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肖澄目光相对的瞬间,怪物猛然从高处朝着他袭来,大张着的嘴里依稀可见沾着血的牙齿。
肖澄早已是全然戒备的状态,没有丝毫犹豫便扔掉荧光棒,抬伞回击。在对方触及自身前,伞尖便已经横扫而出,将袭来的怪物重重地打飞出去。
借着荧光棒的光,肖澄打量着从地上翻起,正对着他嘶吼的怪物。
留存物?
能力者?
好像都不太像。
反而更像是之前在A国森林里见到的那些,受到地心石影响最终变得不人不鬼的失踪者。
不知道这个攻击自己的家伙是意外进入的市民,还是常年居住在防空洞的流浪汉,但两个答案都只能说明一件很糟糕的事——
类似的影响已经开始在B市出现。
肖澄暗道不妙,B市的人口数量超过列车事故不知道多少倍。要是让地心石的影响继续扩散下去,数千万的普通人如果变成怪物,B市绝对会变成远比A国森林更可怕的人间地狱。
肖澄盯着已经不大像人的怪物:“喂,还有意识吗?”
疯狂的怪物意识不到肖澄此刻的担忧,面对肖澄的话,它只是发出一声尖锐嘶哑的吼叫,四肢着地继续冲来。
那姿态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只捕猎的野兽。
眼见对方已经彻底失去理智,肖澄在心中叹了口气。
散发着腥臭的大嘴朝着持伞而立的青年狠狠咬来,带着难以抑制的贪婪与狂躁。
浓郁的生命能量就最好的诱饵,仿佛在刚刚经历了饥荒的人面前摆上一份大餐,让它怎么能把持得住。
然而,眼前的青年只是平静地看了它一眼。
下一瞬,人影消失在原地。
在怪物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冰冷的伞尖从上方猛然刺下,直接贯穿他干瘪的胸膛,将它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强大的破坏力同时释出,把整个胸膛绞得粉碎。
狰狞的大嘴还长着,来不及合上。
代表着死亡的灰色却已经在它的体表蔓延。肖澄垂眸看着还未彻底化为灰烬的怪物,从对方有些脱相的面孔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痕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高鼻梁,深邃的五官,高耸的眉弓……
好像不是华夏人的特征,这人太老了,皮肤都皱皱的耷拉下来,肖澄试着在脑海里将他被时光摧残的五官略作调整,一点点移除赘余的皮肉。
“好像奥莱恩·科贝特……”这个人长得和交手两次的奥莱恩非常相似,尤其是鼻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的脸型更加方正,不像奥莱恩那样,带着男明星般的精致线条。
“准确来说,他是韦德·科贝特,奥莱恩的父亲。”黑暗的走廊里,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肖澄将目光投向黑暗中,他对这个声音还有印象,毕竟两个人才见过不久:“宁……二十一?”
黑暗中,宁二十一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还记得我呀,真让人开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肖澄问。
“我之前说过,有机会要来B市旅行,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你,之前我还顺便吃了亲亲蛋糕房的点心,真的很好吃。”宁二十一语气轻快的回答。
肖澄的心跳悄然加速,一股浓郁的不安弥漫开来。
宁二十一的回答听起来很正常,如果在异国和偶然见面的朋友再次相逢,他应该也会是这样的表现。
但这样的对话不该发生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外面是孤岛般的城市,城市里徘徊着噩梦体与留存物,还有一看就诡异的红月,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跟人闲聊。
李贺因这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奇葩除外。
肖澄试探着问:“你一路过来,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宁二十一渐渐走进,他两手空空,一个光源也没有带,却能在黑暗里行动自如,甚至连衣服也干净清爽,就像是饭后出来散步一般。
宁二十一笑容轻松:“什么奇怪的事?”
说话间,两人之中正好隔着还未完全化为灰烬的,由韦德·科贝特变成的怪物,可宁二十一却没有丝毫动容。
奇怪,太奇怪了。
不光是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对方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一眼认出怪物的身份也很怪,甚至走来的方向,轻松的态度,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古怪。
而且此刻的他,正弥漫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肖澄觉得宁二十一并不是个愚蠢的人,不至于连这种程度的伪装都做不到。
现在这样的表现,也许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方不想伪装。
宁二十一仿佛毫不在意肖澄的戒备,他伸了个懒腰,对着肖澄发出邀请:“你也是顺应-召唤来的吧,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的运气不错,说不定接下来的路会变得很顺利。”
肖澄不清楚对方邀请自己同行的目的,但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在这样情况下,拒绝或是接受的区别不大。
一个是选择摆在明面上的危险,一个是将危险推到未知的黑暗里。
“好,那就一起吧。”肖澄点点头,心中的警惕却在不断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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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有了宁二十一同行,之后的路程气氛变得诡异。
肖澄一边像是什么都发生过一样,和宁二十一闲聊些日常,一边又有种仿佛身边矗立着无数利刃的危机感。
“说起来,我进入B市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叫做李贺因的人,他说和你是好朋友呢,是真的吗?”宁二十一说。
听到好友的名字,肖澄的心脏不安地跳动了一下,他飞快收拾心情,尽量让语气平静:“是真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啊,一个人躲在个大楼里偷吃零食,看到陌生人靠近也不知道警惕。”宁二十一似乎是觉得有趣,嘴角向上弯起,“像一只渡渡鸟。”
渡渡鸟,一种因为傻白甜而灭绝在人类的手上的鸟类,从发现到灭绝不过两百年左右,可不是什么吉利的比喻。
肖澄眼珠微动,视线飞快地扫过对方的表情,试图搜寻自己想要的信息,却没能从那张脸上看出杀意。
他没有慌张,依旧不动声色地套话:“你们相处的怎么样?”
宁二十一:“挺好的,亲亲蛋糕房的点心就是他分给我的,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不过我还是告诉他,乖乖呆在里面,外面是很危险的,希望他能听话。”
肖澄:“……”
突然在心里升起了一点对李贺因的佩服之情。
肖澄还以为李贺因会有什么可怕的经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和疑似大boss的家伙一起吃点心,甚至还让对方亲自提醒注意安全,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剧本。
大概这就叫做傻人有傻福吧,厉害呀我的兄弟。
·
防空洞内一片黑暗,身处其中的两人没有发现,天空中的月亮正在悄然朝着满月变化,月光赤红如血。
“哈秋——”
被两人提及的李贺因突然打了个喷嚏,还好他眼疾手快,在鼻头发痒的一瞬间提前收手,让手里的巧克力幸免于难。
李贺因心有余悸:“这可是我的最后一块巧克力,可不能就这样牺牲。”
揉了揉鼻尖,他满足地再次拿起巧克力,打算享用自己的最后一口美味。
红月已然圆满。
巧克力刚刚触及嘴唇,便再也无法前进一步,李贺因的动作停了,像是正在播放的电影被人按下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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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内已经是一片狼藉。
柯念正在和长着弟弟面孔的留存物战斗,双方厮杀正酣,周围老旧的物件几乎无一幸免,在战斗中变成满地碎屑。
“柯提”双手成爪,正对着柯念不断猛攻。
柯念手中的丝线看着纤细,却有着惊人的柔韧性,以柔克刚,和袭来的利爪纠缠得难舍难分。
同时,借助叶宇的探查能力配合,她总能先一步得知“柯提”的动作,屡次让对方的攻势铩羽而归。
“柯提”的眼中已经是一片漆黑,它悄然转动视线,锁定了那个躲在舞台角落里不起眼的男人。
果然还是应该先杀辅助。
它对着柯念发动一次佯攻,趁着对方转攻为守的瞬间,双腿用力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舞台角落,锋利到惊人的利爪直袭一脸惊愕的叶宇。
觉察到不对的柯念骤然出手,细丝方向一转,直刺背对着自己的留存物。
但,还是慢了一点。
“叶宇——”
月光下,狰狞的五爪阴影已经笼罩了叶宇的头颅,没有人会怀疑,当利爪落下后,一定是鲜血与脑浆飞溅的残酷画面。
撒入剧场的红光忽然浓艳起来,将一切都笼罩上一层刺目的红色滤镜。
场中正在上演的生死一瞬突然停下,利爪停在半空,丝线凝固在飞驰的瞬间,三名“演员”的脸上,惊愕、残忍、担忧全部如同面具一般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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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柔与梁诗墨的战斗正在过山车轨道上进行,仿佛一场高难度的杂技表演。
轨道本就狭窄,经历了数年的风吹雨打,更是变得斑驳不稳定起来,正在交手的两个人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跌落。
梁诗墨的动作灵巧,加上隐身的能力,配合能瞬移的留存物,她在遍布铁锈的轨道上如猫一般灵活。
粟柔虽然身为女性,却不像一般常识中那样走灵巧路线。
她的恋人向来是以力量著称,在执行组里,就算是力量型的能力者,也没几个敢说自己比得过恋人,粟柔本人也更喜欢正面对敌的战斗方式。
可细长且脆弱的轨道限制了她的动作,落脚地狭窄,需要随时注意保持平衡,而且这轨道本就摇摇欲坠,根本承受不住恋人一拳打上去的力量。
可以说,过山车的轨道,是最不利于恋人发挥的场地之一。
好几次,梁诗墨都在刻意引导粟柔攻击,然后在恋人的铁拳即将到来的时候忽然瞬移,试图让粟柔自己毁掉自己的落脚点。
粟柔想要转移战斗的场地,却又受到对方的纠缠,让她不得不继续留在危险的轨道上,进行着对自己不利的战斗。
但粟柔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就算是在外部条件全都对自己不利的局面下,依旧和梁诗墨缠斗。
力与巧互相克制,局势十分微妙。
忽然,梁诗墨带着笑意说:“你丈夫的脊骨,一直没找到对吧?”
粟柔眼中的杀意骤然增加。
梁诗墨笑容更盛:“听说你杀了那群家伙,翻遍他们的老巢,却没能找到那根被完整抽出的脊骨。”
粟柔眼中带杀,嘴角却朝两边缓缓绽开个危险的笑:“你是希望我快点杀了你吗?”
“不不不,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梁诗墨消失在原地。
片刻后,她的声音出现在粟柔背后:“我知道它在哪里。”
粟柔准备攻击的动作一缓。
梁诗墨修长白净的手指搭上粟柔的后脖颈,语气温柔中带着蛊惑,仿佛伊甸园里那条诱人堕落的蛇:“用你的来换好不好?”
艳红的满月悄然出现,将两人的动作定格在这一瞬。
·
邢礼正陷在人偶的包围中。
“你看,我的妻子是不是很漂亮”容斐坐在扶手上,一手撑着下颌,用聊天般的轻松语气问到。
这些人偶全是由活人制成,每一个都长着一模一样的女人脸:如猫一般上挑的眼,饱满圆润的唇,精巧的下颌与高挺细致的鼻子,还有小麦色的皮肤。
这是张带着独特韵味的美人脸,不难想象这张脸神情灵动的时候会有多好看。
可这些面容上的眼睛全是死水一般的木讷,如同拙劣的画匠在粗糙的木板上随意描绘出的一样,而且还能在脸上看到不少切开的伤痕,显然不是自然生长的容貌。
加上今晚的古怪红月,这一张张脸不仅不会让人觉得美,反而只会觉得阴森可怖。
邢礼一掌推出,空气里无形的引力猛然推开袭来的人偶:“也许她活着的时候很美,可你这样做,只是在亵渎死者而已。”
人偶不惧疼痛,就算被推开,摔翻在地也能瞬间起身,重新发起进攻。其中甚至有一些连骨骼都已经暴露出来,却依旧无所畏惧地冲向邢礼。
“呵呵呵……”容斐像是听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是在亵渎死者?”
邢礼:“死去的人,应该得到安息,就算你制造出了和她一样的躯壳,那也不可能是她。”
袭来的人偶源源不断,邢礼手中没有武器,加上长时间卧床的虚弱,使用能力后体力的流逝让他逐渐感到吃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容斐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他笑的身体弯下来,双肩不断颤抖,双手捂着腹部,甚至差一点都坐不稳了。
片刻后,容斐伸手摘下眼镜,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好笑地看向邢礼:“大道理说得很好嘛,可是你又做了什么?假装一个死人还活在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