过一个拐角,才踏出一步,见女仆站在拐角另一侧,手里提着装有兔子的笼子。
这算是第二回 了。
他差点岔气。
第118章 反转世界·六
这个女仆,堪称阴魂不散。
卜楚深吸一口气,让加速的心跳平缓下来。
“你……”
“您要的兔子,我帮您拿来了,”女仆道,“这样的深夜,主人还是回房休息吧,光线暗,若是不小心磕碰到哪里就不好了。”
她说话的语气恭敬。
“我乐意。”
卜楚语气强硬。
这会儿女仆堵不了他了,他绕过她想继续走。
“请您回房休息,主人。”
女仆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几乎每走三步就要说上这么一句,语调全部都一样,跟复读机似的。
卜楚被她“劝”得头疼。
她既然能短时间内不知从哪找来一只兔子,那想要支走她大概不会成功,不管多刁难多匪夷所思的要求她都能完成,让她别跟着却又置若罔闻。
“我要找安缪。”
他道。
女仆:“您回房休息好之后,安缪大人会来见您的。”
“您这么挂念他,想必他十分高兴。”
“我不是……算了。”
卜楚放弃了。
他不能对女仆来硬的,有她跟着的话,他要这么硬着头皮探索下去也不可能。
没有办法,只能是先回了房间。
女仆还是跟着他,一路跟到了房门边才停下,她把手里提着的笼子放在门内,接着再次变回了双手交替置于身前的样子,安静的站着。
卜楚要是真的心大,把门关上睡觉就好了,可他还是做不到把女仆完全无视掉,只要想到房门后直挺挺的站着个人,他就感觉浑身别扭。
他看着女仆,对她道:“你进来。”
那女仆楞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卜楚会这么说。
这回她倒是没有直接听从命令走进来,而是带着些许迟疑的问:“……请问您是需要我做什么呢?”
不知为什么,明明她并没有直接的说出来,可卜楚就是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好像是觉得他把她叫进去是有什么“特殊需求”。
真他妈见鬼。
“你进来。”
卜楚语气不变的重复了一句。
女仆看着他,这回没有犹豫,应声之后依言走了进来,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请问我是该……”
她的话没说完便停了下来,看见卜楚手中拿着把小刀。
卜楚拿着小刀向她走近,她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没有任何的惊惧之色,也没有再开口询问。
那把小刀被猛地挥出,照这个势头的话,大概会洞穿她的眼睛,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停在了咫尺之间。
“有够冷静,”卜楚收回小刀,“如果我没有收手,你就任我扎?”
本来他就没有打算要对女仆做什么,一样是在试探。
女仆严格来说只是一串数据,说是他的所有物,他要真杀了也没有问题。
真能杀他也下不了手,就算她只是一串数据,缪他们也是……
卜楚怔愣着,发了一会儿呆,随后他回过神来。
总之对方的反应着实冷静得离谱,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什么反应,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女仆:“您是我的主人,是这座庄园的主人,这整座庄园,包括我在内都是您的所有物,您拥有完全的处置权,想要做什么自然都是可以的。”
卜楚:“……”
这得是什么样的NPC啊,思想觉悟也太高了吧。
不对劲,属实不对劲。
女仆对他微笑:“如果您感到寂寞,我也可以……”
“这个就不用了。”
卜楚直接打断她。
“你叫什么名字?”
“按您喜欢称呼即可。”
“所以你是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主人可以为我取名。”
“……”
卜楚再次产生了某种既视感。
他心思一转,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你就叫,唐怜。”
如今这是西方背景,唐怜这种明显属于东方的名字,理应是非常奇怪且突兀的。
这似乎是再一次出乎女仆的意料之外。
她的手指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有些惊讶,随后深深的看了卜楚一眼,将头垂了下去,微微弯腰。
“是,”她道,“之后主人可唤我为‘唐怜’。”
卜楚刚才说着话同时紧紧的盯着女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对方脸上浮现出的惊讶之色,他觉得并不是因为这个名字的突兀。
他的心中有了计较,却不动声色。
“行了,我去睡了,你……”
卜楚本来想说“你自便”,但又想到对方大概会继续站在一边当雕像,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床很大,他上了床,掀开旁边的被子,手在旁边的空位上拍了拍。
“你过来,躺这里,跟我一起睡。”
女仆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
今晚晚上卜楚出乎意料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太多。
“怎么了?”卜楚说着,“也对,毕竟你一个女孩子,这样不太……”
“不,没有问题。”女仆道,“只要是您的命令。”
“啊,是吗,那来吧。”
卜楚奇异的没有半点的心理压力,他见女仆连衣服都没脱一件,直挺挺的躺下,感受到床铺陷下去一块。
也就是站着的雕像跟躺着的雕像的区别吧。
卜楚莫名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他这会儿啥也没想,闭上眼睛很快就入睡了。
再睁眼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女仆消失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取而代之的是……
那只被抓来的兔子。
这兔子之前在笼子里,卜楚没心思去观察它,现在居然被放了出来,窝在他的身侧。
白色的毛一尘不染,也就比巴掌大一点,那双赤红的眼睛与卜楚对视,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兔子还不怕人,它亲亲热热的贴着卜楚,用身子去蹭他。
卜楚看了它一会儿。
这兔子莫不是叫“月亮”吧,他这样想着。
“神子大人,您醒了。”
安缪的声音响起,卜楚转过身去便对上了他那张俊脸。
或许是经过晚上两次被女仆惊吓的洗礼,如今他很平静,在床上坐起身,看了安缪一眼,问:“唐怜去哪了?”
安缪顿了一下,声音沉下些许。
“神子大人这么喜欢……她吗?”
“奇怪啊,昨晚那个女仆说我可以随意称呼她,我就用这个名字叫她,”卜楚不紧不慢的道,“怎么你会知道唐怜是谁?”
安缪笑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
至于为什么知道,他没有具体说明,不清楚是那女仆将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转告给了他,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卜楚没有追问,转而问道:“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神子大人是想我了吗?”
“对啊,”卜楚像是掌握了特殊的技巧,他直直的看向安缪,“你不陪着我,我都睡不着。”
“……”
这样的话,卜楚以前从没想过自己能够跟现在这样轻飘飘的就说出来,真是神奇。
要说“破罐子破摔”……又不太像,每个副本都会发生什么事,他心里也清楚。
在卜楚琢磨明白自己的心路历程之前,总之他已经这么开口了,这大概算是……激将法?
安缪像是被卜楚的话给震住了一样,半响才道:“啊、我……”
他的话语没组织好,耳根染上一片红。
卜楚这时收回视线,道:“我想唐怜了,你帮我把她叫过来。”
忽然就泼了冷水。
安缪楞了,随后他道:“……她有哪里好?”
“我能比她更好的服侍您,神子大人,不管是什么,我都能让您满意的。”
卜楚一下就觉得这个对话忽然又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算了,”他翻身下床,就当安缪不存在一样开始收拾起自己,一边继续问:“所以你晚上到底为什么不在?”
“我身上有旧疾,”安缪道,“晚上会发作,发作时……不太好看,恐污了您的眼睛。”
他这么说,卜楚好奇起来了。
“治不好吗?”
“治得好,”安缪看向卜楚,“只要您想的话,就能治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卜楚略微皱眉,是说这病他能治?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接话。
卜楚在这庄园里待了三天。
白天摸索着庄园的布局,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地下室,可是不管什么时候他的背后都有仆人跟着,他们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就只是跟着,让他有些束手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