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了好多。”
盛开说:
“是吗?
我也觉得。”
他与庄寒,与其说是上下属的关系,不如说是朋友。
当年在六军三队,他作为指挥官,而庄寒则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
庄寒身上没有一丝世俗眼光中女性的软弱,她聪敏好学,刚毅且果决,如果不是跟着他来到失乐园,现在的联邦估计又要多一位女性的司令官了。
庄寒侧过头面向海面,缓缓说道:
“你在联邦的时候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像只刺猬似得扎得整个联邦都不敢过度招惹你。
他们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把你发配到这边来,你还如鱼得水似的都舍不得回去。”
“快别说了。”
盛开捂住脸,无奈道,“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但也有一点是没变的,而且我觉得你永远也不会变。”
庄寒换了个坐姿,若有若无地看了闻人逍一眼,继续说道:
“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一句,要提防他们闻人家。”
盛开把庄寒单独带离人群,本来就是想问问她清不清楚那个条例的事情,眼下刚好是个时机,他便顺着庄寒的话问了下去。
“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什么吗?”
庄寒握住玻璃杯的手紧了紧,皱眉道:
“虽然天幕无处不在……”
话说一半,她抬起头左右看了一眼,片刻后才像是下定决心般说:
“我有一次去闻人司令的办公处去找他,但他不在,司令部的副官说他在Mars星中心的科技楼里。”
盛开:
“就是那个专门用来科研的大楼?”
庄寒点点头:
“我权限不够,只能在楼外等他,刚好撞见他在跟一个穿着时空管理局制服的人吵架。”
盛开讶异道:
“谁那么大胆子敢跟联邦最高军团的司令官吵架?”
庄寒轻轻地看了他一眼。
盛开:
“……”
好吧,他确实算得上一个。
“他们的声音不大,看到我之后立刻就停了下来。
但我还是听见了一句。”
庄寒顿了顿,稍微与盛开拉近了距离,轻声说道:
“司令说,‘我们要在大清洗开始前做点什么’。”
大清洗……
是什么?
庄寒说:
“你不要突然靠这么近,很吓人。”
“……”
盛开提起的心顿时因为庄寒的话又落了回去,他讪讪地笑了两声,重新粘回沙发靠背,说,“就这一句吗?”
“就这一句,不过我觉得不对劲,所以后来回去查了些资料,发现在人类历史上有这么一个说法——那还是古地球的历史,资料上说:
地球每隔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就会重生一次。”
盛开怀疑道:
“真的假的?
怎么听起来像忽悠小朋友的科幻故事?”
“谁知道呢?”
庄寒笑了声,“反正我在学习人类历史的时候,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一条信息。”
如果时空管理局与闻人柏争吵的那件事与《高等人类进阶计划》有关的话,那么失乐园里的秘密也许就可以解开。
但是由于他和庄寒都没有听过这个东西,从而无法确定闻人柏下的决定是在计划被冷藏前还是冷藏后,所以这个线索到这里便再没办法询查下去。
不过好歹是弄清了一些事,盛开心中终于轻松了一些。
他与庄寒坐在角落里,本来是一个遮蔽众人视线的好地方,他刚才沉浸在事件中,没有注意外部的情况,现在陡然抽离,就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落在后背上。
盛开回过头,正好看见闻人逍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
盛开心说果然闷骚就是闷骚,他送上门的时候闻人逍那股欲迎还拒的样子也不知道演给谁看,现在他稍微和别人走得近了点,那视线就跟X光一样能把人看穿。
虽然闻人逍没了记忆,但还是一样那么讨他喜欢。
盛开动了动,还没起身,就听见庄寒说:
“少校,你笑得像中了足彩。”
“不好意思。”
盛开又一屁股坐了下来,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目光却一直往闻人逍那边飘。
庄寒目光随着盛开看去,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水波,随后又在无人窥探的角落缓缓沉入水底。
她笑道:
“挺好的,少校,我当初跟着你来失乐园其实也没想太多,总觉得不来一趟就对不起你对我的栽培。
你在联邦那些日子过得不快乐,我和六军三队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但也做不了什么。
好在此时在失乐园中,你是真的开心。”
不知怎么,庄寒今天的话格外的多。
也许是终于有一个安静的时间与故人相交甚欢,才能小心翼翼地剖陈自己在外人面前不敢袒露的真心。
庄寒想着,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挺好的,少校。”
盛开回过头,就看见庄寒正用头顶对着他,又听见她语气中的感慨,一时又是无奈又是感动,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盛开说:
“谢谢你们,能和你们共事也是我的幸运,可惜……”
可惜在那场该亚的偷袭中,整个六军三队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人,而这仅剩的四分之一,到了失乐园后,也只有他和庄寒了。
盛开的动作让庄寒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偷偷背过身擦了擦眼角,说:
“不用可惜,我们是军人,必当为了人类荣誉献而出生命。”
两人对视后,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片刻后,盛开发现余光的人影攒动,他转过头,一眼看见闻人逍正穿过重重人影往他们这边走来,他迟疑了一会,也缓缓站起了身。
然而下一瞬,甲板上所有的照明灯忽然同时熄灭。
这个半开放式的舞会厅,一半是沐浴着月光与海风的甲板,另一半则是香薰环绕,灯火璀璨。
此时所有的灯熄灭之后,月光无形,光却有影,每个人都或茫然或惶恐地站在原地,而身后的影子却在无限拉长。
紧接着,音响里传来一声短促的铃声。
一束射光打在舞厅中央,帷幕之下,缓缓走出了两个身影。
庄寒轻声道:
“是他们?”
盛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舞厅中央,穆黎戴着一个水蓝色的面具,正乖巧地站在邵子御身边,即便他与盛开面对面有了眼神接触,却仍然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邵子御的面具是暗红色,他侧过身,展臂接下了穆黎递过来的话筒。
平时倨傲又爱清净的邵子御,此时面对着闹哄哄的人群,竟也应付得毫无压力。
他举起话筒,说:
“感谢大家光临这次舞会,祝大家玩得开心。”
刚才盛开光顾着和庄寒说话,一时忘了去寻找最先来到转盘密室的邵子御和穆黎。
盛开一直没明白他们明明几乎是同一时间出转盘,却硬是要分个先后顺序的原因。
先来到转盘密室的,就要来主持这场危险的舞会。
那么,他们的这个先后顺序,很有可能就是接受审核的顺序!
一组,两个人,轮流审核,如果真的是淘汰制的话,两个人里可能就必淘汰一人!
老人说过,即便是看了照片,结果对他们也没有大的益处。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当他们拿到属于自己物品的那一刻,结局就会是注定的?
五个不同的颜色,两两一组对应着五花八门的物品,它们之间,有什么是天生注定,无法更改的呢?
冷汗打湿了盛开的整个后背,他终于抓住了不久前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所以大家get到了吗~没有也没关系,下章揭晓
第57章 幸运转盘(6)
五这个数字,能搭配的属性其实有很多,譬如五色、五味、五谷、五方等等,但盛开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每个人拥有的东西,也许能和另外的东西完美契合。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盛开将视线从闻人逍身上移开,再次坐了下来,问庄寒道:
“你有思考过我们每个人拥有的东西都有什么意义吗?”
庄寒是个聪明人,而且根据之前与她通关的经历来说,她知道的理论应该比盛开都多。
“有想过,但不确定。”
庄寒微微停顿片刻,才再次说道:
“你有看到房间里那个小转盘吗?”
盛开点点头,说:
“跟人体画展那个密室一样,同样有五个颜色。”
庄寒蹙眉道:
“不一样,虽然同样有五个颜色,人体画展那个更多的是在颜色上作文章,然而在这里,颜色只是一个分组。”
又是分组。
他们每个人戴的面具颜色各一,即便是同一个色系,深浅亮暗饱和度都不尽相同,每个面具都做到了真正的独一无二。
但分组已经在密室外的转盘上完成了,盛开更偏向于转盘有其他的作用。
盛开想了想,说:
“我倒觉得转盘的作用不是分组,而是在告诉我们其他的信息。”
话说到这个份上,庄寒也明白过来盛开只是想对个信息,她望了望远处跟他们一起进入密室的同伴们,说:
“我们不叫他们吗?”
盛开眯着眼,轻轻“啧”了一声,才道:
“我们俩不是一组的,到时候再各自跟队友说也没差,至于另外两组……”
盛开眼睁睁看着闻人逍朝这边走了一半,中途又被舒荷拉走,颇为吃味地补了句:
“爱谁谁吧。”
庄寒心领神会,偏过头笑了会,才正襟危坐道:
“转盘颜色有五个,所以我们先从数字开始着手,据我所知,古地球有一种系统观运用广泛,它是人们对世间万物的形成和相互作用的一种理解……”
两人眼中闪着微光,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五行。”
没错,五行。
金、木、水、火、土。
而转盘上的五种颜色分别是:
橙、绿、蓝、红、褐。
盛开直起身,振奋道:
“可以对得上。”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还是算有点牵强,真正让我确定的是这个。”
庄寒将手臂伸直,只见靠近腕骨的地方显现出一个娃娃的纹身,等盛开看清楚后她才道:
“照片里是一个陶瓷娃娃。”
盛开心中一动:
“陶瓷?”
“陶瓷工艺传世已久,几乎贯穿整个人类历史。
它的用材是陶土和瓷土,说白了也就用质地不同的粘土焙烧而成的。”
盛开恍然看了眼庄寒的浅褐色面具,道:
“你的属性是土。”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他们就可以轻松反推。
第一组的穆黎和邵子御,分别是冰雕和蜡烛,很明显是水和火的组合;闻人逍那一组,是花和沙漏,植物属木,沙属土;盛开的怀表是金属制品,聂铮的书则是与树木有关;而最后严思朝的注射器……
庄寒:
“严思朝的注射器里面有液体。”
那就对了。
豁然开朗。
他们的分组并不是随机生成,而是由五行里面的各个属性分成的。
但是为什么只有他的怀表没有变成纹身?
盛开将手伸进衣服里,轻轻摩擦了几下怀表,说:
“还有一个事。”
庄寒抬眼示意他说。
“这些物品,好像跟时间都有关系。”
冰雕会融化,蜡烛会熄灭,只要足够的时间……
不,也许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只需要很少的时间。
盛开和聂铮的,一个是计时怀表,一个是讲述时间的书籍,这个提示几乎是直接摆到他们面前的。
而舒荷的沙漏也是一个计时工具,反而闻人逍的花跟时间没有多大关系,硬要算的话,只能是时间会令花枯萎。
剩下的陶瓷娃娃和注射器,似乎就离时间这个概念更不沾边了。
时间在音乐声中缓缓流逝。
舞厅里的背景音变换了许多了首,最终换上了一首圆舞曲,敞亮的灯光也变得暧昧起来,三三两两的人各自在人群中寻找着舞伴,而这个舞会的主办人——穆黎和邵子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盛开将最后一口酒喝完,随手将杯子放回了餐盘,然后站起了身。
庄寒问了句:
“你去哪儿?”
盛开酒量不太行,可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庄寒一不留神就让他就喝光了一瓶。
此时他整张脸上已经泛起了绯红的酒意,步伐虽然不稳,但好歹走的是直线。
听见庄寒的话后,盛开回过头粲然一笑:
“采花。”
闻人逍安安静静地坐在软椅上,沉静的目光并没有落到某个点,只是漫无目的地飘在许多虚影上。
身边的人来来回回,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当然,每个人都很陌生。
在他的印象中,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在那个自称天幕的声音宣读条例之后,他愈发觉得此处怪异得不像人间。
闻人逍碧色的瞳孔在人群中一扫而过,每个人接触到这股凉凉的视线后都会忍不住回避,他也乐得自在,去餐台取了杯香槟,一回头,就撞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