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次要召唤天雷,手动了,天雷都没下来。
“那就捉了你,所有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圣澜星君看在眼里,头上的鹿角霎时显现。
在郁昊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他已现出真身向着离谙冲过来。
“翰林!”郁昊然看到门口的离谙亮出了通体雪色的修罗刀,惊呼一声。
黑色的身影和白鹿瞬间就融在黑暗里,看不清光影。
郁昊然和朱朱立刻跟着冲了过去。
可不等烬魔剑出动,圣澜星君已经从黑暗里后退而来,险些要跌在捆仙索上,被郁昊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之前的那扇门关了。
在微弱光线的映照里,从缝隙里看去,离谙手中明晃晃的修罗刀上,掉落一滴鲜血。
郁昊然心里一惊:那是谁的血?!
他想去看看圣澜星君的身上是否有伤,却又担心离谙再次发动攻击。
“你的真身竟是神兽夫诸。”离谙似乎对圣澜星君的真身有些惊讶。
一方在明一方在暗。
郁昊然他们在等待离谙再次出现,烬魔剑已蠢蠢欲动。
“难道我会傻到自投罗网?”然而,缥缈的声音传来,再不见离谙的身影,“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反正都是饿鬼的食物。”
十八层地狱出奇的安静。
郁昊然听着离谙的声音,判断着他所在的方向。
然而,悄无声息。
离谙的消失没有一点点声音。
郁昊然他们等了一会儿,确定离谙已经离开了这里:“翰林,你怎么样?”
他揽着圣澜星君的腰,关切道:“伤到哪儿了?我看看。”
缓缓的摊开手掌,圣澜星君舒展开眉头:“一点轻伤,不打紧。”
手掌中,一道刀痕自虎口开始,利索的斜切向手腕,险些将半个手掌都切了下来。
鲜血从伤口处慢慢的溢出来,一颗颗血珠刺痛着郁昊然的眼睛:“什么不打紧?!骨头都险些露出来了!”
他嗔怪的瞪圣澜星君一眼,握住他的手掌,口中念念有词。
可是手中的温热一直不停的传来,鲜血一滴滴落下来,刺耳痛心。
睁开眼,地上已是一片鲜红。
“修罗刀的伤口,不是术法能治愈的。”阎罗大帝提醒,“要黄泉的彼岸花、火海的石灰、三生石边痴心等待的一缕幽魂,加上忘川河的阴水熬制一碗汤服下,才会好。”
血流的越来越快。
郁昊然有些心慌,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给圣澜星君包扎好伤口:“可我们怎么出去?”
“这修罗之门,有阎罗大帝的掌印才能打开。”瞧着自己枯槁的手,阎罗大帝声音空洞,“帝君也可以用烬魔剑打开。”
“但恐怕会折损烬魔剑里的魂魄。”
这期间,朱朱关切的在圣澜星君身边跳来跳去。见帮不上什么忙,便又围着那四个石柱上蹿下跳。
郁昊然和圣澜星君一起坐下来,想办法打开修罗之门:“要不然,我就用雷击……”
“不可以。”圣澜星君拽着他的袖子,让郁昊然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身边,一贯平和的眼眸竟鲜见的深邃:“到时腹背受敌,护不住人间,也护不住天界。”
“要不然,用我的血试试解开捆仙索吧?”安静了半晌之后,朱朱突发奇想:“都是神兽,说不定血能相容呢?”
“那就试试吧,也没什么损失。”这里灯火通明,可也无聊的紧。闷坐了半晌,郁昊然立马来了精神,站起来快步走向朱朱。
在这关键时刻,朱朱也不怕疼了,也不怕鬼了,咬破自己的手指,跳上去抹在雕像上。
什么反应都没有。
即使朱朱把毕方鸟头上的一撮羽毛染得鲜红,捆仙索并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不行。”垂头丧气的下来,朱朱坐在石柱下叹气。
“用我的血看看。”郁昊然自告奋勇,不等圣澜星君说话,便自顾自的用烬魔剑割破了手。
鲜血滴落在神兽的雕像上,还是没有动静。
“我们再想想办法。”安慰失落的朱朱和郁昊然,圣澜星君伸手去抚摸雕像上的毕方,“几千年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几位哥哥。”
“倒是有些想他们。”
染着鲜血的手掌触碰到毕方的雕像,它的眼睛忽然变得鲜活起来,捆仙索动了动,“嗖”的一下飞回来,盘踞在了石柱上。
“它动了!”朱朱激动的大喊:“捆仙索收回了!!”
阎罗大帝手一直不停地哆嗦,回头看着圣澜星君。
郁昊然和圣澜星君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
圣澜星君又把带血的那只手放在有着相柳雕像的那根石柱上,另一根捆仙索也收了回来。
不敢相信的圣澜星君相继让四根捆仙索都收了回来。
不一会儿,四根石柱上的绳索突然绞在一起,迅速的旋转之后,变成了一根柔软的缎带,盘在了圣澜星君的腰间。
“捆仙索居然认了你做主人?”伸展着手脚,阎罗大帝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我方才听你叫雕像上的四大神兽哥哥…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确切的说,你的身上怎么会有四大神兽的血?”
郁昊然也很好奇。
从前他就想问圣澜星君是怎么认识九尾狐他们,只是很多次,阴差阳错都没能问出口。
后来,他也就忘了,更不想细究那些让圣澜星君伤怀的过往。
可是在这里,看到捆仙索自主盘在了圣澜星君的腰间,郁昊然忽然想起千年之前那场诸神之战。
蓝深他们为了保护夫诸,甘愿牺牲自己。
他感动于他们的情谊,但从未细想为什么。
“几千年前,洛河是我的家。毕方哥哥他们经过洛河,想歇歇脚,没想到把一棵茂盛的大树烧着了。”摸了摸腰间的那根缎带,圣澜星君想起了从前种种:“我灭了火,留他们在洛河,洛河就成了我们共同的家。”
“还是九尾狐哥哥说,人间话本子写着,结义的话要喝对方的血,才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我们便模仿人类,喝了对方的血。”越说越觉得神奇,圣澜星君看着郁昊然,眼中闪烁着泪花:“未曾想,我喝了哥哥们的血,竟然救了阎罗大帝。”
“好像哥哥们时时刻刻都在护着我,要是……要是都能活着就好了。”
“这捆仙索是用四大神兽的精血凝结而成,炼制这捆仙索的那位,定然法力高深。”捋着花白的胡子,阎罗大帝仔细的端详着圣澜星君,“你没问过,这捆仙索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哥哥们提起过。”圣澜星君想了想,“他们修炼成人之初,正值人间冬至。”
“四个都是爱热闹的,一起去凡间听戏。路上看见有个孩子快冻死了,就生火给孩子取暖。”
“本是好心,碰巧路过一位天神,以为他们是要烧死那孩子,擒住了他们,还放他们的血。”
“最终,他们趁着天神去蟠桃盛会之际逃了出来。半路有些累了,想在洛河歇歇脚,碰到了我。”
“由此,他们才总是躲着天界的神仙们,把他们当成敌人。”瞟郁昊然一眼,圣澜星君的手一直摩挲着腰间的缎带:“所以……我也没敢把你的事情告诉他们。”
灯火依然明亮。
大家静静的听着。
“你就是那时认识鲲的?”
“那年人类占了我们的家,毕方哥哥气不过,偶尔路过会调皮一下,到底没出过什么事。”
“可是圣帝派了鲲来探查情况,要再次捉拿毕方哥哥他们,哥哥们生了气,才用计困住了鲲。”
说起那时救圣帝的来龙去脉,圣澜星君不时的瞟着郁昊然,“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郁昊然摸摸他的白发,将他揽进怀里:“我不在的时候,你受苦了。”
两人一腻歪,朱朱见怪不怪,阎罗大帝受不了:“那个捉了他们的天神是谁?”
“哥哥们不说,我便没再问过。”圣澜星君如实道。
郁昊然急着给圣澜星君治伤,去火海那边取了石灰,一行人出了修罗之门,进入修罗迷途。
过了修罗迷途的这道关,才能走到黄泉采到彼岸花。
“帝君,你们要小心,这里面是你们的过往和牵绊。”花白的胡子在修罗迷途的路口微动,阎罗大帝提醒,“不要被迷惑,一直跟着我。”
郁昊然条件反射的去拉住了圣澜星君的手腕,顺手拽住了朱朱的耳朵:“小心跟丢了。”
朱朱委屈可怜的看了圣澜星君一眼,默默的攥紧了郁昊然的衣角,满脸都是不情愿:“这里好黑呀。”
修罗迷途伸手不见五指。
朱朱的话一直回响,走了好久还能去听见微弱的回音。
郁昊然手里拿着烬魔剑,大家都走得慢,也离得近,互相都能看清身边的人。
只是,周围情况不明。
在烬魔剑的光芒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壁画。
“这上面都画着什么呀?”
朱朱瞪的像个葡萄一样去看。
“不要看!”阎罗大帝回头喝止。
然而,话音刚落,从墙壁里伸出一只手,将朱朱拽了进去。
郁昊然想去拽住朱朱的手,阎罗大帝一把揪住他:“不要去!”
“你也会被带进去。”末了,他解释道:“这壁画本就是用来迷惑心智的,如果你仔细看,就会被幻象带入另一个幻境。”
“而且,你们的过往和牵绊不同,会被带入不同的幻境。”
“可是朱朱……”担心朱朱会遇到危险,圣澜星君伸手去触碰壁画。
“一旦进入幻境,很难出来。”阎罗大帝打断他的话,还拦住了他的手,语重心长:“因为在修罗迷途的幻境里,有很多事让你做出抉择。”
“只有做出正确的选择,才能走入下一步。错一步,就会回到原来的路途上,直至困死。”
“这就是修罗迷途的由来。”
回头看去,来路一片黑暗。
空旷的路途上,看不到一点光明。
“那只小猴子若是被困死,这壁画上就会多一幅画,记载着它的一生。”阎罗大帝往前走去,指着两边的壁画:“你们看到了,这里的壁画密密麻麻。”
“这就意味着,能出来的很少?”郁昊然愈加握紧了圣澜星君的手腕,带着他随着阎罗大帝走。
圣澜星君拉着他:“朱朱怎么办?”
“看它的造化吧。”头也不回的往前去,阎罗大帝的声音传来,带着叹息:“在幻境里有很多诱惑,很多人都会迷失初心。”
“记住,就算进入了幻境,你们一定要遵从本心走。”
圣澜星君还是担心朱朱,一步三回头。
“夫诸!”遥远的时空里,仿佛谁唤了他一声。
圣澜星君蓦然回头,四处寻找。
突然,他仿佛在壁画上看到了自己,有些不敢相信。就在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的时候,有一只手伸出来,拽住了他。
“夫诸。”他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好像是毕方,又好像是穷奇。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拽着他进入了壁画。
“翰林!”郁昊然感觉圣澜星君被拽住,一回头,随着圣澜星君被拽入了壁画中。
“帝君,记住我的话。”远远的,传来阎罗大帝的嘱咐。
甫一回神,身边已不见了圣澜星君。
“翰林!!”他大声的唤。
身边的场景迅速的变幻。
不一会儿,他就看见了满目疮痍的大地——妖魔横行的人间,到处都是鲜血,哀鸿遍野,如同炼狱。
再往前走,场景迅速变了。
微尘圣帝身披战甲,正在巡视此一战的伤亡情况。
一侧目,看到他,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和光,你没受伤吧?”
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他记得那一战。
妖魔横行,祸乱人间。
那是与妖魔的最后一战,也是他们封神之前的最后一战。
妖魔聚集所有的力量反扑,想要一次解决战斗,好占领人间。
他们战力很强,而且是疯狂的反扑。一波接一波的袭击,没有片刻的停歇。
一波牺牲了,另一波便紧接着进入作战,险些攻入他们的领地。
斩妖除魔的这些人虽是圣灵,但也禁不住如此疯狂的进攻,折损了不少战将。
虽然最终也赢了,也少不了那些同袍的牺牲。
他低下头看自己,银色的战甲染着鲜血。每走一步,身后便是一个血色的脚印。
他猛然回眸,后面不知何时出现的巨大镜子里映出他的模样——挺得笔直的身躯,冷峻的面容,发丝凌乱,眼神凌厉。
这是和光帝君?
镜子里同时映出了身后微尘圣帝的脸,带着一丝轻笑:“和光,你看什么呢?不认识自己了,还是不认识我了?”
他的头发也很乱,脸上还有些黑色的印记,连着手上沾着不知道谁的鲜血。
“好久不见,微尘。”在内心里,郁昊然悄悄的说了一句。
要是真的多好。
从内心里来说,他希望幻境里的微尘是真实的。
毕竟,自从他身归混沌,能一起说话的人就寥寥无几。
天界着实寂寞。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回过身去,迎着微尘圣帝走去:“我只是觉得像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