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钊恢复身份这事没有做得大张旗鼓,只是发了一则皇室官方通告,告知帝国所有人。
可这事远远没有结束。
剩下的事情,就是普通群众所无法探知的了。
没过两天,帝国研究所关停整改。
这是皇帝亲自下的指令,没说理由,但大家都能猜到理由。
理由无非是时钊。
时钊被抓去帝国研究所做实验的事情传到皇帝耳朵之中,引起了皇帝的高度重视,从而决定彻查研究所,并关停整改。
听闻这个消息,银翼舰队的众人都挺高兴。
对银翼舰队的其他人来说,其实他们跟帝国研究所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帝国研究所那副作威作福的做派早已让大家不爽很久了。
而且时钊是他们的队友,三番五次遭到帝国研究所如同挑衅般的骚扰,实在令人烦不胜烦。
“太好了,这破研究所终于要停了。”白旭成相当高兴,恨不能买个唢呐去帝国研究所门口吹个三天三夜,“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也没见他们发表什么成果,成天过来找事。终于停了,普天同庆!”
“哎哎,小狼狗兄,”白旭成笑着撞了撞时钊的肩膀,“你这个皇子身份还是有点用的啊,皇帝居然为了你把研究所端了……”
时钊倒是挺平静的,他不太关心研究所发生了什么,也不关心皇帝到底在想什么,他没在想皇帝,也没在想研究所。
他在想那些实验体。
这样一来,楚玦是不是永远也不会见到那些东西了?
没有人可以跟他抢了。
这么想着,时钊才隐隐有些高兴。
“看不出来,陛下还是个性情中人,那么大个帝国研究所说端就端了……”
楚玦听着白旭成浮夸的声音,哑然失笑。
当然不是。
楚玦在这方面出奇地冷静,或许是有怜惜时钊的因素在,但他知道这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从他看见皇帝第一眼,他就明白这个皇帝,绝不是那种浑浑噩噩不管事的类型。
所以楚玦才有自信告诉那些研究员说帝国研究所要整改。
即使皇帝没有这个决定,他也可以说服皇帝。
所幸,皇帝自己率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楚玦看得通透。
皇帝不管事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因为突然冒出来的时钊就如此大动干戈?
显然皇帝早有此意,只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碰巧顺着这个台阶下而已。
皇帝就像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的蜘蛛,他在结网,他在等待。
他可能早已察觉到这洞穴中的蛀虫,他在等待那些虫爬上他的网,在布好的网上露出真实面目。
.
帝国研究所整改的消息一出来,嘉朔很快就知道楚玦说的选择题是什么意思了。
吴良峰前来找嘉朔商讨帝国研究所的事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二皇子殿下,我们的研究还没有做完……关停整改,一号怎么办?!还有其他的实验体……陛下不是一直默认我们做的这些吗,怎么会突然动手?就因为时钊?”
嘉朔听着吴良峰的话,神色却有些恍惚。
吴良峰见嘉朔没反应,又加大了音量:“殿下,我们的实验怎么办?就这样功亏一篑吗?!”
嘉朔当然知道研究所的实验会就此功亏一篑。
皇帝不管事那么多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举动,不仅是在要求研究所整改,而且是在敲打研究所背后的人。
也就是他,二皇子,嘉朔。
楚玦的这道选择题,可比当初他们给楚玦的那道难多了。
——是保帝国研究所,还是保他的皇位?
这压根不是选择题。
他没得选!
第33章 但我不想一个人回家。……
这场闹剧落下帷幕之后,嘉朔安静了一段时间,帝国研究所那边也沉寂下来。
帝国研究所大门紧锁,除了必要的警卫,里面再没有其他人。这块地方本来就缺乏生机,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现在更是一点人气没有,像是一块死地。
皇帝的此番举动似乎只是敲打,没有继续深入探究的意思。
饶是如此,还是让嘉朔乱了阵脚。
“他到底什么意思?”嘉朔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烦意乱之下,连敬语都没用,直呼皇帝为“他”。
令人意外的是,不仅皇帝没有动作,就连一向依附于他的研究所也毫无响动。嘉朔仿佛一下子落入无人之地,投个石子都听不到回响。
嘉朔虽然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就算吴良峰现在来找他,他能告诉他们的也只是静观其变。
一切仿佛又归于平静。
然而平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吴良峰的确没去找嘉朔,他也不是傻子,嘉朔不会在这个关头选择保住帝国研究所。他和嘉朔在本质上是同类人,如果他是嘉朔,他也知道该怎么选择。
帝国研究所整改,但他的研究还得继续。
匆忙之间,他将一号带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他接到了一个来自配型中心的电话。
“吴院士,”那人的嗓音很哑,就像含了一把沙,“有个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一下你。”
吴良峰皱了皱眉,先问了一句:“你是谁?”
“不重要。”那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隐晦地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吴良峰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出言问道:“行吧,那你想说什么?”
“前段时间,”那人说,“楚玦来我们配型中心做了一次配型测试。”
吴良峰捕捉到他话语中“我们”两个字,猜测此人是不是配型中心的工作人员。
可下一秒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哪个工作人员能如此轻松的拿到他的号码,而且还如此肆无忌惮地拨通?
“听说你们在实验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困惑,”对面刻意停顿了一下,“相信这个测试的结果能解答你们的部分疑惑。”
吴良峰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回想起之前在研究所的时候,时钊的异乎寻常的反应以及楚玦的到来,还有一些隐藏在暗处、时钊从未开口言说的情愫。
一个答案在他心中呼之欲出,几乎下一秒他就要说出答案。
“是什么结果?”吴良峰紧绷着嗓音问。
那人稍稍停顿了一秒,却也没卖关子,含着笑说:“没错,楚玦的匹配结果是时钊,他们的契合度是百分百。”
吴良峰听到这个答案,意外,又不意外。
他猜想到他们俩信息素恐怕有不简单的联系,但没想到是这么直接猛烈的百分百。
可吴良峰还是存了一些防备的心思,这个人是谁他尚且不知道,更别提他讲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帝国研究所尚且没有权限获取的信息,这个人又如何得知?更何况,这个人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吴良峰问。
那人依然没有回答吴良峰的问题,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很疑惑吧?”他说,“你去查找了楚玦的信息素类型,发现是最普通的B103型……然后你发现这其中另有隐情,你又去找嘉朔,动用S级权限去查探。”
“——是不是发现什么都没有?”
他的语气就像新闻主播,用冷静客观却又有所起伏的声调讲解着吴良峰先前做的事情,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在陈述。
越听下去,吴良峰越是胆战心惊。
如果说吴良峰刚刚只是在疑惑,那么现在就有些惊惧了。
此人居然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连心路历程都揣摩得分毫不差。
他对这个人产生了十足的好奇,他不知道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如此手眼通天,甚至比嘉朔知道的事情多得多。
他注意到此人话语中没有对任何人使用敬语,就连二皇子嘉朔,他也直呼其名。
“你很好奇我是谁?”那人像是能预测到吴良峰的心理活动似的,直接将他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你把这件事告诉我,难道不打算告诉我你是谁?”吴良峰反问道。
“——要见一面吗?”
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吴良峰会拒绝这个提议:“就在你家。两个小时后。”
通讯切断后,吴良峰缓缓地靠在椅背上,他伸手一摸额头,竟是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一阵后怕涌上心头,那人将见面地点定在他家,可却没有询问他的家庭住址。
这两个小时,吴良峰过得相当煎熬。他一方面为等会儿未知的见面而焦虑,另一方面又对这个见面充满好奇。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诡异的直觉,他直觉此人应该是与他同一阵营的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举动。
终于,他听到“滴滴”的门铃声响起。
他半是期待,半是害怕地看向门口,智能机器人为来访者打开了门。
随后,吴良峰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人竟然是帝国研究所里的最不起眼的一个研究员,平时不声不响,做事无功无过,鲜少发表自己的个人观点,是那种放在人群中也不显眼的存在。
吴良峰甚至不记得他的名字,只勉强记得这张脸。
可这个人也很陌生。
因为他身上的气质与他在研究所时的气质截然不同,原先那种平庸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容大方的气质。
吴良峰好容易才消化了这个事实,愕然地道:“真没想到。”
“很惊讶吗?”他将吴良峰的反应尽收眼底,笑了笑。
在这简单的一个照面间,吴良峰已经深谙此人的可怕。不说别的,单说此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伪装这么久,还从来没露馅,甚至没让吴良峰注意过他,也是一种本事。
吴良峰将他迎进来,还给他倒了一杯茶,毕竟现在绝不可能再拿对待下属的态度对待他了。
此人将吴良峰的转变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
一坐下来,吴良峰就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怎么称呼?”
他似乎也料到了吴良峰不记得他的名字,不怎么在意地耸了耸肩,报出自己的名号:“我叫曾向文。”
吴良峰听到他的名字,总算勉勉强强想起了研究所里似乎是有这么一号人。
潜藏在帝国研究所的人……
吴良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之人,揣测着他潜藏在帝国研究所的目的。
“你不解释一下?”
曾向文嘴边噙着笑,“没什么好解释的,吴院士,就是你想的那样。”
吴良峰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他想的那样——据他所知,在帝国境内仍然如此嚣张的,只有那个神秘而无处不在的组织。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眼前这个曾向文能知道那么多,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吴良峰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曾向文,心中摇摆不定。曾向文仿佛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岿然不动地坐着,也没有打断他挣扎的意思。
良久,求知欲战胜了,吴良峰舍弃掉一些他认为不必要的情感,径直问出口:“既然你们连楚玦的配型结果都知道——那他信息素是什么类型,你们应该也很清楚?”
吴良峰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相当执着,楚玦的信息素能和时钊百分百契合,就一定有它的特殊之处,弄清楚这个关键点,对他的实验大有裨益。
“他就是B103型。”曾向文给出答案。
什么?
吴良峰几乎在一秒之内就否定了曾向文的答案,做过那么多次测试,其中一定不乏B103型,楚玦为什么是那个特殊呢?
“不,不对。”吴良峰反驳道,“B103型Omega不可能跟S01型Alpha契合度百分百。全帝国那么多B103……”
“对啊。”曾向文向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安静了一会儿,忽而又用一种饶有趣味的语调低缓地说,“但全帝国注射过改造药剂的B103型Omega,也只有他一个而已。”
曾向文的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犹如一枚重磅炸.弹,让吴良峰久久没从震惊的情绪里缓过来。
“这……”
吴良峰连连“这”了好几遍,好容易才说了一句捋顺了的话:“……这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他从未听说还发生过这种事!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
眼见着吴良峰的问题越来越多,这人却不打算再继续回答下去了。
“吴院士,你是不是搞错了。”曾向文不紧不慢地说,“我来不是专门为你答疑解惑的。换句话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吴良峰皱起眉头。
他本来有些不悦,可转念一想,人家做的也没错,这种涉及实验机密的事情,凭什么告诉他。
“直说吧,什么意思?”吴良峰意识到眼前人并非完全不想告诉他,只是想跟他谈点条件,或者是达成某种交易。
曾向文十分满意他的上道:“我是想来问问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不安感涌上来,仿佛半只脚踏在贼船边缘,眼前是波涛汹涌的海,身后是海岸,他刚离岸几米,还有机会回头。吴良峰口干舌燥,端起杯子灌了一口茶,以此来掩饰自己游移不定的思绪。
他心中自有一杆利弊天秤,现在正在不断地在两边增添利弊砝码,思量着怎样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见吴良峰在犹豫,曾向文又给他下了一剂猛药:“吴院士,你们的研究我全程有参与。在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参考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个地步,说真的,我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