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挣扎着睁开眼睛,席卷的睡意与胃里的空荡使人极不舒服。
“小少爷,您或许会想用些餐食,开开门吧。”
敲门声如约而至,望舒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那声音似乎今夜格外礼貌,只敲了两声便没了动静。
望舒似乎是稍微放缓了呼吸——
铺天的血腥气透过刺骨的寒风在窗前拍打。
望舒转过头去,瞳孔骤缩。
那东西身着漆黑的袍子,尖锐的脑袋仿佛柄悬挂在头顶的锥子,空洞的眼眶里流着冉冉鲜血,两只锐利的爪子正搔刮着窗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还在诱哄,“出来啊!出来吧!你不饿吗开开窗户啊!”
窗户摇摇欲坠,显然支撑不住多长时间。
这东西绵软无骨,整身趴在窗户上带出一条条血痕。
望舒动用灵力将衣柜搬到窗边,“嘭一一”
对方显然是被这翻操作震惊到无以复加,拍打窗户的声音都停顿了许久。
后又幽幽道:“没用的,别以为我看不见你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他桀桀的笑,刺耳又耸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美妙的事情,穷极末路的斯吼喊叫声伴随着不成调的歌曲响彻古堡。
又死了三个。
所有人心思重重,快要接近绝望。
身上繁复华美的衣裙仿佛这座穷极末路腐败的古堡,不知何时便会从某个地方探出头来杀人于无形之中。
钟绮春队伍里算上他自己还有五人,从刚进副本的那天开始,没有真正能够幸免于难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儿刺激。
算上程媛媛还有三个女孩子,另外两个抱在一起哭,钟绮春正忙着安慰,还有一个小个子男人和中年大叔焦虑的转来转去。
“钟老师,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用不了两天我们全都得死个干净。”
“是啊!”小个子递话,“你不是有鬼怪青睐值吗?难道不能套套话?你总比我们容易吧!”
钟绮春转过身来,讽刺道:“送死想到我了,你们谁有本事谁去吧!”
“你!”中年男人面部狰狞,甩手委身角落里不动了。
今日的古堡格外安静,今早里德并没有出现在房间里,侍女垂眸而立,更像个没有感情的蜡像。
夏恩·里斯特伯爵的个人画像依旧挂满整座古堡,随随和程媛媛靠在望舒身边的椅子上用着早餐。
“喂!我说。”小个子男人站到望舒面前,“你和那什么劳什子管家是一伙儿的吧。”
钟绮春目光集中过来,很显然,小个子在找茬。
“说什么呢你!”随随先不干了,“有证据吗你!自己队死了人怪别人?说的和你们有多无辜似的!要是真可怜他们你怎么晚上不敢出来?别跟我说你听不到!”
“随随。”望舒往他嘴里塞了只牛角包,“多吃饭。”
他自如的给小蛋糕浇上巧克力酱,放松到这里仿佛就是自己家里一般,丝毫没有理会咄咄逼人的小个子。
他人长得矮,脾气却不小,炮仗一般一点就着,望舒本来就在想事情,他心情不佳,更没空与对方虚逾委蛇,锋利的刀叉轻飘飘一如当时在女人面前的高跟鞋一般。
望舒的眼眸幽深似海,冷的鬼魅而渗人,似乎更像是这古堡当中常年不见阳光的迤逦幽灵,“我说,能安静些吗?”
“你!”
小个子后退几步,急促的喘息。
他甩身离开,今早大家情绪都不太高,他们是因为昨夜死人在心底蒙上一层晦暗的色彩。
而望舒却想到了更多。
前几日门外那东西还只是敲门,逐渐衍变到能够使人心中产生饥饿感,促使人们开门寻找吃食,而后是如今——
现身于众人身前。
这座古堡的规则禁制于他而言好似越来越松懈。
望舒不知是不是下一刻,那东西便能够破门而出,随意烧杀掠夺。
距离月圆之夜,不知还有几时。
管家姗姗来迟,见到今早队伍的人数不禁露出一抹真实的笑来,细微而上扬。
“小少爷,您昨夜睡的好吗?”
“当然,里德。”
“那就好,”里德扯出一抹笑来,“非常不好意思,各位,今夜夏恩伯爵会回到庄园参加圆月舞会,只可惜……”管家表情苦恼,“女士和先生的数量似乎不大匹配呢~”
他尾音拖长,拍了拍手。
自有侍女送来签筒,里德解释规则,“哪位先生抽到标有红条的木签便能够有幸在今夜舞会上扮演女士。”
“夏恩伯爵希望大家都能够成双成对翩然旋转于厅台舞会上,大家,快抽吧。”
严肃的管家第一次如此期待,几个男人心惊胆战,仿佛自己即将成为待宰的羔羊,没人愿意先将手伸进去。
望舒漠然,他将细长的手指塞进签筒,挑选几根便立即有一根木签撞到手心。
他尝试放开,结果失败了。
于是顺势抽出,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一惊一乍的随随吓了一跳。
“我天!望舒,你这是,开门红啊!”
不乏有幸灾乐祸的目光,明晃晃的红映在那根木签上,别人自然不必再抽。
里德轻轻低头看他,“那么预祝小少爷,今夜玩儿的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喔豁,女装在即~
这两天一直在码大纲,忽然发现还是不能只凭灵感,不然首尾串联不到一起啦,感谢陪伴。
第38章 古堡怨灵(8)
随随面色苍白,好像比起自己扮作女士来说,望舒的结果更令他难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随随不可能相信副本里的东西能有多好心,这几乎是撞上来的霉运,他甚至都看到钟绮春嘴角挂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天色愈晚,古堡肉眼可见的热闹起来,漕桶里冰着酒,餐具在桌上并摆,香甜可口的食物与烤鸡味道交织,小姐们穿上华丽的裙幅,头顶着尾羽帽翎,滑稽而可笑。
面色惨凄到令人觉得这是什么令人发笑的默剧。
但显然今夜的管家很高兴,他十足十的精心装扮,纵使在平常应当也是力求将自己做到完美,可随随却觉得,没有谁能够在今天将皮鞋擦的反光,领口与袖口并无丝毫褶皱,整身都熠熠生辉,光洁且引人注目到似乎这是什么极美好的事情。
他苍白的面孔重新焕发光彩,随着月亮的升起,高跟鞋嗒嗒的声音愈发分明。
众人的目光随着声音而焦距。
先是一双有着完美形状的精致脚踝,脆弱绷紧的小腿至上俱被柔软而富有绸性的锦缎布料遮盖其上,流光溢彩的蓝与柔亮的发丝交织,纤细的腰肢被束进布料中绷出腰身纤细柔韧的弧度。
暗香浮动月黄昏,谁也没办法在这一刻否决望舒的美丽。
少年眼尾低垂,小扇子般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打出一圈阴影,形状姣美的下颌打了阴影,愈发柔化了通身的攻击性,他眸若星辰,齿若汝瓷,又愈发显得柔软而多情,如果单凭相貌,他应当出现在每一个男人少年时急促喘息的美梦中。
蕾丝层层叠叠攀在裙娓,他好似一个真正的维多利亚时代贵族小姐,只单单站在那里,便有无数的绅士接住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指亲吻。
很显然,他比这里的任何一位小姐都要更加光彩夺目,那些格式一致的裙摆在他面前都被映衬的黯然失色,里德伸出手去接他,轻声道,“您今天非常美丽。”
很中肯的评价,与其说是作为爱慕者,里德看向他的眼神里更多是倾向于对于自己亲手打造出珍宝的成就感。
望舒便能够想到,今天身上这身对比他人来说过于引人瞩目的长裙是谁准备的。
高跟鞋对于望舒来说不太稳当,他尽力走的平稳,却还是能够从轻颤的眼睫中察觉出一二。
只剩两阶……
最下面一节要比这之前都要高许多,望舒估略出错,一脚踩空——
“嗒。”
沉稳有力的臂膀掐住他的腰将望舒带下来,意料之中的崴脚并没有出现,他抬眼,里德眸中满是含笑的戏谑。
小孩子一般的抱法,望舒不合时宜红了耳尖,里德仿佛一个看着自己少不更事孩子的父亲,忍不住为他每一步的成长欢欣雀跃。
“啪——”
灯光消失,圆月从窗隙照进来,里德将望舒不着痕迹藏进身后,他带着对方隐匿于黑暗间,望舒被挤进死角,是个意外让人能够忽略存在感的地方。
里德身上的松脂香气混合着丝微甜蜜的焦糖香味,这使得望舒不合时宜的想到对方应当是在厨房逗留过一段时间,或许今晚的宴会上也会有这道甜品。
柔缓而悠扬的乐声自古堡各处宣扬而出,灯光嘭的一声被打响,一束晦涩的光线落在颜色黯淡的发丝上。
“欢迎各位宾客,预祝各位,今夜愉快。”
系统宣称中的夏恩·里斯特伯爵立于灯光的中心,过于宽大的斗篷遮盖住他的整个下半身,托至地面。
他抬起头,这使得周围人能够清晰的看清夏恩伯爵的长相——平心而论,夏恩伯爵长的俊秀而温和,只是这抹令人觉得轻松愉悦的氛围早已在那双深绿近墨的眼眸中被吞噬殆尽,内里波澜不起,在伯爵眼里,或许他们连倒影都不存在了。
漫长的前奏过去,乐声激进起来,夏恩伯爵宛若濒死的天鹅,他退左横右,重心由脚跟平缓的过渡到脚掌,微微抬起,完成一个非常漂亮的左转90度方步。
夏恩伯爵虚握着中空,完成着自己的独舞。对于这支华尔兹来说,失去舞伴的夏恩伯爵就好像是未能交颈而立的天鹅,孤独的旋暨前进。
三小节过去,所有人惶恐不安。对于突然出现的夏恩伯爵,谁也不能够毫无芥蒂的放松跳舞,这太诡异了,一闪而过的瞬息,夏恩伯爵便完成了一起伏循环,结合身体的升降、倾斜、摆荡——所有人的脸灰败下来。
斗篷微微敞开,人们便能够看到空荡的下半身和凭空而舞的尖头皮鞋。
冷汗从众人后背滴下,夏恩伯爵拍了拍手,“那么……轮到各位了。”
他笑的轻松而自在,所有人却不由自主将身体与异性靠拢,钟绮春害怕出问题,于是便首先抢占牵住了队伍里一位女孩子的手,脚尖在踮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被夏恩伯爵凑对交握。
分别是——
中年男人对应程媛媛,
钟绮春对应本队女孩;
小个子男人滑稽的被比他自己还要高的女孩子牵住了手。
只剩下孤零零的随随。
夏恩伯爵将头转向随随,望舒心下一紧,挤开小小的空间去握随随的手。
“啊!!!!!!救……救命啊!!!!!”
小个子男人从脚尖涌现血液,粘稠的血红色液体黏连在地板上,令人肮脏作呕。
“他跳错了一个三拍。”
“什么?”
钟绮春信步而立,带着舞伴旋转跃动,“肩颈与脚掌与踝需同属一条直线上,才能够旋转脚掌向右做出一个平衡的90度旋转方步。”
舞伴显然不是很灵活,但好在钟绮春说的通俗易懂,实在没有什么难度。
那个做错动作的小个子男人从最开始的生涩却也勉强能够连得上趟变得行走困难,大片的血液从沁润的鞋子中流淌出来,愈堆愈多,他还在跳,不停的跳。
逐渐有人发现事情的不对劲,他们随着脚掌的旋转、前进与后退,不能够掌握身体的自主权,动作愈来愈麻木,跟钟绮春搭档的小姑娘渐渐承受不住高强度的重复循环动作,纵使有老手带领,也免不了会出现或多或少的跟呛。
肉眼可见的吃力。
“小心!”
望舒一把拉过随随,迫使他左脚向前。
神明的复刻能力太过强大,纵然只是夏恩伯爵在舞池中只跳了三个节拍,他也能从前进后退的舞步中找出这类舞蹈的其中旋律,望舒丝毫不见疲态,随随却因他拉的这把避免了跳错的舞步。
“望舒。”随随劫后余生,他小声说,“你看。”
难为他还能够在自身不保之间分出心神去观望四周。
望舒顺着他努嘴的方向去看——不知何时,小个子男人已经失去了自身的意识,狰狞的皮肉从下至上垂落在地,宛若被刮骨的肉猪,清晰的脉络还在跳动。
很显然,跟他搭档的高个子女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甩开他的手臂,小个子男人仿佛完全察觉不到痛楚,他只是伴随着乐声一步步的跳动着,纵使肉身腐烂衰败,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也绝不会起来。
弥漫的血腥味遍布整个舞池,死肉已经摊在台子上一堆,皮肉褪到了腰下,望舒再看时,鬼魅般的夏恩伯爵却早已不见踪迹。
月光强盛,照耀在莹润的脸上显现出一种透彻至玉般的感触,随随移不开视线,从脖颈蔓延的红爬上脸庞,随随小声问,“就这样一直跳吗?”
“随随。”望舒眼神有些森然而冷静,沉淀的话语分量十足,“你没发现吗?我们中间,多出一个人。”
“啊?”
随随诧异,“不可能啊!你看我们都是成双成对!这不是——”
随随顿住,声音戛然而止。
他抖抖索索,“多出来的那个,是人是鬼啊?”
望舒无奈,自然知道随随怕的是什么。
“可是没有人出去!”随随辩驳。
是了,褪了皮肉不停跳舞的小个子女人和他的舞伴;钟绮春与勉强支撑的小姑娘;中年男人与队友程媛媛;还有就是随随与穿着宫廷礼服的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