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你的郁荼,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撕下来的鳞片带走,他现在想去查都没个参照物。
“主人?你没事吧?”
顾渊捏了下鼻梁,“笙啊,你说过我把你的妖丹换给阿荼,所以他是个人修对吧。”
顾笙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顾渊:“那,有没有可能,你的妖丹会让他长出鳞片?鱼或者蛇的那种。”
沉默。
长久的沉默。顾渊觉得顾笙的眼神里有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五个大字——
我主人傻了。
顾渊抬手,“好,我懂了。”
“那——”顾渊犹豫了下,“什么情况下,人修才会长出鳞片?”
顾笙:“那可多了,服用丹药、修行功法、幻术奇遇,都有可能。主人你到底怎么了?是尊主那出了什么事吗?”
顾渊表情空白一瞬,对哦,这里是修真界,多几个脑袋都不是什么大事。
……
但为什么郁荼那么惶恐不安?
而且,连他自己也在隐隐地感到不舒服。他稍微触碰到了一点记忆的尾巴,却因为隔着什么,看不真切听不清楚。
“主人?主人?”顾笙捅了顾渊一下,“赶紧吃点东西,不然你就要饿死了。”
顾渊很久都没有进食,已经饿得没有知觉了,此时提起才突然感到了一股急切地饥饿。
宗门给准备的饭菜放还在桌上,也不知道那些餐具上是不是刻了符文,闹了这么一场还是温的。
顾渊坐在桌前恹恹地端起碗喝了一口。
说好了要哄郁荼的,结果又莫名其妙气到他了。还不知道这次大美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阿荼以前是不是很温柔啊?”他突然问道。
他记得自己梦里的郁荼超软超可爱,被自己抱着的时候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大兔子。
顾笙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回忆了一下才答道:“和现在差不多吧。”
……
顾渊:我觉得你在冤枉我家大美人。
顾笙从记忆里扣除一点记忆,“尊主只和您说话,对别人都不理不睬的。主人你第一次带他回宗门的时候,尊主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程峰主带着药过来探望,两句话没说到一起去还差点打了起来。”
程颖似乎一直就很不喜欢郁荼。
顾渊又喝了一口汤,不动声色地套话,“阿荼和程颖之间,结过仇?”
顾笙毫不犹豫:“对啊。”
顾渊诧异:“什么仇?”
顾笙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一时没有回答。
“当然是因为主人你啊。”
顾渊:……
顾笙开始精神攻击,“因为程峰主和主人你是青梅竹马,所有人都以为你们两个会结为道侣。”
顾渊:……
就不能好好让他吃个饭了是吧。
顾笙继续:“其实不止程峰主,当时您带尊主回来的时候,主人好多老情人都来拜访了。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尊主那个时候才不太爱出门吧。”
顾渊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疼了。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从蛛丝马迹里找到了一点,有可能自己以前其实不渣,而是另有隐情的证据。心底那点快乐才冒了点头,就被顾笙拿着大木棒,邦邦邦敲回了土里。
“你等下,”顾渊端端正正地坐在矮几前,“我以前,对阿荼,到底做过些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
顾笙犹犹豫豫:“我知道的不多……”
顾渊眼前一黑。
“……你说。”
顾笙一副“这可是你要我说的,你自己找死那我可得管你顿饱的”,竖起手指就开始数。
“主人你为了完成宗门任务,扮成女修去魔界勾引尊主,把人骗到手以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身份,导致尊主不得不叛出宗门。其实尊主之前是魔尊的第一人选。”
……
“后来于心不忍也有可能是见色起意,让尊主废修为重新修仙,其实就是嫌人家的无情道不能谈情说爱。让尊主在天剑阁这边受了不少非议,不过尊主都因为您忍下来啦。”
……
“主人你把尊主关进秘境,趁他沉睡的时候取走了尊主的本命法器昆仑镜用来给天剑阁和云霄派的封山大阵做阵眼。”
……
“当然在正道看来,主人你做的都是为天下苍生的大好事。”顾笙叹了口气,“可是作为妖修的我们向来只为自己,如果我是尊主,一定恨死你了。”
顾渊只觉喉咙干涩,“那阿荼还……”
顾笙:“因为尊主真的很爱你啊。”
“除了这次主人你重伤,尊主从来没和您吵过。即使没有计入天剑阁下,也从来都对阁中发派的事务很上心。尊主一直在您身边,以至于后来都有人以为他是您不怎么露面的师弟。”
即使顾笙跟着他在人族的地方生活了这么多年,骨子里妖修喜欢打直球的本能还是存在的。
顾渊看着满桌饭菜,觉得自己干脆饿死得了。
刚才郁荼坐在这里,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的质问?是不是觉得他想要捉住这点把柄威胁自己?
他明明什么都可以做,但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用那样温顺的姿态想要让顾渊吃点东西。
……
郁荼不会伤害我这个概念,即使是失忆了,也清刻在本能里。
顾渊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而你就是因为这份纵容才敢肆意妄为。
你说你自己已经在哄他了,但你根本没有信任过他。你因为程颖的一番话,怀疑郁荼的动机。
所以你在用卑鄙的手段试探他的底线,因为你清清楚楚地知道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郁荼都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
你在用对待对手的方式对待郁荼。
郁荼知道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那大美人得伤心成什么样啊。
顾渊你真是有本事,床上床下不放过人家也就算了,都闹成这样了还有脸欺负人家。
……
但——顾笙说的都是真的吗?
或者说顾笙知道的,是全部的真相吗
程颖,顾渊,郁荼,他们谁说的才是真实?
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曾经要做什么?
我难道……就没有想过要回家吗?
顾渊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不是他的世界,如果他一开始就决定要回家,那么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他都不会贸然伸手。
如果师友这样的相处根本没有办法避开,但郁荼和他是爱人,他怎么会在这个世界发展这样一段关系?
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顾渊趴在矮几上,两种想法在脑中打架谁也不让谁。
信或者不信郁荼,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关乎顾渊的身家性命,毕竟如果郁荼有所图,现在的顾渊也就一条命值点钱了。
顾笙不知道自家主人又在弄什么,弯下腰去看他。
“笙啊,你有喜欢的人吗?”顾渊问道。
顾笙:“如果主人你问的是您和尊主这样的,那没有。”
顾渊侧了侧头,将眼睛露出来,“那如果,你有一个不知底细的爱人,你会怎么办?”
顾笙长了长嘴,她知道顾渊是在说郁荼,但她只是颗人参,植物对于爱情这个概念的陌生让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顾渊像条咸鱼一样摊着,“有些事情啊,只能自己做决定。”
顾渊趴了一会,又支棱了起来。
郁荼有没有可能有所图?
有。
但郁荼值得吗?
……
顾渊轻轻用额头在矮几上磕了两下,值得啊,当然值得,那种天上有地上无的大美人,就算是失忆一次他都能一眼看上,能不值得吗?
顾笙就见她家主人拍了拍袍子翻身站到地上。
“我要去找阿荼。”顾渊说道。
顾笙:“主人……”
顾渊:“我只是修为尽废,但不是不能重新修炼对吧,你去给我把基础心法拿过来,你主人要再给修仙界造个奇迹。”
顾笙:“主人……”
顾渊:“反正最后结果就两个……”
顾笙提高了声音,快速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主人,我是来告诉你,尊主这些天不在宗门内。程峰主说让你这些天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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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剑宗和三清门之间,御剑两天就能到。
这是对于普通弟子来说,如果郁荼愿意,他完全可以撕裂空间。但程颖只是想让他远离宗门,不是想让修仙界都以为他们云剑宗要把三清门给收购了。
于是现在,郁荼仅仅是以普通内门弟子的身份过来。
三清门门主张乾震站在郁荼身边,絮絮叨叨地向这位介绍门内大小景物,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听到一声回应,弄得他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好在已经走到了厅堂,张乾震忙拉着郁荼坐下。
郁荼抬袖避开他的拉扯,兀自坐下。
张乾震和几位长老一脸尴尬,偷偷看向郁荼身后的弟子。
那人给他们比了个口型,“天剑阁的,理解一下。”
几人立刻了然。
一场接风宴,因为郁荼的不配合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就散了。三清门弟子给郁荼指了个方向,也不太敢和这位一看就承袭了天剑阁传统的大佬多说,小心翼翼地走了。
四下静谧,月光如缎地洒在院中的锦簇花团上,衬得愈发娇艳。
郁荼垂眸在原地站了一会,他本来能运转灵力散掉这些酒气的,但现在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一般,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去做。
脚下无声地入门。
——床上有人。
三清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招待”手段,居然招待到他头上了。
郁荼眼底划过一丝厌恶,要不是碍着不能在这里动手,床上这人连一息都活不过。
他走到床边:“起来……”
床上的人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见他以后愉快地弯了下。
郁荼的手指停在被角上,只觉眼前一片眩晕,终于有了醉意。
否则他怎么会在这里,看见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
“你……你来做什么?”
“暖床啊。”顾渊伸出一只胳膊,拍了拍身边的床铺,“来来来,大爷快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进主线了
第11章
半夜三更,即使是修士的门派,也全然一片寂静。
三清门给云剑宗弟子安排的房间里,变成原型的顾笙被郁大宗主一把从土里薅出来,用几根细细的根须瑟瑟发抖地跪在她家主人身边。
一只白生生的大人参。
顾渊差点笑出声来。
但另外一个人就没有他这种好心情了,郁荼挥袖点亮屋内烛灯,一张脸冷若冰霜。
惊!修仙界第一门派云剑宗两任宗主居然同时出现在三清门!
天大的笑话。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看见你?”郁荼一字一顿地问道。
嘤!
顾笙向后一仰,头顶上的叶子蔫了吧唧地搭下来。
顾渊保持笑容,“别生气别生气,这不是三清门……”
“顾渊!”
顾渊立刻停止插科打诨,“是程颖让我来的。”
郁荼脸上也不知道是醉红还是被气红的,从眼角慢慢晕开。
顾渊认真地看着他,“程颖本来让我在宗门待着养伤,但你也知道,我现在要重铸道心。按天剑阁常用的方法,得出门历练。”
“三清门这里离人间近,你又在这里,足够护我周全。”
逻辑严密,神情真挚,完全看不出来是在撒谎。
不愧是主人,顾笙在心里想道,这种瞎话都能说得像是真的一样。
她心放下了一半,悄悄抬头去看郁荼的反应。
郁荼冰冷的手指碰到了顾渊脸上,顾大佬愉快地顺着力道蹭了两下,“阿荼,我听说三清门这里的切烧好吃,明天……痛痛痛!”
郁荼捏着那块肉,狠狠用力。
“程颖让你来的?护你周全?”
郁荼冷冷看向顾笙,一手拍在桌上,“你说!”
“我我我是是是!”
“程峰主本打算瞒着主人,但我在拿药的过程中听见了弟子的谈话。主人让我在长留阁留下了两个替身,然后,我们就混进了三清门。”顾笙脑子一片空白,悲悲切切地倒豆子一般把顾渊卖了个干净。
“这,这里的阵法没什么用,我们,没有被人发现的……”
她真的没办法啊,主人威胁她,如果不听话就要被剪掉她所有叶子。
但同样的,要是她现在不和尊主说实话,同样要被剪叶子。
顾渊裹在被子里,觉得自己要完。
郁荼垂下眼,他眼梢狭长,有种危险的漂亮。那目光,就像是黑暗中盯在鼠类洞口的猫科动物,一切黑暗中的生物都无处遁形。
……
顾渊一秒都没犹豫,抱住大美人的腰就开始撒娇。
“阿荼别生气,我就是知道你要离开好久好久就伤心欲绝。”
“你去外面也不跟我说一声,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是生我气了想把我丢在宗门,此生不见了。”
“你说我现在也就是个凡人,最多八十多年的光景。换成你闭个关百年就过去了,你要万一把我给忘了,回头再见面的时候我可就只剩了土包包……”
“顾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