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说,你为为师做的够多了。”顾灵翰打断徒弟的话,随后隔空取物,将御案上那枚记载着同心契的玉简拿到了手里,查看结契的具体方法。
“合掌,拢指......贴额,使识海相通,两人于心中默念口诀。随后各取一滴心头血,交由对方口中饮下......”
但是自己没有心头血怎么办?顾灵翰皱起眉头,以前不知自己失了心头血,如今刚一发现,倒发现处处都用得上此物了。
若是没有心头血,同心契即便结成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日后还要解契了。
“师尊?怎么了?”顾灵翰正沉思着,忽然见眼前伸来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顾离琛掌心向上,将手掌摊在师尊面前,只等着他将手掌覆上来。
顾灵翰摇了摇头,看着那双手上分明的骨节,抬起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大概是原身不同,离琛的体温比他的体温要低,掌心相接的瞬间,顾灵翰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不就是结个契吗?自己到底在纠结别扭什么?
但顾离琛却没让他成功脱逃,他双手猛然握紧,将顾灵翰比他小了一圈的手抓紧在掌心。
随后五指不由分说地挤进了他的指缝,一冷一热的两双手贴得紧紧的,中间没有一点缝隙。
顾离琛双臂用力,直接将顾灵翰的身子完全托起,随后拉近自己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离琛你做什么?!”
顾灵翰被突如其来的腾空感吓了一跳,随后便坐上了离琛那双修长有力的双腿,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双腿的形状,而对方正用弯曲的手臂用力地夹着他的腰肢,让他动弹不得。
顾离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头贴上顾灵翰的额头,鼻尖相抵,从两个人身体中喷涌而出的炙热的气流交缠在一起,他看着顾灵翰紧闭的双眼,声音放低,“师尊,玉简上难道不是这么说的?徒儿做的有错吗?”
低缓中带着磁性的声音传进顾灵翰的耳里,好像细砂流动时相互碰撞声的质感,几乎让他的整个耳朵由内而外地颤动起来。
顾灵翰整个人好像都要烧起来了,他压抑着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哑声道,“.....没有。”
顾离琛用额头蹭了蹭师尊的额头,低笑一声,“师尊别防备我。”
顾灵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识海还没有向离琛开放,但是反观离琛,他早已将识海打开,没有一丝顾忌,只要自己想知道什么,就可以随意在其中探查。
但他并非好奇心重的人,也并不欲打探离琛的私事,遂直接开放了自己的识海。
两片识海相接,就像海浪间的互相轻抚,又像风吹云动间的摩挲,温柔轻缓,让人放松,就连他的元神深处都充满了暖意,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坐在徒弟身上顾灵翰也逐渐地放下了戒备,顾灵翰不再紧绷着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他下意识地贴近了身下温热的身躯,两个人贴得越来越近。
“唔?”
一段带着铁锈味的舌尖渡入口中后,顾灵翰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离琛吻住了唇,甚至还很深入。
离琛这是在做什么?顾离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顾离琛半睁开眸子,嗓间溢出一抹笑,含糊道,“师尊,徒儿的心头血。”
顾灵翰这才明白离琛此举所谓何意,只是没想到离琛竟然会用这种方式。
他试探地打开了牙关,用舌尖抵了抵离琛的舌尖,随后轻轻地含住,开始尝试着吮吸。
顾离琛原本舒缓的呼吸猛然紧促,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本就抱紧着师尊腰肢的胳膊,强忍着吮吸师尊唇舌的欲望。
紧闭着双眼的顾灵翰并没有看见徒弟那双原本琉璃般的眼睛中浮现的墨色。
吻罢,顾灵翰努力平复着呼吸,他没再去看离琛的脸,只用衣袖遮挡着取了一滴指尖血,悬于指尖,用以充当心头血。
顾离琛含住灵翰的指尖,舌尖扫过,将那颗血珠吮了进去。
顾灵翰垂眼看着徒弟的发顶,努力忽视心中愈演愈烈的异样的感觉。
“滴血起势,同心契成!”
顾灵翰将最后一句契言说出,双手结印。话音落后,他的心间忽然涌上一股热意,心头血丢失后的空虚感竟然也消失了许多,心脏中竟然有些充盈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没有心头血,这同心契竟然还能结成?
顾离琛看着顾灵翰略显凝重的神色,关切道,“师尊累么?”
顾灵翰敛去面上的凝重,“为师并不累。”
就在这时,钱公公的声音透过帷幕传了过来,“陛下,塘妃娘娘求见。”
“请塘妃娘娘进来罢。”
玄清帝登基后没有立后,年纪最大的塘妃娘娘被大家称作姐姐,也就担起了协理后宫的职责。
温婉贤淑的塘妃娘娘走了进来,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参见陛下,参见国师大人。”
顾灵翰,“塘妃平身吧,来找朕所谓何事,可是幼雏除了什么问题?”
“陛下放心,幼雏没有什么问题。臣妾今日前来是因为明日是华彩节,听说华彩节热闹非凡,姐妹们想要出宫玩一玩。”
顾灵翰点头欣然应允,“好,朕同意了。”
他看向身旁的离琛,心中生起一个打算,不如明天自己带着离琛去转转。
“华彩节”历史悠久,是大玄朝除去年节外最盛大的节日。
节日时,到处张灯结彩,华舞非凡。家家户户的门廊下挂着灯笼,街边的转角处挂着一排排灯笼搭成的灯墙,几乎能将将墨黑色的天幕衬托得犹如白昼。
这一天,护城的河道里也被人们送满了河灯。
“孤灯一寄,千里归人。”
师徒二人并肩走在河道上空的石板桥上,顾灵翰声音清润,一点一点和身边的离琛解释这些凡界人类年复一年,乐此不疲进行的习俗。
“留在央京的亲友家眷在河道上点燃河灯,期盼着亲手送出的这盏河灯能为在外漂泊的人指引方向,助他们早日归家。”
两人边走边欣赏美景,钱公公跟在两人身后五米处,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必要的时候为他们跑跑腿。
那日钱公公曾提到过雀云台的历史,师尊出生时,朱雀元神归位,红色的巨大朱雀在空中现形,好像空中飘来了一片巨大的朱雀形的赤云,恰逢此台建成之际,故而先帝为此台命名,雀云台。
顾离琛看向远处的雀云台,在他身旁的顾灵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见近处一个正坐在店铺门口打铁的铁匠。
煅炉中的铁块烧的通红,一个打着赤膊的精壮铁匠正抡着石锤,一锤一锤地砸在上面,溅出星星火花,在夜间竟然有种奇异的美感。
但看在顾灵翰的眼里,他却只能联想到到离琛曾经在九重天上受过的苦。
身怀至宝的顽石,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感受,离琛曾经也是经受过这样的千锤百炼罢,不亲身体会,大概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顾灵翰绕到离琛身后,抬起胳膊用手捂住徒弟的双眼,轻声安慰道,“不怕,都过去了。”
“?”顾离琛被师尊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是何意。
但眼睛被遮住后,耳力放大,铿锵有力的打铁声传入耳中,他忽然明白了师尊对自己的细心和照顾。
两人一路从皇城中走到了雀云台下,雀云台四角见方,八层有余,是央京中海拔最高的建筑,雀云台台边的四个角上延伸出了四条挂满灯笼的铁链,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那些灯笼并没有亮起。
顾离琛有些疑惑地问,“师尊,我们一路走来,所见的花灯都是极其明亮的,但是为何雀云台附近的缺失熄灭的呢?”
顾灵翰仰头看着雀云台上方,笑着解释,“这便是所谓的采花灯了。”
采花灯,采通踩,意为踩花灯,本来属于高吊梅花桩似的考验轻功水平的习武项目,实为武力方面的考校,后来也逐渐演变成了万彩节里众人庆祝的保留节目。
采花灯这个节目,是用铁链将灯笼吊至半空中,没有其他任何的依托,采灯者每踩上一盏灯笼,那盏灯笼便会亮起,各式各色的灯笼搭成的阶梯,通向顶端的雀云台。
顾灵翰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世间灵气稀微,世间修行之人寥寥,很少再有人能登上雀云台。现在都是杂技艺人绑着绳索,被牵引着踩在花灯上,将灯笼点燃。”
顾离琛抿唇而笑,看向顾离琛的眼睛中恍若有光,“谁说世间无人能登上的?”
顾灵翰诧异地挑眉,忽然明白了离琛话里的意思。
两个人对视一笑,随后十分默契地腾空而起,复又同时落地,一同踩上了最底端的花灯。
跟在两人身后的钱公公瞪大了眼睛,陛下和国师大人竟然打算亲自去采花灯!
本来排练了许久,正准备由绳子牵引着进行采花灯表演的四位演员:???
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砸场子的人是谁??
围观的百姓看着突然亮起的花灯,都有些意外,“怎么今年的采花灯没有提醒就开始了?”
“为什么今年只有两个人?”
随后定睛看去,这才发现花灯阶梯上的两人似乎不是凡人,两个人的一招一式间极富美感,恍若如履平地,身轻无物一般。
尤其是那个红衣男子,好像背后生了翅膀似的,轻盈无比,飘飘若仙。
那个黑衣男子的招式则更加有力量感,仿佛在地面上都能感受到半空中他的衣袖扬起间袭来的风一般。
“哇!”
“嚯!”
“这二人简直是神仙下凡呀!”
随着二人的每一次翻腾或悬空,围观的众人纷纷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甚至还有随着父母出来游玩的半大小子热血沸腾地喊,这两位大师是谁,自己想拜他们为师!
一个提前定好的采灯者赶紧去找管事的人,“张管事,节目都乱了呀,这下咱们可怎么办呀?”
张管事也在同众人一起,扯着脖子仰头看热闹,他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这两位大侠身姿飘逸潇洒,恐怕不是等闲之人。这一招一式,不比你们表演的好多了?人家的身姿就比你们赏心悦目多了!”
不过四排花灯之点燃了两排,这两位高人一南一北,正一跳一跃地向上飞去,所以南北两个方向的演员只能撤下来,原本定下的东西两边的人还是得接着上去。
被撤下来的两个人竟然觉得松了口气,若是没有这两位大侠对比,那么高空采花灯的表演还可以算是大出风头。
但若是在这两人对比下,自己身上捆着绳索,颤颤巍巍地踩花灯,这可不是出风头,这可是只剩下出糗了。
就在这时,张管事眼见一个面白无须的华服男子朝自己走了过来,拿出一个装满了银票的木匣子交到了张管事手里。
“麻烦这位管事安排安排,我们家爷今日难得从四方城里出来一趟,就是要玩儿个尽兴,可别让人上去打扰了我家爷的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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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好啦,放心食用,啾咪咪~
第34章 魔高一尺
张管事一听这位公公说“四方城里出来的爷”,哪里还会不知道如今正身轻如燕地在花灯上健步如飞的那两位中就有一位是当今圣上。
他两膝一软,就想直接给钱公公跪下。
“这位管事可别,咱家爷可不想被认出来。”钱公公扶住张管事的胳膊,“您安排好分内的就成。”
钱公公嘱咐完便没了身影,张管事擦着额角的汗,让东西两个方位的人也赶紧撤了下来,千万不要害了那位爷的兴致。
他忽然又想起来,刚才还有个财神爷给了他不少银子,让自己一会儿听他口令在雀云台下面摆上一圈放烟花。
他这才意识到,恐怕那位财神爷也是为了讨陛下欢心吧,那自己可一定得好好表现。
灯梯上的两人已经快要登顶,台下围观百姓呼声一声超过一声。
顾灵翰抬起右脚,踩上雀云台上的青石栏杆,用力一蹬,整个人凌空而起。
另一头,顾离琛也刚刚纵身越过青石栏杆。
已经踏上雀云台的顾离琛仰头看向悬在半空中的师尊,只见他身着烈烈红袍,衣摆被行动间的风吹得十分飘逸。
他看见师尊那张净白的面庞上被投射的灯光染上了绯色,对上自己的视线后,轻提唇角,倏然展颜,对他露出一个让漫天灯光都黯然失色的笑。
一轮圆月在火光似的灯海中显得愈发清冷,顾灵翰悬于半空,在背后清冷的月色的映衬下,愈发绝艳,一身红衣飘荡,恍若踏月而来,。
“离琛!”清润的嗓音中带着欢快的笑意,顾灵翰双脚轻盈落地,“果然还是你快一点啊!”
顾离琛看着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险些失神,“……但徒儿的身姿比不上师尊万分。”
徒弟向来不吝啬对自己的欣赏和赞美,顾灵翰也便毫不客气地接受。朱雀是美的化身,几乎可以说以美为毕生追求,在这方面,他从来不过分谦虚。
台下传来围观百姓齐齐的欢呼声,雀云台下人声嘈杂,偶尔传来一两声分外清晰的声音。
“今年的表演最精彩啊!”
“我看得酣畅淋漓!”
……
人群中,那位身穿一身罩住全身的黑袍,头戴一顶挡面,看不清面容的财神爷又出现在了张管事面前,他声音低沉地开口,“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