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说要带尧尧去找爸爸妈妈。”涂山尧想起这个就很头疼,“尧尧没有,叔叔就说跟他回家。”
“为什么尧尧说没有?”
“就是没有啊。”涂山尧理所应当地说,“大家都没有。”
叶爷爷喉咙间发出了深沉的叹息,没再说话,涂山尧只是直觉面前这人类周边充满了悲伤的气息,莫名有些胆怯。
‘莫非没有爸爸妈妈在人类眼里那么伤心吗?明明那个猴子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指针指到了九点半,那一餐盒的骨头汤被严承志和叶爷爷一同分了,期间还硬敲门灌了严以南半碗,把励志想减肥的小姐姐气得不轻。
涂山尧看着已经放到广告了的动画片,无趣地打了个哈欠,今天看到了好多没有见过的东西,他感觉已经非常非常累了。
只见已经困得不行的小崽子眼睛一闭一睁,直接窝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而此时严承志正在门口与叶老爷子在门口谈话。
叶爷爷拎着已经喝空的饭盒,眉眼间充满忧心:“小严,尧尧说你要把他送福利院去,是不是真的?”
“是他自己跟你说的?”严承志有些惊讶,“尧尧是不是有些害怕?我以为他年纪小不懂这些事情……”
“没,他只是跟我说你不让他走,但一小孩子又能走哪里去呢?现在外面人贩子还那么多。”叶爷爷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严承志摸了摸兜,里面有他的警察证,他严肃地看着叶老爷子:“叶老同志,你们家已经收养晗晗了,按照法律规定,不可以再收养一个了。”
“可尧尧他……”
严承志摇摇头:“那也不行,更何况尧尧的父母指不定已经看到寻人启事要过来了。”
“他跟我说没有爸爸妈妈。”叶老爷子低咳了声,有些哽咽,“要是我孙孙还在,是不是也觉得他本来就没有爸爸妈妈……”
严承志叹了口气,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会好的,晗晗不是说最喜欢你跟奶奶了嘛。”
“说实话,我觉得尧尧可能就是……”
叶老爷子听他这欲言又止的,心中不由得警觉:“怎么判断的?小孩子有没有哪里受伤?”
严承志摇摇头,想起涂山尧看似轻轻那么一捏都能直接把他给捏青,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我怀疑尧尧可能被那群人给洗脑了,在他认知里,孩子都是没有爸爸妈妈的,他的叔叔阿姨都是《山海经》里的神兽,还男的女的都安排好了。”
“这一般孩子哪有那么好的语言逻辑能力?你看尧尧平时说话那么顺溜,就知道他肯定是个天才,但怎么在常识上缺乏那么多,肯定是有人故意教的。”严承志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大,“尧尧才三岁,我写门口的对联都能认识了,但偏偏连电视怎么开都不知道,还问我哪吒孙悟空是什么。”
叶老爷子摸了摸胡子,也咂摸出些问题:“我给尧尧喝骨头汤的时候他喝得很高兴,照理说孩子吃完饭不是应该没兴趣吃东西么?除非他以前根本就没喝过。”
“小严啊……”
“真不行!”严承志苦恼地挠了挠头,“不管尧尧最后也没有人认领,我们都不符合领养规矩啊。”
“那咱们帮他物色一家?”叶老爷子试探地问。
严承志:“要按规矩办事,如果找不到尧尧认可的监护人,还是送去福利院保险,反正就在京都,我们要去探望也方便。”
叶老爷子失望地“哦”了声,连忙催促道:“别聊了,这个点小孩子早困了,你帮尧尧收拾一下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出来得多害怕啊,真造孽!”
严承志送走了长吁短叹的老爷子,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果然逮到一个睡得正香的小崽子。
涂山尧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小球,双脚蜷在胸前,被手松松抱在怀里,柔软的头发陷在亚麻色的沙发里,肉嘟嘟的脸蛋被粗糙的沙发磨出了点红痕,可以看出他睡得不是很安稳,时不时磨蹭两下。
严承志第一个反应是,这小家伙柔韧性不错,是个学跳舞的好苗子;第二个反应就是心疼,他不知道听局里的哪个女警官科普过,如果孩子喜欢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睡,像是在母胎里的姿势,那是孩子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他轻轻地过去摇了摇崽崽柔软的肩膀:“尧尧醒一醒,叔叔帮你洗个澡换好衣服再睡。”
涂山尧正在做梦,梦到自己回到阳光明媚的青丘山,正躺在精卫姨姨的怀里,给他毛茸茸的尾巴晒太阳,突然一股恶魔般的声音突然响起:“该洗澡了……”
小崽崽嘤了一声,他最讨厌就是洗澡了!
作为一个纯粹的旱鸭子,狐狸崽崽最讨厌湿漉漉、冷冰冰的水打湿他蓬松柔软的大尾巴,更别说要整个人进水里被长辈按着蹂|躏。
于是听见严承志的叫唤,涂山尧最终的举动是伸出爪子死死地扣住沙发,小屁股撅起来,整个人跟猫猫虫似的bia在了沙发上。
第9章
奈何崽子终究是崽子,严承志见涂山撒娇似的抱着沙发睡觉,还是无奈一笑,从卧室中拿出一根棉签,轻轻地在涂山尧的鼻尖逗弄了几下。
狐狸崽崽只觉得鼻尖一痒,轻轻地打了个“阿嚏”,想要扭头继续装睡,可那个跟毛毛虫一样的东西总是在他面前搔来搔去,这怎么忍得了!
涂山尧猛得伸出爪子一下将那不安分的小东西逮住,眯着眼睛就想往嘴里啊呜一口吃掉,然后就跟被钓上来的鱼一般,整个人趴在了严承志身上。
“尧尧醒过来啦?”严承志笑眯眯地将手中的棉签放到桌上,露出了计划通的得意姿态,“跟叔叔去洗个澡再睡。”
“洗澡……”涂山尧还有些迷糊,听到洗澡两个字瞬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尧尧,尧尧不想洗。”
涂山尧第一次在严承志面前露出了拒绝的情绪,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皱在一起,暖色的眼睛水汪汪的透露着祈求,看起来格外可怜。
严承志心软了,可澡是必须要洗的啊,先不说这小家伙不知道从哪里走到幼儿园的,光那个打疫苗嘈杂的环境就可能不卫生,更何况,他总不能让涂山尧穿着幼儿园的校服睡觉吧?
“叔叔帮你很快就洗好的,而且香香的,还有小鸭子玩。”
“小鸭几?”涂山尧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仍由严承志将他抱起来,还下意识挪了下肉嘟嘟的屁股,免得压到了被他捏伤的那个手臂。
“对。”严承志抱着他走到严以南的门口,敲门道:“南南,把塑胶鸭子拿出来一下,放在你杂物箱里的那几只。”
“不拿——”严以南的声音隔着门,有些闷闷的,她似乎在跟什么人聊天,说话时话尾的笑意还没收回去。
“你不拿我就开门自己来拿了。”严承志又敲了敲门,加重了语气,“你是不是在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聊天?”
“你才跟不三不四的人聊天!”
涂山尧靠在严承志宽阔温暖的胸膛打着哈欠,心中有些无奈。
小姐姐跟叔叔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呀!他被白泽老师打手心都没有吵架过。
似乎害怕严承志真的直接闯进门,严以南揪着几只鸭子“噔噔蹬”地就走到门口,打开门,直接将三只小鸭塞到了涂山尧的手里,连鞋子都没穿。
“诺,拿去拿去,别打扰我。”
涂山尧见她光着脚踩在地上,忍不住开口道:“南南姐姐为什么不穿鞋?”
精卫姨姨不是跟他说,人类不是随时都要穿着鞋子的吗?他今天超级乖,为了怕露出破绽,连睡觉的时候都穿着。
“对啊,南南,现在天气还不热,你光着脚走来走去别冻感冒了。”严承志也接话,虽然揉了揉涂山尧的头,“还是尧尧懂事”
严以南看着拿着她的小鸭子,还缩在她亲爹怀里的小崽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又“啪”得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严承志和涂山尧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茫然,严承志嘟囔着:“果然小女生在想什么我完全搞不懂,就劝她穿个鞋怎么还不高兴了呢?尧尧你说,你姐姐不乖对吧!”
涂山尧想了想,小爪子拍了拍严承志的肩膀,绷着小脸:“叔叔也不乖。”
明明是严叔叔先对姐姐大吼大叫的,他看得出来。
严承志以为涂山尧是在抱怨带他去洗澡的事情,只是随意地笑了笑,没有反驳。
因为三岁大的孩子还没有自理能力,严承志给涂山尧放好了温水,又往水里加了两滴花露水,丢了小鸭子便打算给他脱衣服帮他洗澡。
而涂山尧则是想穿着衣服就往浴盆里蹦,被严承志死死摁住。
“先脱衣服!”严承志看着想跳水的小崽子,一脸无奈。
涂山尧瞬间就不想动了,他拽着自己的衣服可怜巴巴地问:“能不能不脱?”
“不脱怎么洗澡?”
“可是……”涂山尧就幻形了外头的衣服,里面什么都没有穿,他也不知道人类里面要穿什么,万一被光溜溜地扒光了,他哪里露出了破绽怎么办?
‘姨姨快救命啊!尧尧要被扒光了!!’
涂山尧连忙在心中呼叫外援。
精卫看完了电视剧,刚好叼了窝到昆仑池旁边,听见涂山尧的喊话,含含糊糊地道:‘红肚兜怎么样?你今天不是看的动画片里就有穿吗?变一个出来。’
涂山尧一边抱着严承志的大腿拖延时间,一边在脑海中疯狂地想红肚兜是什么样子的,嘴里叽里咕噜着哼唧着他学的咒语。
“尧尧听话,真的洗澡不痛的,是洗香香。”严承志这个粗汉子哪里见过幼崽哼哼唧唧撒娇的样子,手足无措地看着腿上的腿部挂件,就差没直接跳进去给涂山尧示范怎么洗澡了。
以前那个照顾尧尧的地方到底是什么魔窟哟!看孩子连洗澡都怕成这样!
山海界众人集体中箭。
折腾了半天,涂山尧终于把里面的衣服给变好了,这才任由严承志将他撕下来,好好地稳在小凳子上。
“手伸出去先,我帮你把扣子揭开。”严承志看着面前拧巴的小脸,无奈地揉了揉他白白的头发,“不要害羞了,尧尧等下不是还要睡觉吗?”
涂山尧很纠结,他的衣服是自己的幻术变出来的,一旦脱离他的触碰超过十分钟,衣服就会消失,
如果当着严承志的面衣服消失的话,那他岂不是就真的被当作妖怪抓起来了?
但看着面前人类执着的动作,小崽子还是选择当缩头乌龟,视死如归地闭着眼睛,等着严承志将他扒光光放进水里。
严承志把看起来还很干净的小校服放到旁边,又好笑又心疼地看着尧尧里面穿着的肚兜:“这是谁给你换的……”
“现在才回春,怎么能让孩子穿这么点。”
咦,他似乎成功用能力瞒过去了!
觉得自己又过了一个大难关的小崽崽甩了甩被水打湿的头发,奶声奶气地说:“尧尧才不冷!”
严承志随手拿起花洒试了试水温,往涂山尧身上洒去,看着小崽子猛得抖了两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被水打湿的头发:“还骗叔叔说不冷,都打哆嗦了。”
“尧尧是好孩子,可以任性一点,不需要这么乖的。”
涂山尧眨了眨眼睛,捏了捏小黄鸭,小黄鸭发出“嘎——”的一声长叫,看起来格外滑稽。
他才不是因为冷才哆嗦的,单纯因为这热乎乎的水突然淋到身上,条件反射抖抖毛而已。
只不过人类洗澡真的好好玩啊,又可以涂香香的泡泡又可以玩小黄鸭,还一点都不用担心被水淹掉!
涂山尧单方面宣布他开始喜欢洗澡了,嗯……仅限于在人间。
严承志花了十分钟不到就把涂山尧整个小团子都洗得香香的,除了帮小家伙搓背的时候得到了几声被搓痛的哼唧声,这小家伙全程低着头玩小鸭子,一时间嘎嘎嘎的声音回荡在浴室里。
最后,他用家里干净的浴巾把涂山尧整个人裹了起来,找了一套粉红色看起来毛茸茸的长袖睡衣给他换上。
这个睡衣是连体的,兜帽上立着一对长长的兔子耳朵,身后还有圆圆的小尾巴,睡衣有些大,小团子整个人套在里面,就像是一只软乎乎的小兔子。
“啊……毛茸茸的。”涂山尧摸了摸身上奇异的触感,伸出手揪住了头上的小耳朵在脸边蹭了蹭,虽然没有他的尾巴舒服柔软,但也比那硬邦邦的校服舒服多了。
涂山尧白色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显得他格外瘦弱,小小的身体裹着厚实的睡衣,都让人有些担心他走不动。
“是毛茸茸。”严承志用吹风机给他呼噜着头发,看着幼崽的脑袋一点一点,不一会,就伴着吹风机的轰鸣声睡了过去,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傻爸爸般的笑容。
他轻轻地将涂山尧放到床上,给他改好被子,嘴里嘟囔着:“怎么办,尧尧这么可爱,我都舍不得送走了。”
……
第二天一大早,涂山尧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就听见了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激烈的争吵像是白纸上的黑点,一旦听到就无法忽视,他猛得掀开把自己压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一下就坐了起来。
只见这是他没见过的一个房间,硕大的红木箱子几个堆在一起,整整齐齐地靠着墙,房间内除了一个老式的洗脸盆外,只有他身下的这张双人床,整个房间显得格外的狭小,一套蓝黑色的警服挂在墙头,他的旁边还有人睡过的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