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能清净点都把夜翼叫回来了, 布鲁斯。如果给达米安说两句好话, 你就能主动过去把他安抚下来，那让我说一百句都行。”
　　“……我会尽快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
　　带孩子这件事已经在摩西和外人手里推锅无数回了，哪怕达米安并非自然出生、严格意义上也不是蝙蝠侠的责任，他还是得承认自己的失误，“在那之后有合适的时机，达米安就可以走到人前，有自己的学习生活。”
　　罗宾适时追问道：“所以你最近在忙什么？这些坐标系是你一个人搞出来的？”
　　“芭芭拉帮了很大的忙。”
　　注意到提姆的表情，摩西又补充说，“我认为你在蝙蝠洞和韦恩集团上已经投注足够多的精力。”
　　“好吧，芭芭拉是个好姑娘，特别是在她和迪克分手之后……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注意到自己话语中的歧义，提姆连忙找补了一下，悻悻然道，“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哥谭骑士的手在桌面上滑过，悬浮在空中的三维坐标系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转动。
　　“是已经被观测到的平行宇宙坐标。”
　　提姆露出‘你在说什么肯定是我耳朵坏掉了’的表情。
　　“正联也提供了很多帮助。通过他们我得以借鉴很多外星科技，但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只构建出了大致基本模型。”摩西望着坐标系陷入短暂的思索，没注意到罗宾的眼神正变得越来越怪异，“还记得我当初提到过加固宇宙边界的事情么？我仍然认为这个计划可行，但投入的时间周期和金钱可能会比预料中的更多。”
　　虽然他们的宇宙确实是筛子，但想要补上漏洞绝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甚至于最开始的一步都困难重重——就像一个人连大气层的主要成分都不了解，又怎么去修复臭氧空洞呢？
　　“可是，我觉得这已经非常快了！”提姆难得有点结巴，“总不能指望它和你花两个晚上的时间标记出全部阿卡姆囚犯一样简单吧？”
　　实际上这也根本不简单，很多人连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分不清楚。
　　但算了，想想他是蝙蝠侠……反正蝙蝠侠身边脱离常识的人和事不止一点。
　　“你说得对，不用再关注它，罗宾。”蝙蝠侠按住手臂上的远程遥控，电脑屏幕和周围的桌椅一同沉到地下隐没不见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
　　圣诞节过完之后就是新的一年，去年轰轰烈烈的总统竞选落下帷幕，Trump以微弱的优势取胜，让超人大松了一口气。
　　“我差点就以为自己要每天在新闻频道看着卢瑟的光头了。”
　　蝙蝠侠客观地说：“卢瑟竞选失败你要负全责——他在拉选票的关键时期都忙着对付你，最后又把自己弄进了监狱。在这种情况下，十一月大选卢瑟只微弱地落后他的竞争对手，我们的新任总统实力水平可见一斑。”
　　但不管怎么说，正义联盟早就走上了正轨，谁人担任美国总统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天气回暖，初春时节，摩西总算下定决心带着达米安走上台前。这小家伙聪明得过分，又被刺客联盟教导得兼具凶狠与狡猾，幸好他还没来得及在塔利亚身边生活太久，不然提姆绝不会愿意给他说好话。
　　但现在家庭关系也没好到哪去。
　　摩西刚宣布带着达米安去公司，男孩仰着脸问：“你终于觉得我有资格继承你的一半事业了吗？那罗宾制服呢？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脱下来交给我？”
　　被他指着的提姆脸黑了。
　　其实提姆不是特别强硬的性格，也不介意把罗宾这身衣服偶尔换着穿——他还考虑过过两年退休以后像夜翼和红头罩那样单飞，到时候就让蝙蝠侠自己去头疼一个半点不听话的助手吧。
　　然而达米安，十分擅长令人生气。
　　“等你什么时候战胜我次数的多过我打败你的再说。”
　　“那没多难。”达米安抬起下巴傲慢道。
　　“行了，我没打算让你接手韦恩集团。”摩西克制住自己抬起手呼他后脑勺的冲动，开口制止这场半点没必要的争吵，“你还是个孩子，等过几年再讨论也不迟。但我有必要让董事会见你一面，展示出我对你的重视，好让其他人在动手前估量一番。”
　　他快步走向电梯。
　　“过来，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换衣服。”
　　“谁会对付我？让他们来。”达米安小跑着跟上他，摆出搏击起手式，“我很久都没揍人了，刀会生锈。”
　　“不行。”蝙蝠侠冷硬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主动对普通人出手。”
　　“但是……”
　　“我说了，不行。你向我保证过。”
　　达米安小小‘嘁’了一声：“但他们要是想要绑架我就不算数了吧？”
　　“那也不能杀人。”
　　男孩嘴角耷拉下来：“遵命，父亲。”
　　不管董事会如何看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明显是布鲁斯·韦恩亲生儿子的继承人，大家都是成年人，至少能维持住表面功夫。而众所周知韦恩集团董事长出现在公司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珍惜，所以会议省去了没必要的寒暄和开场白，发言人的语气活像吃了机关枪，生怕老板等得不耐烦。
　　但即使是在如此高度紧张和快节奏的情况下，人们仍然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瞥向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看书的达米安。
　　谁也不会怀疑他和布鲁斯·韦恩的血缘关系，毕竟他们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
　　至少他们可以对着男孩母亲的身份浮想联翩，不少人都觉得她肯定是一位绿眼睛的冰山美人。
　　会议结束后，心事重重的董事会成员纷纷离席，达米安这才放下书抬起头说道：“他们看不起你。”
　　“感觉得出来？”
　　“太明显了，你为什么要容忍一群饭桶在眼皮底下心不在焉地敷衍自己？”
　　“有很多考量。”长桌首位的男人双手交叉，心态平和地说，“而且你的评价有失公允，他们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我很怀疑。”达米安撇嘴跳下椅子，“你提出那个改造哥谭的慈善计划的时候，除了集团CEO表示支持，所有人都是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们绝不可能按你计划行事。”
　　“卢修斯是我的朋友，而其他董事会成员以利益为先。这是一场博弈，并不能通过简单的一场交谈决定胜负。”
　　“我不明白。”达米安手里还捧着资本论，“如果是我，在有人分割属于我的利益的时候，就会想办法将他……”他观察了一下摩西的表情，换了个更温和的单词，“处理掉。”
　　摩西已经和他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仍然会为这孩子根深蒂固的丛林法则论感到无奈，该说是雏鸟效应吗？刺客联盟的影响力也太大了点。
　　“但这里是文明社会，至少表面上是，人们习惯用一种更稳妥和委婉的、兵不血刃的方式解决意见不统一，而不是——”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抬起手在办公桌的文件下方摸索，抽出一张纸条。
　　“而不是像黑|帮一样只想着进行人头威胁和安全勒索……”
　　最后半句话几近耳语，他看着手里的纸条皱起眉，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纸条上写道：布鲁斯·韦恩明天将会死亡。
　　仿佛不祥的诅咒。
　　又像是笃定的预言。


第88章 夜幕下的哥谭
　　“哈。”达米安发出一声单音。
　　然后他又补充说明：“我没有在嘲笑你。”
　　胡说, 你根本都没停过。
　　摩西无言地看了他一眼，甩甩手里的纸条说：“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你是在暗示布鲁斯·韦恩身边的安保工作不过关吗？这封信能被悄无声息地送进你的办公室, 说明员工里也有内鬼。”达米安从他手里接过纸条, 翻来覆去地研究, 试图从上面看出点蛛丝马迹。但是理所当然地，这种匿名警告信上不会留有指纹，字体也是常见的印刷体, “而我听说韦恩集团的福利待遇在哥谭堪比慈善业，看来你的属下并不买账。”
　　“也许有很复杂的原因。”
　　“你在给弱者开脱。”
　　“没人能保证自己永远强势, 达米安。”摩西把纸条从他手里抽走，决定在调查之后再确认这到底是个无聊的恶作剧还是真正的死亡威胁, “就像你的外公, 他很强大, 一样会遭人背叛。”
　　男孩的嘴唇卷了起来，固执地说道：“……那是因为还不够强。”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法说服年长者，顶了一句后立刻转变话题，“我记得你在一月份暗示说韦恩集团和蝙蝠侠存在合作关系, 你就是那时候开始受到人身安全威胁的？”
　　“比那早得多, 我头一次在哥谭遭到绑架时遇见了你的母亲。”
　　“……”
　　这又是个尴尬的话题。
　　蓝眼睛和绿眼睛在明亮的办公室里有过一次交锋。
　　最后是达米安妥协了，他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先去揪出内鬼，看看他或者她有什么苦衷, ”他特意在这里重读, “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 看看他或者她针对的是蝙蝠侠还是韦恩？”
　　“我先送你回家。”他们来到地下车库, 摩西不顾达米安的抗议打开车门把男孩塞进去, “然后去赴一场与瓦娜弗家女儿的约会, 晚上再讨论这件事。”
　　**
　　摩西根本没想过报警。
　　虽然正常来说富豪花花公子遭到人身威胁的第一时间肯定是寻求保护，但一方面这件事没头没尾，暂时没法就事件的恶劣程度予以定性，他不想大动干戈引人注意；另一方面，如果这封信的警告是真的，它设置了明确的死亡日期，必然是希望引起恐慌和混乱，然而当时发现这封信的人只有他和达米安，不管做这件事的人是谁，他都注定失望了，失望之后的进一步行动才是摩西想要看到的。
　　所以他就像完全没有读到过这封信一样，镇定自若地开着车回到韦恩庄园稍作整顿，又驱车出门和哥谭上流社会的美女约会。近期正义联盟没观测到什么宇宙级危险，平行宇宙的研究建模又陷入瓶颈，布鲁斯·韦恩得以把更多精力放在他的城市当中。
　　众所周知哥谭建立在岛屿上，依靠跨海大桥将各个城区紧密相连。早先夜巡的时候，摩西就发现现有的城市体系难于布防，它结构分散、人员流动性大、贫富差距明显，不便于警方（和他自己）进行统筹管理。
　　碍于需要处理的难题一件接着一件，蝙蝠侠克服强迫症忍了一年时间，终于在近期空出闲暇咨询专业人士、并在构建宇宙坐标的间隙设计了崭新的公共运输线路。
　　他计划以落魄的老工业园区作为起始点，逐一改进城市的交通和卫生系统。这又需要一大笔钱，甚至不能说是在做慈善，那些据说热衷于‘慈善业’的富豪得知这项注定没有回报的投资后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但是难度不大，至少和超人与蜘蛛侠相比，他从来不需要为财富担忧。
　　问题在于如何说服那些固执守旧的老牌贵族们支持这项改建计划。
　　一个有弊端的设计在追求现代化的今日仍然能够被保留，只能说明它代表着某一部分人的利益，而这些人绝不愿意分割自己手里的蛋糕。
　　因此摩西不得不花费比绘制建筑图纸更漫长的时间去与人游说。在数个平行宇宙里，韦恩家族是哥谭当地的老牌家族，不论它的继承人表现得有多荒唐，那些注重颜面的老古董们仍愿意在表面上假以辞色。
　　但眼下摩西所在的世界，布鲁斯·韦恩无疑是个暴发户。旧日糟粕们看在钱的份上，不会在公众场合议论他，可一旦来到一对一的私人交流现场，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轻蔑根本掩都掩不住。
　　摩西暗忖过，如果达米安看到这样的场面会说出什么话来，不由为自己的想象笑出了声。
　　他的约会对象，也是为数不多愿意‘自降身份’的贵族女人，萨曼莎·瓦娜弗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倾身问道：“是什么让你高兴了，布鲁斯？”
　　“原谅我，今晚的约会就足够让我心旌摇曳。”摩西收回思绪专注地凝望着她，并不意外面前理智成熟的女人忽然红了脸颊，“我想你时忍不住发笑，不想你时头脑一片空白，而傻瓜总是快乐的，哪怕他说不出来自己因何快乐。”
　　金发女人被逗笑了，她捋了捋鬓角的发丝，微笑道：“你不要妄自菲薄。”
　　“我只是很清楚人们如何看待我。”
　　“他们必然对你有所误解。”萨曼莎说，“我喜欢你之前关于改建哥谭的演讲。”
　　男人露出意外的表情：“真的吗？”
　　“当然，所以你一邀请我，我迫不及待的就答应下来了。瓦娜弗家一直致力于让哥谭变得更好，布鲁斯，你并不是在哥谭长大，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家族曾经在上个世纪……”
　　接下来是略显枯燥的商业互吹行为。
　　萨曼莎·瓦娜弗比摩西之前遇到的贵族精明许多，她并没有将自己的高人一等摆在明面上。乍一看上去，她风趣有礼，对约会对象充满了尊重和欣赏，有关于布鲁斯之前提出的任何理论都持赞成态度，口吻轻易得令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认真研究过整个计划。
　　摩西也不指望她给出什么建设性建议——与其他因素无关，只是立场上的天然对立让维持平和都变成了一种苛求。他只是不太喜欢对方那种掩饰得很好的评估感，不过为了达成目的，他并不在意个人喜好，哪怕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