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长入山巅的石阶,两旁覆了厚厚的积雪,阶面的薄霜映着月色,除此之外四周一片漆黑。
兼竹望着长阶呼出一团白气,他身上外衫轻如蝉羽。修行之人应当不惧这霜寒,但他只身立于巍峨苍山之下,背影显出几分单薄。
夜风吹过,雪落无?声。兼竹抱着胳膊站了会儿,正打算从乾坤袋里拿出随行床铺,禁制忽然一阵波动。
他侧目望去,就见?那银色的身影步步走下长阶。
几天未露过面、也?未搭理过他的怀妄站在了他的跟前,两人之间隔了层似有若无?的禁制,四目相对。
怀妄的身影融入这沉沉的夜色,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兼竹朝他笑了笑,“不是说让我睡山脚?”
怀妄没说话,却伸手穿过那禁制将他一把拉了进?来——动作利落,力道不大?。
像是无?可奈何,只能由他。
作者有话要说:兼竹:话本怎么折了一下?算了,不重要。
怀妄:我不生气不在意不乱发脾气。
Ps.
话本的创作是正主授权,正主授意,正主的情趣。
话本内容系江潮云原创,无引用、无借鉴、无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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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芙花赠玉
兼竹猝不及防一脚踏入结界之中, 差点撞上怀妄的胸口。
他下意识抬手撑了一下,抵在了怀妄身前。后者的发丝凉凉地扫过他的手背,像是在这天寒地冻的霜露中待了许久。
兼竹很快直起身, 抬头问他, “仙尊是在席鹤台上打坐?”
怀妄默了默道,“没有。”
兼竹又看了他两眼,没有在席鹤台上打坐, 怎么身上这?么凉?不像是才从屋里?出来的。
他狐疑,“你该不会?大半夜去偷我的菜了吧?”
怀妄,“……”
怀妄转身朝着?山上走, 沿着石阶一级一级攀登着,兼竹便也跟着?他一步步走上去。他走出几步说道, “我什?么时候碰过你东西了?”
兼竹闻言想起那条发带, 就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也不说话。怀妄侧头对上他的眼神, 脑中跳出的却是那小话本。
心底蓦地一沉,怀妄不再攀登石阶, 直接飞身回了山巅。
兼竹,“……?”
两人本来走得好好的, 他看怀妄就这么突然飞回?去,原地怔了一下。这?是提起发带让人尴尬了, 还是火.药还没消化?
兼竹摸着口袋里?的玉佩,心道失策了,刚刚就该直接把玉佩拿给怀妄。
他想着也飞身跟了上去。回?到小木屋前,怀妄的房门已然紧闭。兼竹走过去敲敲门,“仙尊,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传出怀妄的声音, “夜深了,有事明天说。”
兼竹:行叭。
他揣着袖子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
翌日,兼竹出门上课。他看隔壁没有动静,眼下又快到上课时间,便先去往学堂。
他怀里?还揣着小话本,打算让江潮云改动几个地方。
上午课业结束,兼竹叫上第二著作?权人何师兄,找到江潮云一起讨论剧情。
他们坐到凉亭里,三人小脸通黄地相视几眼。最后还是兼竹将?话本拿出来,开启了话题,“我看完了。”
江潮云期待,“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基本没什?么问题。”兼竹说,“就是夸张了点,非常的魔幻现实。”
江潮云不接受,“哪里夸张,不是说艺术高于生活?”
“是要适当?地高于生活,你这?完全就是凌驾于生活了。”
“比如?”
兼竹就哗哗地翻开话本,指向治疗寒毒的那一段,“你说他的修为倒退五百年,你当?他是千年老妖?”
旁听的何师兄激动,“就要说五百年!五百年才能体现他对你用情至深。为了你修为倒退五百年算什?么?他爱你入骨,甘愿为你退回?到襁褓里?!”
兼竹,“……”
不行,这?种假设有点恐怖。
兼竹同他们细细掰扯,“能倒退五百年的修为,我们宗门里能找出这号人物?”
江潮云在脑海中搜刮一番,“修为能倒退五百年的,想必也只有仙尊了。”
兼竹心头猛地一跳,然后就看江潮云同何师兄相视一眼,一起张大了嘴巴。
江潮云,“哈哈哈哈哈哈!”
何师兄,“哈哈哈哈哈哈!”
他,“……”
待两人上气不接下气地笑过,江潮云被这番离谱的推导说服,拿袖角攒了攒眼角的泪花,“还仙尊呢,笑死我了!确实不合理,我改改吧,改成修为退回?到没有。”
“可以,这?就说得通了。”何师兄自动接下去,“他为了你修为尽毁,你对他不离不弃。所以你从来也不会?嫌弃他修为低,对不对?”
这?逻辑圆得兼竹自己都差点信了。他麻木点头,“对对对。”
何师兄眼底浮出泪意,“你们真好……”
兼竹:……你开心就好。
重新讨论过修改意见,他便把这?话本还给江潮云。后者接过,看见话本被折出一道明显的折痕,“这?是怎么回?事?”
兼竹,“应该是放在枕头底下压的。”
江潮云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你看话本时太激动,用手折的。”
兼竹,“你想多了。”
·
傍晚课业结束,兼竹回?了苍山。
那枚玉佩还没送给怀妄,他先自己拿出来看了看。昨晚他光顾着觉得那玉佩好看,现在想来能和众多珍宝一起放置在那家小店中,肯定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装饰品。
兼竹拿在手里?研究了一番,发现这玉佩可以储存神识,若是一方遭遇危险或者一方用神识传唤,另一方就能够通过这?枚玉佩进行感应。
不错,还挺实用。他放了一抹自己的神识进去,神识一沾灵玉,玉佩立马亮了几分。这?玉佩原本是雾白色打底,亮了之后也没太大区别,只有上方雕刻的修竹似乎更绿了。
绿得兼竹都有点心慌。他按了按胸口:……但愿怀妄不要介意。
他拿着玉佩去到怀妄门前,“仙尊,在?我有东西要给你。”
过了几息,屋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怀妄站在门口,低头看他,“什?么东西?”
兼竹摊开手心,莹白翠玉落在他掌中,煞是好看,“我看到这个,很适合你。”
怕人多心,他补充,“我是说整体的感觉,没有特指颜色。”
怀妄却像是略过了他的话,所有注意力只集中在他掌心的玉佩上,怀妄扶在门框上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连指节都在用力。
“这?是何意?”
“看到好看就想着送你,还能有何意?”
默然良久,怀妄道,“不用。”
嚯哟,难不成还在生那莫名其妙的气。兼竹抬眼打量他的神色,“不喜欢?”
“玉佩乃贴身之物,不要随意送人。”
“……”兼竹最后给他一次机会,“真?的不要?”
怀妄目光落在地面,“不要。”
指尖一收,兼竹揣回那玉佩,“看来不合仙尊眼缘,便不勉强了。”他说完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他那头的屋门关上,怀妄却还站在门口,良久没有回?身。直到傍晚的穿林风从窗棂缝隙里?吹进,桌案上的书页“哗啦”作?响,怀妄才像是回过神来,抬手关上了屋门。
留下门框后的几道裂痕和地面几缕粉尘。
…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两日。
兼竹照常去学堂上课,下课时他看同窗师兄师姐都面带兴奋,才知道今日是芙花节。
许师姐见他一脸茫然,解释道,“芙花节是鹭栖城特有的节日,每到这一天宗门都会给弟子放假,随我们下山游玩。”
兼竹第一次听说节日还分当?地特色,“怎么来的?”
许师姐,“传闻鹭栖城曾干旱成灾,寸草不生。于是万民同求,祈愿打动了花神,花神露泽鹭栖,从此春风再临,樱棠满城。”
兼竹点点头,“是个美丽传说。”
“我们往年都是一起出行,你要不要和我们同游?”
“当?然。”兼竹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娱乐活动。他应下之后还叫上了江潮云,图个人多热闹。
约定了汇合的时间地点,兼竹回?苍山换身衣裳。他路过怀妄门口时本想叫人一道,又想起后者这?几天还没消化掉火.药,于是打消了念头。
他在屋中换过衣裳,正挂着?配饰,忽然想起新入手的玉佩。既然怀妄不要,他干脆挂在了自己腰上。
如此靓丽,怀妄什?么眼光。
收拾完毕,兼竹推门而出就撞上了没眼光的怀妄,“……”
两人迎面对视了一眼,怀妄目光扫过他的衣着,又触及他腰间玉佩时顿了顿。
“去哪儿?”怀妄问。
“芙花节。”兼竹看约定的时间要到了,回?了一句便越过他匆匆离开,也没出声邀请。
被落在一边的怀妄,“……”
他微微侧头,视线一直随着兼竹的背影消失在苍梧林间这才收回。
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晃而过的翠白色玉佩——挂在兼竹的腰下,被薄纱挡着若隐若现,确实很衬他。尤其是那玉佩中间缀着?的修竹,几乎能让人看一眼便想起后者。
怀妄想,若是那玉佩挂在自己腰上,会?不会?也让人看到就想起兼竹。
像是他两人之间有种隐秘的关联,明目张胆而又秘而不宣。
……
兼竹丢下怀妄之后,快快乐乐地准备去过他的潇洒生活。
这?次一路出行的同门中有何师兄、江潮云,还有大师兄洛沉扬。宗门之内都是关系好的结伴出行,他们下山时还碰到不少?其他同门,兼竹正扫视着?,一眼就看见隔了不远的江殷。
江殷身侧也站了两名同门弟子,三人不近不远地说着?话。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江殷转头看来,眼神一戾。
时隔一个月,活在彼此传说中的两人又碰上了面。
四?周同门对他们的“爱恨情仇”早有耳闻,见状同时闭嘴观望。
兼竹站在原地没动,他看江殷走到自己跟前,后者嘴张了张,大概是有所顾忌,忍下一口气道,“算你厉害,蛊惑人心的本事一套一套。”
兼竹丝毫不知谦虚为何物,“魅力太大,我也烦恼。”
“……”意识到口舌之争永远会?处于下风,江殷瞪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待人走后,四?周同门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
“啧啧啧~快看。”
“他又在因爱生恨,求而不得。”
“呵呵,如此作态,徒增笑料耳!”
兼竹,“……”
一旁的江潮云得意地挺了挺身。
不重要的小插曲就此翻篇,他们一行人往城中走着。兼竹左边是江潮云,右边是何师兄,两人一左一右,将?他护得密不透风。
兼竹,“你们是我的左右护法?”
何师兄,“不,我们是你的黑白无常。”有谁胆敢染指,立马收割人头。
“……”
隔着?何师兄,洛沉扬十分心累。他就不懂了,秘境之行有个姓苍的总来干扰他,好不容易甩开姓苍的回?到宗门,他还是不能和兼竹搭上话。
洛沉扬沉吟半晌,想起兼竹喜欢听逸闻趣事,便开口同几人讲起芙花节的传闻来。
“师弟,你可知道这?芙花节的习俗?”洛沉扬不等兼竹回?话,赶在何师兄出声拦截之前飞快往下说,“芙花节会?举办放花灯的活动,将?心愿写在花灯之上放于河中,便可传达至花神。芙花节上,有情人若是互赠礼物、心意相通,还可得到花神祝福,长长久久。”
他说完期待地看向兼竹,却见兼竹皱眉沉思,“又是新的消费陷阱。”
洛沉扬,“……”
何师兄、江潮云暗笑:哈哈!
洛沉扬找回气氛,“钱财乃身外之物,重要的是心意。师弟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兼竹在身侧两道警惕的目光下婉拒,“多谢师兄好意,但我最近坐吃山空,家徒四?壁,怕是还不起。”
他正说着?,忽然隐隐感觉一阵熟悉的灵力波动。
兼竹脚步一顿,倏地转头向身后望去——身后人潮汹涌,灯火通明,陌生的面容在视线中来来往往,并没有他猜想的那道人影。
“怎么了?”何师兄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到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