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唐无奈的闭起眼睛,杀气瞬间来袭:“小子,别碰我的逆鳞。”
圣澜星君忙躲在郁昊然身后:“和光,快救我。”
郁昊然挡在圣澜星君身前,警惕的瞥着祁唐:“有我在,不会让你伤他分毫。”
言毕,手指动了动,要幻出烬魔剑。
“罢了罢了。”祁唐一看,忙放下胳膊摆摆手,有些紧张的看向郁昊然,“不要惊动姬妃。”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罢了,还小声的呢喃了一句。
“这么说……你真的是金翅鸟神尊?”圣澜星君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祁唐犹豫了一会儿,在郁昊然灼灼目光里,缓缓的点了点头:“嗯。”
“不可能。”祁唐一承认,郁昊然觉得很是荒唐,一把掀开祁唐的斗笠:“金翅鸟一族与我一起斩妖除魔,我对他们再熟悉不过,我怎么会不认得他们的容貌?”
“祁唐的容貌,不是金翅鸟一族特有的容貌。”他上下打量着祁唐,险些要把脸贴在祁唐的脸上。
祁唐一把推开郁昊然的脸:“别贴这么近,你这张脸我从前看得太多,厌烦的紧。”
“赤璃?”那句话激起郁昊然的记忆。
那句玩笑话瞬间从记忆里跳了出来,触碰到了他心里某个地方,他一下子来了精神:“你是赤璃?”
自很多年前那场神魔大战,妖魔被击退之后,金翅鸟一族便请求居于九重天,永世不再与天界众神相见。
他不明白,赤芽战死,金翅鸟便如同与他们这些生死与共的战友结了仇一般。
尽管尽力挽留,赤璃还是带着赤城和赤芽的一对翅膀飞向了九重天,从此永世不见。
没想到这戏剧般的相逢之后,他竟然成了魔族的大护法?
“从前是谁不重要,如今我是祁唐。”意味深长的看了郁昊然一眼,祁唐捡起斗笠,处变不惊的戴在头上,“过去的都过去吧,逝去的回不来。”
祁唐承认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圣澜星君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想到了赤城的话,拉过郁昊然,紧张护在身后:“你不会也想找和光报仇吧?”
“报仇?什么仇?”郁昊然有些不解,蹙眉看向圣澜星君。
“就是……”圣澜星君也很困惑,看向祁唐,说出口的话被祁唐打断——“魔族的仇,看在姬妃的面上,可先记着。”
祁唐看似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目光深沉的看着圣澜星君,轻轻摇了摇头:“如今最重要的,是要解除冰封。”
圣澜星君会意,慢慢退下去:“神尊以大局为重,在下佩服。”
“不敢当。”
郁昊然听祁唐和圣澜星君说着话,一头雾水。
觉得那里不对,却也没从他们的交谈中听出什么。
他觉得头有点疼。
“天地之所以会被冰封,是因为魔怨。”看郁昊然眉头微蹙一下,一向沉默的祁唐仿佛害怕圣澜星君忍不住要再说什么,打开了一个新话题。
“自古以来,魔君之所以不死不灭,是吸附了六界的怨气存续力量和寿命。”
“自然,他们的寿命一旦散尽,就会释放出六界的怨气。这怨气强大,足以化为冰雪,覆盖天地。”
“只是,没想到魔君玄黎的怨气这么重,竟能够冰封一切。”
“等和光帝君好一些,我与你们一起沅陵塔。”
祁唐和圣澜星君互相看着,圣澜星君不知道祁唐在打什么哑谜,或者在隐瞒什么,只好点了点头回应。
郁昊然静静听着祁唐的话,眼前忽然有模糊。
祁唐的声音仿若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可是记忆突然一帧帧的翻过去,恍恍惚惚的在脑海里晃动。
他的头疼得更厉害了。
仿佛还置身于修罗地狱中,那个声音柔和稚嫩的唤他:“和光,和光,醒醒!”
与妖魔那一战至关重要,他杀红了眼,感觉到妖气逼近,一剑刺了过去。
“和光,你怎么了?脸这样白。”
在圣澜星君关切的声音里回神,郁昊然看向祁唐。
只见祁唐垂着眸子,望着炉火出神。
他拍了拍圣澜星君的手,轻声安抚:“我没事,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你想起了什么?”不料,郁昊然的话一出口,祁唐的眼神忽而颤抖:“关于谁?”
他看着郁昊然,在炉火的跳动中暗自握紧了双手。
“自然是微尘和赤芽他们。”郁昊然轻笑道,看到屋外的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落下:“从前我们一起斩妖除魔,如今他们有的战死沙场,有的身归混沌,我们依然在与妖魔抗争。”
“微尘看到我,定然会失望。”祁唐似是松了口气,忙接话道,脸被炉火照的微红,连着眼眶都有些红:“赤芽也一定会骂我。”
“那孩子最是厉害,骂起人来一点情面都不讲,连微尘都怕她。”
炉火依然在跳跃。
外面的飞雪从来不停。
交谈到这里停止了,仿佛都在为那个叫赤芽的女孩子伤怀。
圣澜星君看着郁昊然,听他提及赤芽时惋惜的样子,联想到之前赤城说的话,心生疑窦——和光似乎完全忘记了是他亲手诛灭了赤芽。
他想问什么,看到祁唐递来的眼神,他便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和光,如果赤芽不曾战死沙场,而是入了魔,成了你我的敌人,你会诛灭她吗?”
大雪覆满了天地。
圣澜星君去了九重天一遭,似是累极了,不一会儿就睡了。
苍梧守在外面打盹,蘑菇仙子也在屋里打瞌睡。
郁昊然和祁唐各怀心事,出了门,并肩站在屋檐下,就像曾经与妖魔的最后一战前夜一般。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祁唐先开了口。
“你嘴里怎么也一口一个诛灭?”负手而立,郁昊然侧目:“若真是这样,咱们带她去沧笙海净化便好了,难道诛灭她才是唯一的路吗?”
“你疼她、护她,比赤城更像个兄长。”祁唐仰望着天空,黯然叹了一口气,“她战死,你心里一定很自责。”
“是我没护好她。”郁昊然垂目,黯然道,“她喜欢跟着我,也喜欢在漫山遍野的花开了的时候,去山坡上疯跑。”
“她总说,等天下太平以后,要寻一处山花烂漫的地方归隐。”
“让我整日在山坡上唤‘赤芽!赤芽!’,她就是不应,气得我吹胡子瞪眼睛。”
从前的记忆被唤醒。
眼前是少女稚嫩的面孔和调皮的笑眼。
“哈哈哈哈哈……”祁唐被那天真的话语逗笑,“可惜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吹胡子瞪眼睛的次数也少的可怜。”
“倒是微尘从前总是吹胡子瞪眼睛。”郁昊然也跟着笑,“哈哈哈哈哈!”
不知怎么,就说起了微尘圣帝。
“没了他们,天界真真是无趣。”气氛慢慢伤感起来,郁昊然回眸看了看身后紧掩的那扇门,眉目温柔,“幸好遇见翰林。”
言毕,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霍然捉住了祁唐的胳膊:“赤璃,你明白告诉我,翰林随你去了九重天,当真不是以命换命救的我?”
“即便是,你当如何?”祁唐拂开他的手,漫不经心的说着:“你放心看他独身前去沅陵塔赴险?还是他希望自己千年万千的活着不死不灭,而你已湮没在尘世中成了一抔黄土?”
“你们都希望对方能够活着,可是独活,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拂去肩头的雪花,祁唐独身走进大雪里,看透一切的语气:“珍惜这些相处的时光,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人,不管相隔多远,一定会再相逢。”
第66章
“赤璃!”
大雪纷纷扬扬。
天寒地冻中,郁昊然叫住祁唐:“我最后问一个问题!”
祁唐霍然回眸,眸光晶莹:“看在姬妃的面子上,我会回答的。”
“你既已敛去容貌,做了魔族大护法,决心一切以魔族为重,为何还帮我们?”
“你要知道,如今的局面,我们合该是敌人才对。”
站在树屋的屋檐下,看大雪覆满了祁唐的肩头,郁昊然忽然回想起千年之前他清冷高傲的样子。
他本是金翅鸟一族的统领者,唯一的王。
他有他的骄傲。
然而,知己难求,他终究还是肯为那一人孤守。
“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是为了践行对姬妃要好好保护魔族众生的承诺而努力,可是当我看到你和烬魔剑中的姬妃时,我突然明白,这些都是我的误解。”
言毕,祁唐仰起头来看着白茫茫的天空,轻声:“当年姬妃牺牲了自己,是为心中的大义。他想看到一个太平盛世,而不是生灵涂炭。”
“而我能与他携手,也恰恰因为我们心□□同的大义。”
“这么多年,玄黎做的事,完全违背了姬妃的初衷。我却因对天界心存怨怼,被仇怨蒙蔽了眼睛,忘记了他牺牲的意义。”
“我辜负了他的信任。”
言毕,大雪里传来他的叹息:“我离开天界那天,锦葵问我:这是你想看到的世界吗?一个即将被湮灭的世界,一个被怨恨和恐惧所支配的世界?”
“我无言以对。”
那一日的情形还在眼前,锦葵把手里的花递给他,走出门之后,却又折返回来,盯着他的眼睛,眼含决绝:“这绝对不是姬妃哥哥想看到的世界。”
“我不想让姬妃哥哥白白牺牲。”
“你去做什么?”他本不该问,但他忍不住开了口。
“改变结局。”停下来,花朵在随风轻轻摆动,锦葵在花朵里笑得无比灿烂。
那一刻,他的心忽然跟着疼。
是啊。
这个混乱的世界,是他牺牲了自己要维护的那个世界吗?
答案很明显。
这不是他和姬妃心中的世界。
踩着枯藤,一步步走向远方。
祁唐的身影终归被大雪遮挡的严严实实,再也看不见。
郁昊然站在大雪里,看了很久的天空。
第二日,郁昊然和圣澜星君便启程前往沅陵塔。
在天空微亮的时候。
在苍梧和小蘑菇还在打盹的时候。
他们谁也没有惊动,御剑而去。
烬魔剑里的姬妃回眸看了看大雪里苍梧的身影,隔着大雪的幕布,挥了挥手,终于也离去。
苍梧睁开眼睛,看向远方的天空,以及那几个消失的身影。
它抖了抖身上的大雪,挪动的脚步停了下来,嘴角牵动一下,现出微笑的弧度——孩子们,早些回来。
郁昊然和圣澜星君一起到了天界。
天界的一切依然是最初被冻结的样子,众神和妖魔打斗的场景如同昨日。
郁昊然和圣澜星君来到沅陵塔的入口处,远远就看见一片耀眼的金色。
那光芒有些刺眼,却也叫人惊奇——“赤城?”
圣澜星君试探性的唤了一声那个正站在沅陵塔上左瞧瞧右看看的男子,揉了揉眼睛,生怕看错了。
赤城站在塔顶踩着冰块,看看这冰到底有多结实。他身后的金羽卫笔直的站在白茫茫的天空下,面色冰冷,目不斜视。
听见圣澜星君唤他,赤城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瞥一眼郁昊然:“和光帝君,好久不见。”
郁昊然觉得自己脑子“嗡!”的响了一声,突然分裂成了两个自己,一个是和光帝君,一个是郁昊然。
郁昊然说,这谁呀,我也不认识。
和光帝君说哦,确实好久不见。
他有点头疼,往后退了一步,听不见到底是谁在说话。
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心里有些慌。
这次他醒来,总觉得脑子里和光帝君的记忆在慢慢的消失。
难道,自己终归还是要身归混沌?
可他不想身归混沌,再回去自己原来的地方,他还想和圣澜星君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和光。”圣澜星君察觉到他的不对,柔声。
“赤城,你怎么来了?”那一声将他拉了回来,他瞬间清醒,怕圣澜星君看出什么,忙与赤城搭话:“金翅鸟神尊,可是从来不管这六界众生的纷争,今日飞出九重天,有什么指教?”
“且放宽心,我不是来找你报仇的。”赤城不看郁昊然的脸,只是把脚踩在被冰冻的地上,用力的踩踏:“只是……六界众生尊我一声‘神尊’,如今六界有难,我便发发慈悲,来管上一管。”
借口虽拙劣,到底是一颗善心。
郁昊然笑了笑,与身边的圣澜星君对视一眼,而后拱手一礼,深深的躬下身去:“我替六界众生谢过神尊!”
郁昊然这么郑重其事,倒是让赤城有些无措:“客……客气了。”
他看着和光帝君,总觉得他不对劲,好似完全没有半点对赤芽的愧悔。
赤城打心眼里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不是和光帝君。
“不过,你方才说不是来找我报仇的,我和你之间,能有什么仇?”然,还不等他再试探些什么,郁昊然不解道。
“哼!”冷笑一声,赤城以为郁昊然在故意逃避,轻蔑的瞥着他:“和光帝君做了诸神殿首座这些年,倒是把和我金翅鸟一族的恩怨忘了个干干净净。”
“你究竟是来寒暄的,还是来拯救苍生的?”
赤城话音方落,祁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抱着胳膊眼神冰冷的看着赤城。
赤城更觉这天地间的风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只是说两句话而已,马上去沅陵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