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昊然知道,圣澜星君此刻,肯定是很高兴的。
他在做决定的那一刻不由自主的手上用了些力,自己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在这样的时刻,自己必然要成为圣澜星君的支撑。
别说到这里陪着苍梧,只要和圣澜星君在一起,刀山火海他也愿意趟。
“我也是。”很久不发声的朱朱从郁昊然和圣澜星君身后露出两个明亮的眼睛,笑嘻嘻的道。
“有你什么事?”郁昊然一把拨开它的头,“别来破坏我和翰林的感情。”
看郁昊然还能与朱朱掰扯,圣澜星君笑了。
抬起头,苍梧慈爱的看着圣澜星君。
月光下,这一幕竟然有点温馨。
“说好了。”大雾渐渐散去。
随着雾气的离去,山林里响起冰凉的回声:“若你们背叛承诺,诓骗苍梧前辈,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霎时,郁昊然握紧了烬魔剑。
众人屏息。
“祁唐,不要吓他们了。”苍梧拍拍圣澜星君的头,侧目对着身后道。
慢慢的,那说话人自它屁股后面走出来。
郁昊然眼眸微睁,看得真真切切——那人是在沧笙海的时候袭击他们,差点杀了他们的魔物。
没想到,他竟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了苍蓝山。
由此可见,这个魔物相当厉害,能飞出朱朱的手掌,还能困住他们。
最后他没有阻止他们前来苍蓝山找连华草,或许是在欲擒故纵?
郁昊然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他方才强行使用术法幻通天境,此时气息翻涌,已不能再战。
他担心圣澜星君,侧身去抱住了他的腰,在他耳边悄声:“你先……”
话没说完,苍梧伸出爪子将两人提溜起来,放在自己的背上:“翰林,把和光帝君抓好,我先带你们去我的树屋休息一下。”
“他伤的重,今日不宜再劳累。”
“明日再去沧笙海吧。”
郁昊然心里涌来一股暖流。
这一路上,这些人披荆斩棘,遇见太多的困难。这只活了几千年的狸花猫,本来是他们的拦路虎,却成了第一个给他们关怀的。
来自敌人的关怀最为致命。
郁昊然蓦然有点想哭。
穿越而来这么多天,他有点想已经去世很久的爷爷。
如果有可能,他也想像能陪着苍梧那样,多陪伴他一些时日。
可惜,逝去的人,终究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众人都爱夏玉箩,夏玉箩却已消失在众人的生命里。
天上的星辰,坠落了,也就再也不能回到天上
风起了。
吹散了大雾。
狸花猫苍梧驮着郁昊然、圣澜星君和朱朱,向着自己曾为孩子们建造的树屋去了。
“爷爷,我想连夜去采连华草。”半路上,风声在耳边呼啸,圣澜星君伏在苍梧的身上,在它耳边悄声:“你能带我去吗?”
苍梧不说话,疾步奔向树屋。
“你放心,明早起来,连华草一定在你床榻前。”待到安顿郁昊然和圣澜星君在树屋休息下,苍梧站在窗外,露出两个眼睛对圣澜星君道。
要走之时,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今日劳累了,早些睡吧。”
一时之间,树屋里灯火昏暗。
这里忙碌了片刻之后安静下来。
黑夜里,树影抖动了几次,月光照出苍梧巨大的影子。
“看好他们,别让玄黎伤害他们。”它从树丛里走出来,对着伫立在月光下的祁唐道。
祁唐的黑衣隐在黑暗里,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这里站着一双眼睛。
“这么晚了,您不睡觉么?”祁唐见苍梧往山上的方向走,忍不住问道。
“我去山中一趟,很快回来。”苍梧淡然道,往前走去。
“您是不是要去采连华草?”跟在身后,祁唐问道。
以他这么多年对苍梧的了解,他知道,这只千年狸花猫又对和光帝君他们心软了。
苍梧不回答,快步走着,眼看要跑起来。
“我陪您去。”追上去,祁唐抱住苍梧粗壮的后腿:“魔君嘱咐过我,不能让您涉险。”
“你这孩子是个死脑筋,倘若你陪我,这些如何护得住自己?”苍梧无奈,抬手要拍祁唐巴掌。
祁唐只管仰着头,眼睛都不眨一下。
苍梧心软,手掌缓慢的落下去,小声埋怨:“姬妃也是,偏让你守着我。”
说罢,他佯装转身回去,甩了甩后腿。
祁唐从苍梧的腿上下来,跟着苍梧往回走。
“你看,玄黎来了。”
苍梧回头,看了一眼天边,忽然道。
祁唐回身去看,苍梧一溜烟钻进了树丛里,消失了。
天边什么都没有。
祁唐看到残月的那一瞬,就知道自己被骗了。他闭上眼睛,兀自握紧双手:“哎!您就惯会诓骗我。”
他想起,以前夏玉箩和姬妃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苍梧总是帮着他们诓自己,还总是护着。
好似他这个严厉的魔君护法,能把它心爱的孩子吃了似的。
“你竟然还活着?朱朱那一掌下去,我们还以为你嵌到土里去了。”郁昊然和圣澜星君睡不着,出来看看,竟看到苍梧站在那里,一个人看着半月发怔,便搭话道。
“托各位的福。”祁唐回头,眼神冰冷,言语也冰冷。
“那我们是托谁的福?姬妃?”郁昊然唇色苍白,还不忘与祁唐打趣。
“和光帝君真是伶牙俐齿,专门戳人的痛处。”
月光下,祁唐面无表情。
“看来你的痛处还真是姬妃,怎么,你喜欢他啊?”祁唐越是冷着一张脸,郁昊然越是好奇。
“胡说!”只是,他那句话一出口,祁唐立刻侧目,剜着郁昊然:“他是我的君上,是我最敬重的一位魔君,请你不要随意揣测他。”
“你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像个老学究。”郁昊然看他说的认真,便也不再打趣他,拉着圣澜星君回了树屋:“睡觉去咯。”
树林里安静下去,众人也沉沉睡着。
苍蓝山上。
一只巨大的狸花猫踩着月光在树林里奔向山顶。
在山顶上停下来,狸花猫准备要采一朵朱红色的草。爪子缩了缩,犹豫了很几次,还是狠狠心采了下来。
“苍梧,你可知道采连华草要付出什么代价?”然,就在那朵花被握在狸花猫掌中的瞬间,有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狸花猫抬头,看见有个巨大的影子覆盖了自己脚下的土地。
它看了看自己掌中的连华草,跳跃起来向着那个影子挥爪而去。
山顶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比打雷还响。
很久之后,苍蓝山重归寂静。
苍梧从山顶一刻不停的跑下来,回到树屋。
树屋里的灯火已燃尽。
郁昊然和圣澜星君确实累得,睡得安稳。
朱朱更是扯着呼噜,睡得很是香甜。
只有祁唐坐在树屋前,等苍梧回来。
“前辈,您这是……”光线昏暗,狸花猫身上斑纹多,祁唐看不清楚,但他还是闻到了苍梧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受伤了吗?”
“无碍。”看了看掌中朱红色的连华草,苍梧伸出爪子将它放在郁昊然和圣澜星君所在树屋的桌案上。
而后,它回身与祁唐一起守在树屋门口,蹲下身开始舔舐着身上的鲜血。
祁唐不多问,默默的帮它抚着身上的毛。
不知过了多久,苍梧身上的血腥气才慢慢散去。
坐在树屋下,它抬头望月。
朗月皎皎。
夏玉箩的脸出现在那盏残月的微光里,越来越模糊。他趴下去,眯着眼睛进入了梦境。
梦里阳光明媚。
夏日的苍蓝山青翠一片。
那些曾经围着他、缠着他讲故事的孩子们在树底下嬉戏打闹,一个个的脸孔由远及近,善良可爱。
他清楚的知道,这样的场景一次次出现,意味着他时日无多。
可是在离去之前,他必然要见一见那心爱的孩子。若是她受了委屈离去,他就把这些欺负她的坏蛋,都咽进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单位在排练节目,写文时间大大减少,对不起小天使们了。
等演练完节目,我一定及时更新。
第49章
苍蓝山的夜晚静谧无声。
天空之上。
魔君玄黎坐在星河旁的云朵上,望着苍蓝山中那微弱的亮光。
“这天界的风景,是不错。”星河灿烂,照耀着他的脸,淡漠,清冷,“我请妖姬同赏,不知妖姬可否赏脸啊?”
锦葵立在他身侧,金色的衣裙在星光里有些刺目。
她默然不语。
苍蓝山在夜色里那么安静,像那些逝去的岁月,让她不能开口。
仿佛一出声,苍蓝山在这世间的美好模样就会崩塌。
她在那里心事重重的度过了很多的岁月,预见了所有的人的归去。她不甘心,妄想与魔君玄黎结盟反叛这命运。
然而,到了此时,她突然想起姬妃说过的那句:“这世间没有谁合该做什么,只有他愿不愿意做,要不要做。”
“我和玉箩愿意为天下苍生牺牲,而你们害怕、退缩,并不是过错。”
“苍蓝山,你记得吗?”见她不语,玄黎回过头来,偏着头用那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她:“玉箩说过,你们从前最喜欢在苍蓝山缠着苍梧老头,讲人间话本子上的故事。”
锦葵垂目。
她似乎打算好要一直沉默下去。
“这会儿,苍梧老头给和光他们讲了个什么故事?”玄黎继续说着,顺便拉住锦葵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坐下:“你不是能预见未来吗?告诉我好不好?”
“魔君何必为难我?”抿了抿唇,锦葵挣扎几下,挣不开玄黎的手,索性侧身与魔君玄黎四目交接:“我的能力早就被诸神联合封印了,你要是想知道,问苍梧爷爷便是。”
她的脸涨的通红,声音也有些大。
云朵们探头探脑的看热闹,却被魔君玄黎冰冷的眼神吓得四散而去:“怎么一提这老头,你反而硬气起来了?”
“你只告诉我,让苍梧爷爷去做什么?”锦葵毫不退让,目光凛然。
“没什么,你也知道老头最喜欢玉箩,自然要亲自为玉箩报仇。”被锦葵这么逼视,玄黎反而失了之前的凌厉,避开锦葵的目光,将视线移到灿烂星河中。
“魔君倒不如派我去。”收回目光,锦葵也看着满天星辰,语气软了下来,“苍梧爷爷心慈,从未伤过人。”
“你也心慈。”
“那小镇上的人你一个也舍不得动,那些孩子一抱你的腿你就心软,真不愧是自幼在姬妃膝下长大,连这善良的毛病,也都随了他。”
“可我们是妖魔啊,善良心软就能为我们换来占领天界、在天地间来去自由的机会?”
“不要提他……”听玄黎说了一会儿,锦葵终于在沉默后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谁?姬妃?”玄黎佯装不知,半开玩笑的问道。
“我说了不要提他?!”似是触碰了锦葵的逆鳞,她像被针刺了一般忽的站起身来,瞪大眼睛幻出弓箭,指着魔君玄黎。
玄黎先是一怔,继而漠然的转过脸去,继续看远处的星辰:“为什么?我不配?”
“对。”这一次,锦葵没有丝毫的犹豫,脱口而出:“你不配。”
玄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一贯对他唯唯诺诺的锦葵,他仰起脸来,眉心微蹙。
“他是如我父兄一般的存在,你只是我的盟约伙伴。”
“你永远无法和他相较。”
天空里顿时安静。
只剩下风声呼啸而去。
“这是这些年你对我说的最让我伤心的话。”玄黎沉默半晌,低着头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喉咙里发出“咕嘟”的吞咽声:“约莫,在你们看来,我是最坏的一个吧。”
“你是最可怕的一个。”锦葵应答,毫不客气,处处诛心:“囚禁天神夏玉箩,掌控妖界众生,焚烧冥界黄泉彼岸,想号令天地,让六界对你俯首称臣。”
“可最后,他们还不是全部脱离了你的掌控?包括夏玉箩……”说着说着,妖姬锦葵的语速放缓,声音也渐渐小下去。
因为她看到,玄黎湛蓝色的锦袍悄悄变成了灰色。
绝望而沉闷的灰。
天地间忽然刮起一阵狂风,星辰被乌云遮蔽。
锦葵把未说完的话咽进了喉咙里,伸手要取背上的金色羽箭。
“说完了?”然,玄黎却没有动手。
他的锦袍慢慢变成沉重的黑色,头也不抬,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打扰魔君多时,告辞。”锦葵额间的冷汗涔涔而下。
她不敢多停留一刻,趁着自己还能挪动脚步,也不等玄黎允许,疾步离去。
玄黎只当她还在生气,对着身后要追逐她的魔物摆摆手:“让她去吧。”
“她只是说了实话。”
那魔物点头,继续侍立在玄黎的身边。
玄黎低着头,摸了摸自己额间那红色的印记。张开手,里面红色的花瓣艳得滴血。
“为什么一早不说实话呢?”他兀自呢喃了一句,抬头望月。
月光微凉。
休息一夜。
郁昊然和圣澜星君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苏醒,惬意舒适的同时伸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