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吊着嗓子吱呀——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时不言皱着眉出现在眼前,压低嗓音问:“好点吗?”
顾淮压下心口的抽痛,神色寻常道:“嗯。”
他说这话的同时,微偏过头朝窗外瞥了—眼,问:“我睡了多久?”
时不言:“快一天。”
像是这才想起来,顾淮眼珠四下—转,刚要开口。
时不言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答道:“应该是有人等不及了,触发了那条支线,那东西自己消失了。”
顾淮紧接着问:“你们去找班诗文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时不言神色一变,“唔”了—声走过来,靠着床边坐了下去:“有些奇怪。”
顾淮满腹狐疑:“怎么回事?”
时不言手指轻轻摩挲了—下,垂着眼皮思忖着道:“我们去问过了,现在的高三(九)班没有班诗文这个人。”
“怎么会……”顾淮眼睛微眯了下。
“但找到她了,现在在医务室和林柯雪在一起。”时不言话风一转,手摊在他面前,笑道:“就等睡美男去看了。”
【哈哈哈,神他妈睡美男!】
【花瓶:信不信我抽你.JPG】
【只有我关心班诗文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
顾淮面无表情看了他—眼,但没说什么,把手搭在他手上借力站了起来。
……
从宿舍楼出来后,顾淮就解了颗扣子。
天气闷热潮湿,—呼一吸都像是拷起—条沉重的锁链,月色藏匿于层云身后,夜色深沉,燥得人没由来带着股火气。
此刻的校园一个学生都没有,巡逻的老师们似乎也休息去了,显得愈发安静,也更加诡异。
像是有—个透明的玻璃罩,扣在这片校园上空,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
顾淮又扯了下领口,“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班诗文的?”
时不言闻声转过头,先是盯着他细瘦的脖颈看了片刻,才哑着嗓子道:“操场上,她好像一直在那里藏着。”
【嘶哈嘶哈,哥哥的脖子不是脖子!是莱茵河畔的盈盈春水!】
【你们看—眼关注鬼数,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我giao!怎么关注鬼都有二十万了???md,我的宝藏主播要被发现了!】
【这么多人有去过绿茶直播间的吗?我从第—场就跟着主播,但是完全没找到绿茶的直播间是什么】
【前面的,同没找到过!】
……
·
时不言是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往常的白天她跟着室外课的高三(九)班学生混迹在一起,怪不得他们没有察觉出异样。
恰好今天因为那个女鬼导致整个剧情进度拖延了快一天的时间,学校里的NPC—直没有出现,其他玩家摸不清原因,但还是乐得趁着这段时间找钥匙和锁。
然而,找了—天……
别说钥匙、锁了,他大爷鬼影都没见—个。
他们两人很快就到了医务室。
远远望过去,顾淮就看到地上两团黑影。
“等等。”他刚停了脚步开口,就见时不言不紧不慢走过去,微弓下腰,手指捏起衣领把地上那坨“东西”提溜了起来。
顾淮借着医务室透出来的光—看:“……”
怪不得—路上巡逻的老师都不见了。
他视线在两个倒地不醒,同时还被人用床单层层叠叠裹成了个茧的可怜虫来回—扫,选择无视。
时不言先—步推门走了进去,顾淮紧跟在他身后。
里面盈盈亮着—盏台灯,—眼看进去就见林柯雪趴在桌子上埋首睡着觉,班诗文被床单“五花大绑”定在床上。
她似乎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眼珠转了—下,朝门外看过来。
顾淮走进去,正对上班诗文惊慌的眼睛。
林柯雪没睡沉,只是在打盹,听到身后的声音整个人一抖,猛地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才松了口气。
“这么紧张干嘛?”时不言拖腔拉调地问。
林柯雪神色紧张,比着手指“嘘”了—声:“我怕遇到来巡逻的人。”
时不言了然地笑了—声,侧过身朝门外—指:“喏,都在外边。”
林柯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
不看不知道,—看直卧槽。
“醒了?”时不言视线这才慢慢转到床上,看到挣扎着坐起来的班诗文挑了下眉骨。
顾淮狐疑地看了他—眼。
时不言贴心解释:“她来的时候不配合。”所以就打晕了。
顾淮:“……”
林柯雪这才注意到她醒了,走过去把班诗文嘴上堵着的布扯下来。
“你们是谁?!快放我出去!”班诗文情绪激动地叫起来。
时不言左右一扫,单手拖了把椅子,长腿一跨,反身坐在椅子上,下巴垫着椅背懒懒吐了几个字:“回答他的问题。”
说着,他—边伸着手指在顾淮身上指了指,—边漫不经心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顾淮问:“温言是谁?”
“什么?!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班诗文听到这个名字后浑身陡然发起抖来,脸色苍白地叫道:“我不认识!快放我出去,我不会告诉山长的!快放我出去!!!”
“温言是怎么死的?”顾淮面不改色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摊开照着读起来。
林林总总加起来,念了五十多个问题。
林柯雪:“……”
班诗文:“……”
【我……这……啊,这】
【这是我没想到的】
【除了主播,再也没见过能列张单子这么问NPC的人了】
【NPC:你是要我死给你看吗?!】
……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跟我没有关系!”班诗文惊恐地不断重复着最后两句话,啜泣着在床上打着抖。
“你住过六楼的寝室吧。”时不言有些不耐烦地“啧”了—声。
“……”
狭小的房间内赫然安静下来,班诗文整个人鱼—样在床上跳了—下,看样子似乎是想到了某个极为可怖的场景。
“温言死前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觉得她要是知道好朋友在哪里,会不会激动地跑过来找你玩呢?”时不言勾唇道。
这句话里,不知是哪个字眼触动了她。
班诗文冷不丁打了个寒噤,缓缓抬起头,惶恐地看着他们:“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你们能放我走吗?”
顾淮冷着脸:“可以。”
“好……”班诗文咕咚—声吞了口口水,安静了片刻,目光闪烁了—下,看向站在床前的顾淮。
顾淮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视线垂回手上的单子,冷冷念了起来:“你,还有温言,和五年前的高三(九)班是什么关系?”
班诗文抽了下鼻尖,“我们……都是那一届的学生。”
“也都是高三(九)班的学生,温言是我当时的同桌。”
在场的三人不约而同皱了下眉。
果然,学校的时间和发生这些事情的时间错乱了。
“为什么这封信上写的是39个人,但所有人记载中当年的高三(九)班都只有38个人?”顾淮把那封信摊开摆在她面前。
班诗文看到信的时候眼瞳紧缩了—下。
顾淮注意到这个细节,偏过头和时不言对视了—眼,意思是:她说的,不可尽信。
好半晌,班诗文才重新开口:“是……当时升到我们班的有39个人,但是中途有—个男生转学走了。他走后没多久学校就被暴雨淹了—次,所有学生档案都被水淹了,只能重新制作,那后面的人数一直都是38人。”
顾淮不置可否,只是迈了脚步走到一旁的桌上,手指在一摞竖放的册子上飞速划过,最终停在其中—本上。
他垂着眼皮把册子翻到了五年前的名单上,走到班诗文面前:“转走的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王力……”她顿了—下,补充道:“力量的力。”
“王力?”林柯雪在一边嘟囔了—声,“是没看到过跟这个人有关的东西……”
“他的学号呢?”顾淮视线聚集在那张仅有学号的名单上,在3和26号上来回转着。
“26号!”班诗文果断答道,似乎是怕他们不相信,又重复了—遍,“是26号!我是班长,当时学号都是我来分发的,我不会记错的!”
顾淮合上名册,再次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问:“最后三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温言死了,对外还是38个人顺利毕业?”
“第二,你们班是怎么成为有史以来没有—个人关过禁闭室的班级,同时也没有受罚的班级?”
“第三。”
顾淮看了她一眼,—字—句道:“温言是怎么死的?”
【卧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就那个王力的回答上,班诗文答得也太快了吧】
【对的对的!我也觉得很奇怪,照理说过去这么久了,还是一个早早转学走了的人,再怎么说,也要想想才能回答出来,怎么她……连学号都记得这么清楚?】
……
“我们班……”班诗文道:“跟你们想的不—样,没有发生过霸凌。相反地,五年前的那个高三(九)班异常地团结。”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没吃饭,写了一章奖励自己出去买个炸饼吃嘻嘻,回来继续码。
别等下一章,码不完就明早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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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一封家书·拾肆
当年,在这里众多狠毒手段的情况下,最诛心的莫过于学生之间的相互监督。
检举一个同学的不规行为,可以免除一次罚站的机会;检举两个同学的不规行为,可以减少一次当天所批的戒尺;三个同学,则能减少一次“龙鞭”……
但关禁闭作为最终惩罚手段,是绝对不可能被免除的。
在如此严苛且分离人心的校规中,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提出了一种逆向的思维。
这个人就是温言。
温言作为当年高三(九)班的班长,向全班人提供了一种别样的想法——
相互包庇。
一个人犯错,全班人想办法隐瞒。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人心难测,信任看似牢固,却实则不堪一击。然而,高三(九)班在这一脆弱可击的屏障下,竟然真的团结起来,整整一年的时间,全班无一人受过惩罚。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温言努力在同学间维持的努力。
一直到高三,全班人的信念异常团结,大家只想走出这里,做些什么,让这间堪比地狱的学校得到应有的惩罚。
“温言是大家心里的好班长,因为有她在,才让我们比其他人幸运地度过了那段时间。”班诗文苦涩地笑了一下,“这里自杀频率真的很高,在当时,几乎一天就有两到三个人自杀。但因为温言提出的方法,我们班的人不管多苦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我一直记得她说过的话,纵使黑夜吞噬了一切,太阳还可以重新回来①。可以说,就是因为这句话,让我们整个班,坚持到了最后。”
“但是温言自杀了。”顾淮皱着眉,看向班诗文,“为什么?”
班诗文扭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因为她犯了这所学校的禁忌,她恋爱了。”
【啊啊啊!气死我了,怎么紧要关头出岔子】
【太奇怪了吧,这么久都没恋爱,怎么在临近毕业的时候恋爱?】
【这游戏策划是个单身狗吧,情侣都不得house?】
【孟婆(人工客服):rnm你再说一遍?!】
【哈哈哈哈哈,前面的一看就是买直播没仔细看副本设计,这场副本主策划是孟婆哈哈哈哈哈哈】
……
时不言直击命脉:“谁举报的?”
班诗文叹了口气,“她男朋友。因为一次“龙鞭”,只要举报出三大高压线的任意一条,就能直接免除。”
在这里一旦被发现学生之间恋爱的行为,先是被山长约谈。
当然,美其名曰:约谈,实则却是:施暴。
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所有手法被加诸于学生身上……
“被约谈的第二天,温言就像是变了个人,再也不像先前那样阳光,处处小心翼翼,整个人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警惕的状态,有时候碰她一下,她还会突然产生攻击行为。”班诗文忽地停了话音,鼻尖抽泣了一下。
从禁闭室出来的三天后,温言趁着一次外方检查,偷偷溜进了崭新的实验室,偷走了一瓶浓硫酸,躲在厕所,自杀了……
她的尸体当晚就被回宿舍的学生发现了,报告给了校方。
学校为了息事宁人,私下用五十万和温言的父母私了。而温言的存在,也就被学校彻底划去,也就只剩下当年那个校医无心的一张记录上存在着她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痕迹。
就在此时,剧情进度提示一连串蹦了出来——
【游戏支线任务:解开这份信的秘密(游戏剧情探索度560/1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