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琛紧张地盯着顾灵翰的眼睛,不错过他眼中任何一点细微的神色变化,他抿了抿唇,“师尊,是不是不喜欢徒儿?”
顾灵翰挑起眉梢,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离琛抿了抿唇角,“刚才因为同心契的事,师尊很生气。”
顾灵翰叹了一口气,“为师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咱们身份有别,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若我们结合,那岂不是天下人都要骂你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顾灵翰拍了拍离琛的肩,安抚道,“这件事以后休要再提了,等出去后,为师便帮你解开这契约。”
顾离琛也来了脾气,“那徒儿宁愿一辈子呆在这里,出不去。”
顾灵翰闻言一怔,失笑道,“离琛,你在说什么?”
顾离琛认真地看着顾灵翰的眼睛,“徒儿不想和师尊分开。”
他紧握住顾灵翰的手,眼中满是深情和执着,“师尊,徒儿也知道你心悦于我,你却为何纠结于我们的师徒身份,为什么当两个身份冲突时,师尊想的是断绝和徒儿的夫妻关系,而不是师徒关系呢?”
顾灵翰险些沉溺在这双深邃又深情的眼眸中,再开口时他甚至忘记自称为师,只是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顾离琛用单臂用力地抱住顾灵翰劲瘦的腰肢,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宣誓道,“我、顾、离、琛、喜、欢、顾、灵、翰。”
顾灵翰含住他小巧的耳垂,轻轻吮了一下后又放开,做完这一切后他却没有抬头,只是依旧贴着那处道,“灵翰,现在同心契未解,你就是我的妻子,我就是你的夫君。”
灼热的气流尽数喷在顾灵翰的耳边,激起他阵阵的战栗,他的耳尖早就通红到了极点。
顾灵翰忍不住环绕住离琛的腰,呼吸都紊乱了起来,心中不断感慨:即便他是假的,那他的一言一行也是离琛,心魔果真是世间最可怕的存在。
顾灵翰埋在离琛的怀里,面上一副沉醉在他的情话中的表象,心中却在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现在能做的一切。
他明白,即便在他自己的心魔幻境中,他也没办法杀死离琛。
因为离琛既不怕先天灵火,又是世间至坚至硬的存在,鲜少有东西能奈何的了他。
忽然他想到了当初那钻入离琛体内的千丝蛊,据离琛所言,是他先在腕间割了一道伤口,随后将千丝蛊引到了他的体内,随后通过石化后断臂,才堪堪困住那些千丝蛊。
连千丝蛊都奈何不了他,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杀了他自己。
顾灵翰感受着身下坚实的躯体还有炙热的体温,忽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魔会是离琛。
自己的心魔,难道不该是师尊被逼至死的那天吗?
就在他的暗自思忖间,天色暗了下来,天色怎么会一瞬间变暗呢?
顾灵翰抬头看向天空,入眼只有一篇浓稠如画布般的白色浓雾。
忽然,他的眼皮上落上了一滴冰凉的液体,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落雨,只不过几个呼吸间,雨点便开始变得又大又密集。
“师尊,我们要去找个地方躲雨。”顾离琛脱下一侧的外袍,用手撑着,将顾灵翰护在其中,快步带着他朝着前方走去。
顾灵翰好笑地跟着他躲雨,他们随便施一个术法便可以让雨水不得近身,根本用不到撑伞,更用不到避雨。
不过顾灵翰觉得这种被人护在怀中,生怕让自己沾上半点雨水的感觉有些新奇,他便没拒绝,由着离琛的性子去了。
有些幻境中,心魔用的是温柔乡般的手段,让坠入心魔中的人留在其中,不愿再离去。
还有些幻境中嵌套着杀阵,心魔会一步一步夺取你的信任,直到你彻底放松警惕,忘记自己只是在一个幻境中,随后将你杀死。
这两种类型的幻境没什么绝对的界限,全凭着幻境主人的心念和技艺而动。
云镜几次三番想要致自己于死地,恐怕这个幻境不止有麻痹人心的作用,更大的作用绝对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但凡自己的心魔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么难对付,偏偏自己的心魔竟然是离琛。
在离琛看不见的角落,顾灵翰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到底应该想一个什么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地把命交给自己呢?
那如果,现在自己身边的离琛不是假的,而是真的离琛呢?
会有这个可能吗?
顾灵翰看向自己身边的离琛那只完好的左手,否决了自己内心不断动摇的念头。
他就是幻镜迷域中的心魔,怎么可能会是真的离琛呢?
两个人不断地向前跑着,忽然发现密林前方的树木正逐渐变得稀疏。顾灵翰向前望去,果然看见前面有座看起来有些年岁的建筑。
“我们去前面躲躲雨吧!”身边都是雨滴坠落的声音,顾离琛略微调大了自己声音。
“好!”顾灵翰朝他笑笑,同样提高音量,大声地回应他的话。
话音落后,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眼前的建筑是一座修建在密林中的寂静古刹,两人跑进寺中,直接钻进了空间最大的主殿。
大殿中央,一座宝相庄严的金身佛像端正地坐在莲座上,似乎正在满目怜悯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法袍上没有沾染多少水分,离琛进来后先去古刹的柴房中寻了不少早就干枯的树枝,规规整整地扑在了地上,随后又去外面搞来了不少鲜嫩的青草堆在地上。
顾灵翰从佛像上移开视线,看向忙着进进出出的离琛,疑惑道,“离琛,你在做什么?”
顾离琛一边铺草一边抬头看向他,朝他眯起眼睛,“师尊,徒儿打算帮您铺一张床,好让您休息休息。”
顾灵翰闻言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你果然是化形没多久,不懂人间这些生活琐事,鲜草这么能用来铺床呢?”
“师尊误会徒儿了,徒儿翻遍了整座古刹都找不到干稻草,所以这才想了个法子。”离琛被他取笑却一点也不窘迫。
他继续笑着解释,“师尊你瞧,徒儿将这些鲜草围成了一个空心的圈,随后在中间点燃灵火,不消一会儿,这些鲜草便会被炙烤成干燥的稻草。”
说着便从指尖射出一团灵火,打到中心,没一会儿,那些还带着雨水和青草味的鲜草就变成了散发着暖烘烘味道的干草。
顾离琛将烘干的稻草细致地铺在方才的树枝上,最后将他自己的法袍扑在了最上面。
顾灵翰看着离琛弯腰铺床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了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与此同时,云梦大泽底部的水下溶洞中,云镜的身体渐渐由虚变实,他身前不多不少正徘徊着四面水镜。里面的景象赫然就是进入幻镜迷域四人的心魔幻境中发生的事。
看着镜子中传送过来的画面,云镜的嘴角勾起得意笑容,就在这时,一阵灼热狂暴的气流透过他的洞窟的几个洞口,席卷而来。
云镜嘴角的笑逐渐僵住,在他身后,一阵脚步声愈发清晰地传了过来。
云镜缓缓转过头来,“你是谁,竟然能不被心魔影响,还能找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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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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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镜像
云镜的视线紧盯在来者身上,忽然他看到了对方身侧那截空荡荡的袖管。
他转了转眼珠,瞬间收起紧张的神色,勾起一个颇有兴致的笑,将视线移到了最正中的那面水镜上,水镜显示出的画面正是顾灵翰心魔幻境中的内容。
在看到水镜中的顾灵翰身边的那人的面容后,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离琛的视线也跟着他移到了水镜上,透彻的镜面中,一身红衣倩影分外显眼。
视线触及的一瞬间,顾离琛的眸子猛然收缩,他看见师尊脸上洋溢着轻松和代表着完全信赖的笑容。
师尊...竟然认不出他身前的自己只是一抹幻影吗?
一瞬间,顾离琛的心中涌上百种混杂的滋味;不过下一刻,他心中或酸涩或苦意的滋味全都被师尊有危险的念头取而代之。
他对上云镜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猛握右拳,明白色的火焰像闪电般骤然在他的周身边缘冒出,骤然爆发出骇人的气势。
“先天灵火!”明白色的火焰在云镜的眸中瞬间绽开,映在他那对被惊讶到收缩的眼眸中。
“朱雀?”云镜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团白色的火焰,接着又将视线移到水镜中那抹红色的身影上,声音中满是讶然,“难道世间还有第二只朱雀?你到底是谁,你是朱雀什么人?”
顾离琛抬眸在四面水镜上巡视一圈,复又对上云镜的视线,答非所问地冷声质问他,“你是这幻境之主?”
“不错,正是本尊。”云镜此时已经压下了心头的震惊,他走到顾离琛身前,绕着他来回踱步,面对灼人的火焰,他也不闪不避,丝毫不担心这火焰会烤干他那水汽凝结而成的身体。
“放了他们!”再开口时,顾离琛声音冷到极点。
“哈哈哈哈。”云镜闻言笑了起来,他放肆地用水气掀起顾离琛额角的鬓发,把玩似的开口,“何必说这些废话呢?本尊废了那么多的心血,难道凭你这句话,就会放了到手的猎物吗?”
顾离琛不再和云镜废话,趁着他言语之际,右手掌心凝起一道炽热的火焰,瞬间朝着他的面门袭去。
云镜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那团火焰径直击中,下一刻,他的身体被火焰炙烤成水雾,瞬间消散。
顾离琛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自己这种招式并不会对面前的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你还不知道吧?”忽然,云镜空灵中透着恐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朱雀见了我还得尊称我一声师叔,当年我天天陪着他练习,对付先天灵火的招式,你猜不到我有多熟练...”
顾离琛朝四面八方巡视一圈,却没有看见云镜的身影,他拧紧了眉心道,“你既然是他的师叔,为什么还要置他于死地?”
顾离琛的视线变得冷肃凝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千丝蛊,就是你的手笔吧?”
云镜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抉择自在人心,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自己的道理。”
就在这时,顾离琛忽然发觉自己的皮肤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凉意。他心觉不好,下意识地认为这是神出鬼没的云镜想出来的花招。不过,顾离琛反应很快,他调动灵力,立刻在体表裹上了一层先天灵火,谨慎地逼走这层凉意。
顾离琛没有猜错,那莫名传来的凉意的确是云镜所为。
当年,云镜还未堕魔时,他的必杀技除了幻镜迷域之外,还有一个,那便是将自身幻化成细密的雾气,细密到能够透过敌人的身体,穿过皮肤,透过血肉,达到骨髓,深入脏腑,真正做到杀人于无形。
不过,世界上知道他拥有这一招数的人寥寥无几,因为根本没有人能撑得过他的幻镜迷域,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能敌得过自己的心魔。
不过他这次却败给了离琛,他没想到顾离琛的身体竟然如此致密又坚硬,不知本体到底是什么,他的水雾竟然不能穿透他的皮肤分毫,更别说深入其中了。
云镜没想到自己战无不胜的两大招式,用在面前这个毛头小子身上竟然连连失败。他的视线锁紧在顾离琛身上,未说一句,但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世间唯有朱雀仅有的先天灵火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自己的幻境奈何不了他,现在连自己杀人于无形、出之必胜的迷雾也奈何不了他?
更让他吃惊的是,他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世间竟有这号人的存在。
如果他早知道朱雀身边有这样难对付的人,恐怕就不会这么轻举妄动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既有先天灵火,怎么还会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云镜边说边在顾离琛身前凝出了实体,指了指他身侧空荡荡的袖管。
一直警惕万分,早就蓄势待发的顾离琛立刻射出一条火龙,朝云镜现形的地方袭去。
火焰击中了云镜,但下一刻,他的身体猛然消失,复又出现在了其他的方向。
顾离琛捏紧了拳头,咬牙强笑了一声,“还不是拜你所赐?”
云镜若隐若现的身形忽然一滞,他挑起眉梢,惊讶地看向顾离琛的那条断臂。
难道忽然和母蛊断了联系的千丝蛊和这小子有关?
但千丝蛊是在接触到朱雀心头血的前一刻才被人生生斩断的,这小子明明不是朱雀......
云镜隐匿了身形,幻成雾气,绕着顾离琛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番。
顾离琛见到云镜表情变化的那一刻,就发觉了自己出言不慎,暴露了太多有关的信息。
他心觉不妙,不欲再与云镜牵扯,他不再克制,直接掀起漫天巨焰,滔天的火舌填满了整个湖底洞穴,火焰所到之处,万物俱为灰烬。
云镜没想到眼前这青年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铺天盖地的灼热火舌险些将他逼的无路可走。
不过他反应迅速,瞬间还是逃到了洞外。
但下一刻。顾离琛的声音从火海中传了出来。
“只顾着自己往外逃,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顾离琛从火海中走了出来,火光照亮了他的线条冷硬的脸庞。
他举起手中拿着的水晶质地的罐子朝着云镜示意,里面装着的俨然是云镜用来盗取朱雀心头血的千丝蛊的母蛊——血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