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初星吐得差不多了,夏淮给他倒了杯水。
江初星漱了漱口,这才好了不少,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脖颈因为呕吐的那股劲儿,爆红。
他喘了几口气,对夏淮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明明难受得不得了,还非要逞强。
因为他不想夏淮担心。
江初星现在一呼吸全是那个男人难闻的信息流,喉咙不住的收缩紧绷,他又想吐了。
江初星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鼻口,憋住那口气。
夏淮心疼坏了,将人一把扯进怀里,Alpha深海水松的信息素把江初星包裹起来, 细细密密、严严实实。
江初星这才想起来,他还有夏淮,他还能依赖这个人。
他把脑袋拱进夏淮怀里,嗅着专属于他的味道,那股恶心感成功被压制下去 。
像是上瘾,江初星还想要更多,又往他身上拱了两下,唇瓣贴在夏淮脖颈上,嗅着,慢慢游走。
忽而,江初星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缠绕在他腰上,抱着他的Alpha力道收紧,把他桎梏在怀里,温暖又安心。
夏淮轻柔地吻了吻江初星耳廓,手指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温声安抚:“没事了,我在。”
“阿淮。”江初星嘶哑着嗓音叫他。
“嗯。”夏淮嘴唇贴在他耳廓, 落下似有若无地温热:“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夏淮感觉到他身体在颤抖,手指插入他的发梢轻轻摩挲安抚着。
沉默几秒后,夏淮在他耳边低声问:“哥哥,能告诉我吗?”
你的曾经,你的过去。
你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
江初星知道他在问什么,但是他没开口。
夏淮把他脑袋从怀里抬起来。
因为难受,江初星眼眶是红的,鼻尖也红。
夏淮指腹在他眼角轻轻擦拭,认真地同他对视,一字一顿:“我想和你一起分担。”
分担你的过去和痛苦。
分担你所有的负面和心酸。
两人对视了四五秒,江初星心里一阵疼,他也不知疼什么,就是窒息一般疼痛席卷上来。
这么久以来江初星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坚强无需任何人保护。
从那个小黑屋出来后,他努力学习跆拳道,努力学习取得好成绩,努力表现得轻松。
此刻,这几年他内心的恐显现出来,伪装的坚强卸下,所有情绪开始爆发,就好像一个漂流瓶终于找到了归属,所有的一切变得清晰,而不是摇晃又模糊的。
他本来是个很爱哭的孩子,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男人一吼,他就不敢出声了。
从那以后他便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情绪,成为了别人眼中,又懂事又好脾气又讨人喜欢的小孩。
直到夏淮抚摸他的脑袋,告诉他没事、别怕,我同你一起承受。
如第一次见到夏淮一般,那时候他拿着他最舍不得的棒棒糖,告诉他,“没事了,不痛了,帮你吹吹。”,像光一样闯入他的生活和生命中。
顷刻间,江初星身体里的所有情绪泄露出来。
他张开手臂抱住夏淮,沙哑着嗓子嗯了声:“我都告诉你。”
所有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不可触碰的过去,还有那些不堪的过往,他愿意告诉他。
夏淮把他抱得更紧,低头在他头顶亲了亲:“想哭就哭出来。”
江初星摇了摇头:“没到那个地步。”
除了夏淮和他最亲近的人,他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人掉一滴眼泪了。
江初星收紧手,声音闷闷:“你抱抱我就好。”
夏淮下巴摩挲过他的头发:“好,淮哥抱抱你。”
听到这个称呼,江初星忽而笑了。
胸口的难受好了不少,那股恶心感也降低了,他露出自己的猫尾与夏淮的豹尾交缠在一起。
江初星觉得这个称呼,如果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肯定很新鲜。
他笑着叫他:“淮哥。”
夏淮揉了揉他脑袋:“嗯,我在。”
地上凉,夏淮盘腿把人放在自己腿上。
江初星埋头在他颈窝处拱了拱:“想听你唱星星了。”
“行。”夏淮附在他耳边低低哼唱着。
…………
“捏碎了撒给你
这一世人间烟火
星星对你眨眼,他对星星笑。”
夏淮在他耳畔低语,声音沙哑透了:“会好的,我家小孩,未来会幸福的。”
第61章 会好的
两人从蛋糕房出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或许是被带走了。
江婉诗看见他们俩出来,走过去拉住江初星的手,眼眶通红,明显是哭过了。
“是妈妈对不起你,那个人被你王师父送去了警察局,可能也关不了几天,不知道是谁保释他出来的。”
说着说着江婉诗又哭了:“如果那个人渣来找你,一定要告诉妈妈,妈妈拼了这条命也会保护你,这次妈妈不会让他再伤害你了。”
江初星点头:“放心吧妈,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能保护自己。”
夏淮看着他点头,但他知道他心中的打算,哪怕真的有什么,他不会说,只会憋着自己处理。
空气中还残留着难闻的信息素,江初星勉强维持面上的笑容:“妈,那没什么事,我和夏淮就先回去了。”
江婉诗看他疲惫又苍白的脸色,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送他们出门时,江婉诗拍了拍夏淮的背,小声说:“帮我照顾好初星,谢谢你。”
夏淮低低嗯了声。
两人随便在楼下吃了点面条,回到家江初星一直没说话。
江初星洗完澡出来,碰见靠在浴室门旁的夏淮。
两人对视几秒。
江初星知道自己今日必须交代清楚,他也不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
径直走向夏淮的房间,推开门进去了。
夏淮原地默了会才跟进去。
一进门,夏淮看见男生主动的爬到床上靠着床头。
夏淮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没有犹豫和别扭,伸手环抱住江初星的腰身。
他的脑袋在江初星腿上蹭了蹭。
江初星手指插入他的发丝间,轻轻抚摸,不由得笑了,小时候他也是这么对自己撒娇的。
两人沉默片刻。
江初星有一搭没一搭抚摸他的头发,讲起了他的童年。
“打从我记事开始,耳边全是哭喊和辱骂,每天都是鸡犬不宁的日子,哪怕有一刻的祥和都是那个人不在家的时候。”
江初星声音没什么起伏和波澜,像是在讲述什么无关紧要的故事。
“当时我就在想别人家是不是也这样,显然不是的,每次同妈妈出去,看见别的孩子那么开开心心,有甜甜的糖吃,有好玩的玩具,我很羡慕,但我不敢张口要。”
江初星声音放低了些,带上了一点憧憬和笑意:“我就在想,以后我要是有弟弟或者儿子,肯定要万分宠爱他,想要什么都给,想吃什么都买。”
夏淮不是很会安慰人,从小到大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有爸爸疼,有妈妈爱,还遇见了一个那么宠他的哥哥。
直到这一刻,夏淮第一次嫌弃自己,他应该对江初星更好,更好再更好。
夏淮转头,盯着江初星的下颚线,抬手轻轻摩挲:“所以我是你养的儿子吗?”
江初星垂眸与他对视,手指把他额前的头发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温声道:“你是我养的小男朋友。”
夏淮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放在自己的眼睛上。
他一颗心都随着江初星的声音疼得稀里哗啦,从没这么疼过,哪怕那两年江初星没理他,都不曾这样难受。
江初星感觉到了他眼眶在发热,也没说什么,看向白色墙,继续讲。
“我经历过无数个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任何未来的黑夜。在我满十岁那年,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块小蛋糕,结果那个男人回来就把我蛋糕扔了,还去打我妈妈。”
江初星拇指揉了揉夏淮的眼尾:“哭了吗?”
夏淮摇头:“你继续。”
夏淮没哭,他哭不出来,因为疼得已经哭不出来,那股劲儿他说不上来,就鼻子也酸眼睛也胀,喉咙也疼,可就是哭不出来。
江初星像是倒水一般,倾泻出来:“可能蓄力在心中情绪爆发了吧,我反抗了他,抱着他的腿,没放,我………”
说到这里,江初星欲言又止,脑海忽然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
“砰——”地一声,男人踹开门。
他一进去就拽着江婉诗的头发磕在餐桌上,一身酒气。
“臭娘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钱!”
江婉诗压根没理男人,而是转头看着茶几前的江初星,她温和道:“初星,你去房间待一会,等会妈妈给你切蛋糕。”
“老子在跟你说话,没听见啊!”男人暴怒,整个房间全是可怖的信息素。
“老子就是娶了你这么个败家娘们,要不是你整天垮丧个脸,老子会每次都输!”
哪怕看过无数次了,江初星还是会害怕,不过他也习惯了。
江婉诗对江初星扯出一丝笑:“我们初星最听话了,等会妈妈就过来。”
江初星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在茶几上。
男人喝了酒,步子晃晃悠悠,拽住江婉诗头发,就夺过了她的包。
江婉诗尖叫了一声连忙夺回来,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一脚。
她哀求他:“这是初星上学的钱你不能拿走,你拿走了我们怎么办。”
男人一把甩开她:“老子管你怎么办。”
“很快我手里就有钱了,”江婉诗卑微求着:“你再等我一周就一周,我一定把钱给你。”
“一周,老子一天都等不了。”男人拽住她头发,甩在地上,力度太大,江婉诗的头直接撞到了茶几的尖角上,鲜血直流。
“妈!”江初星跑过去扶起他妈妈,语气焦急:“你没事吧。”
江婉诗看见江初星,笑了笑:“没事,乖你先去外边玩一会。”
男人醉得有点厉害,一脚踢在茶几上,那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日小蛋糕,就这么摔在了地上,稀巴烂。
十岁的江初星好像是看见了自己的人生,也摔得稀巴烂。
江初星恶狠狠地看向男人,挤压在心里太久的情绪瞬间爆发,他冲上去抱住男人的腿。
男人猝不及防猛地被撞得个踉跄。
那年是江初星十岁生日。
这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却明白一切的年纪。
“臭小子,几天不收拾你,胆肥了你!”男人拎起江初星的衣领,想把他从腿上拽下去,“今天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江初星咬牙没放手。
男人的手肘狠狠地砸在江初星背部,骨头皮肉撞击的闷闷声,听着都疼。
江初星咬牙挺住,依旧没放手。
背部闷闷地砸下来,一下又一下。
“李泰时别打了,你别打了…………”江婉诗哭喊着:“初星你快放手,妈妈再给你买一个………”
再买一个也不是那个蛋糕了。
江初星一直都是个倔强的孩子。
“臭小子!”男人拿过茶几上的烟灰缸直接砸在江初星背上,江初星疼得哼了一声,终于放开了手。
但他惹怒了男人,更加难闻的信息素蔓延在房间中。
“老子还治不了你!”
因为嗜酒嗜赌的人情绪很激动,也会很冲动,怒火一上来不管不顾,他一脚踢翻茶几,上面的水果刀就这么直直地刺入了江初星的腹部。
顺着茶几压下来的重力,水果刀往下滑,也刺入得更深。
疼得江初星直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缩在地上一团。
江婉诗着急坏了,忙搬起茶几。
江初星第一时间不是管腹部有多疼,而且走到面目全非的蛋糕前。
他指着地上的蛋糕说:“妈妈,我的小蛋糕没有了。”
…………
出院的那天,江初星记得天空湛蓝,有白云,有阳光,那是自由的向往。
“哥哥。”夏淮呼唤着他的名字,双手捧着他的脸,满面焦急:“你怎么了,你看着我。”
江初星回过神来,脸色苍白,他挤出一丝笑:“看着你的,别担心。”
夏淮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亲:“不会再有黑暗了,我给你买小蛋糕。”
江初星嗯了声:“那一定很甜。”
江初星讲了这么一通,真的有种释然的感觉。
他以为早就释然了,显然没有,他只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了,不让任何人去触碰这块黑暗的深处。
江初星拿起夏淮的手探入自己的睡衣中,淡淡道:“以前你也问过我,可是我没敢说出来。”
夏淮摸到拿到那条长长的伤痕,轻声问:“这个也是那时候留下的吗?”
“嗯。”江初星说:“那时候算是意外吧。”
夏淮重新趟到他腿上,掀开衣服盯着拿道疤痕,一眨不眨。
江初星一边回忆一边说:“那时候我和妈妈都被打怕了,加上我妈妈家里还有个奶奶,如果我妈妈报警,那男人就会找奶奶,我妈妈实在没办法,只能忍,同时她也很善良,这个男人也很可怜,女人可能总是更加心软吧。”
“可是我忍不下去了,也无法可怜他,我不想再被关进小黑屋,我报了警,我亲手把那个人送进了监狱。”
夏淮来回在那块疤痕上抚摸,凹凸不平,足见当时刺入得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