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楚玦说完，又有人开始窃喜起来：
　　“那这意思是我们都进了？”
　　楚玦乐了：“你想得挺美。”
　　那人悻悻地收回了高兴的笑容。
　　“不。”楚玦说，“我们还有今天这一场测试，以及过几天的最后一场测试。”
　　“既然是测试，我总得给大家划个范围。”楚玦淡淡地道，“只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可以了——你为什么加入银翼舰队。”
　　进到这里来的人，基本上都怀揣着相似又不尽相同的梦想，这个问题说简单其实很简单，只要一直坚定着信仰，不曾动摇，就能完美地回答这个问题。
　　难得不是需要体力或者是技能的环节，唐泽踊跃发言，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我看了那本——”
　　“我知道你，”楚玦说，“你看了一本《星际新纪元4891》。”
　　唐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相较于其他人来说，他的发言带着一种天真的浪漫主义，虽然没有人指出来，但他自己知道这一点。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悠闲，楚玦似乎真的是在跟他们闲聊，给每一个人发言的机会，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
　　他们想要从军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梦想大多相同。他们能够从彼此身上得到认同感，感受到他们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因为不同的理由来到这里，朝着同一个方向迈进。
　　唯有一个人例外。
　　轮到时钊的时候，他沉默了很久。
　　他也有一个从未动摇过的坚定理由，一个跟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理由。
　　——他想站在楚玦身边，与楚玦并肩而立。
　　“嘿，时钊，”有个胆大的打破沉寂，直接说出来，“你怎么不说话。”
　　楚玦也看着他，那双含笑的眼睛看着他。
　　时钊回望楚玦，眼中似有光芒跃动。他舔了舔牙尖，就像先前无数次说他要赢一样，他说：“我想成为你的队友。”
　　“我的？”楚玦并不惊讶他的回答。
　　“你的。”时钊重复了一遍。
　　“很好。”
　　楚玦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时钊说的，他的语气意味深长：“我的建议是，现在开始，把它们都丢掉。”
　　.
　　今天的这场测试，比起以往来说轻松许多，不是什么高强度的体能测试，也不是高难度的任务测试，纯粹是一场不需体力的测试。
　　楚玦将他们带到模拟全息指挥室。
　　“你们之前应该有学过军事指挥，”楚玦挑了挑其中一个人的肩章，瞥了一眼，“最差好歹也是个士官呢？这点应该难不倒你们。”
　　模拟全息指挥室坐落在基地B区的最中央，足以说明它举足轻重的地位。
　　它采用最高端的模拟全息技术，可以智能模拟多种战场危机状态，站在指挥室中央的指挥官可以凭借控制台中央的按键迅速做出战略变动指挥。
　　中间是巨大的全息屏，按键可以操纵星舰并控制其他战斗资源，中间的过程会加速，直接显示结果。
　　它只要求指挥官做出准确判断，然后做出正确指挥。
　　简单得像一场游戏。
　　可这里没人敢把它当成一场游戏。
　　这场游戏的最终目的是测试他们独当一面的能力，考验的是他们在危机下的头脑和做出准确判断的能力。
　　“这一次测试，最终结果会计入成绩。”任星蓝面瘫着脸说，“不及格者淘汰，及格线是45秒内。”
　　45秒？！
　　众人纷纷不敢置信地看向楚玦，怀疑自己是不是少听了一个“0”。
　　楚玦摊了摊手，说：“就按几个按键，还想要多少秒？”
　　“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楚玦指指屏幕最上方那一行常年亮着的字。
　　那里写着：最高纪录：00：25.32。
　　“这是变态吗？”
　　“靠，这个纪录是随便乱按的吧？”
　　“真有人能25秒完成？！”
　　任星蓝在旁边说：“这个纪录的完成者是我们队长。”
　　任星蓝的队长，那就是楚玦。
　　众人立马噤声。
　　如果这个人是楚玦的话，那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能。在楚玦身上，他们总能看到点跟寻常Omega不一样的地方。他值得所有人敬佩。
　　“别太担心。”楚玦话锋一转，又给了他们微许希望，“可以有三次机会。”
　　三次机会对受试者来说绝不算多，更何况，45秒仅仅是及格线。然而，以往的测试，没有一次会给三次机会这么多，这对于银翼舰队选拔营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宽容。
　　第一个人进入模拟全息指挥室，来到控制台前。等他站定后，一旁的任星蓝完全没有给他准备时间，迅速按下开始键。
　　就在开始键按下的一刹那，模拟全息就立马进入了危机状态。强大的星舰四处梭巡，高能粒子有目标地扫射，敌方的机甲在星舰护航下深入己方的指挥中心。
　　一下子就来到最危机的状态，己方的指挥中心已经被摧毁大半，没有经验的受试者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一时忘记了原本学过的理论，慌忙地到处乱按，死马当活马医似的，不停地用战斗型星舰攻击对方密密麻麻的机甲团体。
　　外面的人能够在电子屏上观摩到他的操作，每颗心都被他莽撞又慌乱的操作提起来。
　　他毫无章法的操作无疑加快了指挥中心的摧毁速度，没过多久，指挥中心上方亮起红条，示意即将摧毁。下一秒，他眼前的一切都黑下来，一行红字投影出来：Game over。
　　全息屏上显示出一个数字：00：88.43。
　　楚玦成功的时间是25秒，他失败的时间是88秒，他连失败的时间都用得比楚玦长！
　　他不满地握拳锤了锤控制台，又懊恼地低骂一声。
　　幸好还有两次机会，他还没有气馁放弃。
　　第二次，他比先前谨慎许多，先用十秒观察了一下总体局势，然后才开始指挥操纵。
　　可惜的是，他对机甲的认识不够全面，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有一处视觉盲点没有顾全，而智能模拟的危机迅速捕捉到这个盲点，从这个点进攻，不过多时，指挥中心再度覆灭。
　　直到三次机会用尽，他才勉强完成了这个指挥任务。
　　而他第三次的成绩是：00：78.24。
　　这个人三次机会用尽都没有擦到及格线上，其他人看得心惊胆战，一根弦紧绷起来。
　　受试者只有十五人，虽然每一个人都测试三次，但是有的人十几秒就能Game over，十五个人全部测下来，也用不了多久。
　　最后一个人是时钊。
　　时钊没有做无谓的紧张，他一直在观察。
　　到他的时候，他站在控制台前，胜券在握。
　　仿佛他是天生的指挥官。
　　事实也确实如此。
　　时钊有条不紊地操纵着星舰，他的计谋就像老谋深算的谋略家做出的战略决策——他采取了完全不一样的思维方式，他用少量机甲护住已经被入侵的指挥中心，剩下的全部用来击落对方的星舰。在这样的形势下，陆对空完全不占优势，击败对方的星舰才是解除这场危机的关键节点。
　　——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对方的指挥中心根本不在陆上。或者说，对方根本没有指挥中心。
　　每一艘星舰上都有传讯装置，他们的指挥中心根本不在这里，而是潜藏在别处，甚至压根不在现场！
　　外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天，他才是机器人吧？”
　　“卧槽，恐怖！怎样才可以买到他的脑子？”
　　“我一直以为时钊只是体力比我们强点，没想到他连指挥都这么强啊？”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时钊就完成了这次任务。
　　全息屏上打出一行数字：00：18.01。
　　18.01秒！
　　这个速度让所有人都震惊。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刚刚屏幕上写着的最高纪录是25.32秒。
　　他足足比最高纪录还要快七秒多！
　　时钊确实很聪明。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选择好了一条最快最狠也最高效率的路，杀伐果决，每一秒都不曾犹豫。
　　从摧毁能源到绞碎指挥部，每一个举动都精准到秒。他像是最精密的计算机器，计算出的是一条最精确的战略。
　　楚玦只需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个18.01秒，就是这场模拟战争指挥的最高纪录时长了，在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做不到如此精准且快速。
　　时钊看向楚玦，眼睛闪着微微的光亮。
　　他不仅是第一名，而且是破纪录的第一名，超越楚玦的第一名，有史以来最高分的第一名！
　　可是预想中的夸奖并没有到来。
　　楚玦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平静得就像那个超凡的数字只是一个普通的数字。
　　“你觉得你做得很好？”


第16章 炸了。
　　楚玦此言一出，周遭霎时安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楚玦的神情不似玩笑，没有半分平时那副玩味又不正经的模样。
　　其他人面面相觑，又惊又疑，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问题：
　　——这样还不算好，那怎样才算好？
　　要知道，时钊不仅是第一名，而且是打破楚玦纪录的第一名！如果这还不算好，那楚玦心中“好”的标准究竟是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地步？只怕是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能达到吧？！
　　旁人尚且如此疑惑，时钊本人就更不明白了。
　　时钊微微皱了皱眉，冷静地问：“哪里不好？我是——”
　　“我看见了。”楚玦打断他，替他重复道，“你赢了。你是第一名。”
　　时钊一言不发地等着他说下去。
　　“自古兵法如棋法，你走的棋很好。”楚玦语气极其平淡，就像在陈述事实，他忽而话锋一转，一字一顿地说，“但你现在不是在下棋，小Alpha。”
　　楚玦走上前去，轻点全息屏放大，将记录那一栏成倍放大展现在众人眼前。
　　全息屏记录时间的那行字下面，还有一行字。
　　那里写着伤亡。
　　众人这才将注意力放到那行字上。
　　比起其他人来说，时钊的伤亡数字虽说不是最高，但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已经处于一个比较高的档位。
　　“因为人不是棋子。”
　　接着，楚玦点开那个原本排名第一、现在已经排到第二的纪录。
　　众人不由自主地屏息看过去。
　　看到上面的数据之后，他们才明白，楚玦的厉害之处不仅仅在于他00:25.32的时长，更在于他极低的伤亡人数。
　　25秒，楚玦虽然比时钊用时长了七秒多，伤亡数字却是所有人中的最低值。
　　楚玦这个纪录达成的时候他们都不在现场，没有人知道楚玦多出来的这7秒在想什么，又做了什么决断。他们能从这个数字上窥见一斑的，是楚玦多智近妖的决策能力。
　　他未必不能达成18.01秒的速度，他只是用多了一点时间，去思考伤亡率。
　　时钊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先前并非没有注意到这行数字，只是没有在意。因为排名是按照时长而非伤亡人数，更何况，在他看来，那本来就只是一串数字。
　　楚玦像是能看出时钊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摇了摇头：“这里是战场，你每一次指挥而造成的伤亡，都是你的队友在为你承担。”
　　战场不止有输赢，还有生死。
　　棋局对峙，输赢易分。战场交锋，生死无定。
　　楚玦五指合拢，覆盖住时钊的眼睛，“你的眼里，不能只有输赢。”
　　楚玦仍然处于发热期，即使使用了抑制剂和阻隔剂，也无法完全隔绝时钊的影响，敏感的信息素欢快地窜了出来。
　　他轻轻蒙住时钊眼睛的手很快便松开，他退回安全距离，好似信息素未曾因此颤动过。
　　“没有人敢把命交给你。”楚玦顿了顿，平静地吐出三个字，“包括我。”
　　那怎么能一样？
　　时钊心有不服，沉声说道：“如果里面的人是你，我不——”
　　“没有如果。”楚玦的声音冷下来，“无论里面的人是谁，都一样。”
　　时钊从未见过楚玦如此严肃，跟那个笑着拍他脑袋说“做得不错”的人简直判若两人。他的心狠狠一跳，还莫名有些发慌。
　　“你没有淘汰，”楚玦说，“但也仅仅是及格。”
　　时钊完全没有“队友”概念，楚玦看得出来。事实上，楚玦也并不意外这一点。时钊的研究报告上说得很清楚，他天生极难与人建立情感联系，要求他考虑“队友”，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
　　要慢慢来。
　　楚玦没再说什么，只拍了拍时钊的肩膀。
　　.
　　这一次的测试直接将剩下的十五人刷到只剩一半，仅剩七人。
　　与最开始的41个人相比，剩下的人数显得非常单薄。
　　一下子只剩七个人，楚玦感觉训练起来都轻松不少，轻轻松松就能将每个人都“关照”到，雨露均沾，弄得人苦不堪言。
　　楚玦的发热期很快就过去了，他的发热期只持续了一个星期，然而，结束之后，他的发热期症状并没有完全消散。
　　偶尔在他靠近时钊的时候，他会感到自己的信息素不太正常，仿佛信息素有它自己的想法似的，约好了要往时钊那边凑。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楚玦都会暗自将它们压下去，刻意去回避那种躁动的感觉。
　　他决定在选拔结束后再去一次医院，问一问与时钊信息素相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