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大殿内的气息陡然?间就变了,烛光刹那?间全都被熄灭,阴风阵阵,裹挟着一种令人极为难受的味道。
腐朽、潮湿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鬼王原本嬉笑的脸顿时收敛了起来,目光阴沉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蓬熠拉了拉白司木的手,示意他往地上看。
大殿内已经没有?了烛光,虽然?漆黑一片,但是以在座三人的目力,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妨碍他们探查,一举一动皆在眼下。
蓬熠凑过去在白司木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说的自己脸都有?些泛红。
白司木听完果?然?不再沉着脸,眼神中甚至还透露出些许期待,当下便没再想着离开。
而冰冷的地面之上,有?具尸体如同触电一般的抽搐起来,左右晃动,关节之间还传来阵阵响声。
然?后这尸体便睁开了眼睛。
原本浑浊无神的双眼渐渐转动起来,慢慢变的清明。
这尸体歪了歪脖子,一抬头,便看见了居高临下,正含笑低头,看着他的鬼王。
瞳孔瞬间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周围顿时阴风大作。
鬼王冷哼一声:“想跑。”
紫色衣袍下那?只修长而又惨白的手猛地收紧,一抹游魂便从这尸体上飘出,毫无反抗之力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鬼……鬼王……饶命。”
这游魂害怕急了,不停地挣扎着。
“饶命,绕谁的命,你都已经是个死人了,哪里还有?命?”
鬼王笑了笑,猛地将他拉近,眼神几乎与他咫尺相对,怒斥道:“趁着本王睡觉,造反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让我饶你一命,还是你觉得偷天?换日变成了人,我便拿你们没法子了?”
这鬼看似游魂一般,可是被扼住脖子的时候,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即将被捏断脖子的窒息感。
“绕……命……”
话还没有?说完,一簇鬼火自掌心升起,紫色的火焰将这抹游魂给燃烧,但却又没有?要?他魂魄俱散。
紫色的火光印着鬼王面孔,抿直的唇角透露着骇人的狰狞。
他松开手,任由这游魂被紫火灼烧,却又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这般煎熬着。
“背叛我的下场如何,是不是很好受。”
鬼王又笑了。
就在这时,一具尸体接着一具尸体开始抖动,凡是出来之人皆在瞬间被鬼王禁制所困,无法动弹。
蓬熠忍不住鼓掌:“好手段,我还是第一次瞧见。”
这等诡术,当真是令人侧目。
八大将还差一个人。
鬼群中,有?人微微颤颤道:“鬼王……鬼王饶命,我们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还请……”
“都已经是鬼了,还能被鬼迷了心窍?”
话没说完就被鬼王打断,他抬起手,直接将这人隔空抓过来,冷声问?道:“还有?一个人呢?”
“他……他……已经……已经变成真正的人了。”
这游魂害怕极了,还未等拷问?,便不由自主说了出来。
鬼王顿时瞳孔微缩,看向他:“你说什么?”
其他鬼看到此景,顿时觉得不能被抢了功劳,有?一将抢在他之前大声说道:“是妖族,是妖族的人,他手上有?能让我们变成人的丹药,夺魂之后,便会魂魄永固,再也不用?担心会离体。”
鬼境之人,这辈子只能是鬼。
可是若有?机会再做人,那?些被困在鬼境中日日夜夜,不分昼夜,了无生趣的鬼,又何尝不想再体会人间的快乐呢?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可笑至极。”
鬼王瞳孔里瞬间印出了紫色的火焰,手中之人顿时烧的连魂角都没留下。
其他鬼见此景象,顿时抖如筛糠,嘴里喊着饶命,偏偏又因为被禁制,动弹不得,可谓是恐惧到了极点?。
鬼王转过身,看着这群鬼,阴恻恻的面孔在黑暗里犹显得摄人。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还有?什么话,谁还敢说,背叛是事实,鬼王无情,也是事实。
原本还能留个残魂在这鬼境里苟且度日,可是当先,连这魂都保不住了。
被围困的鬼将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怒吼道:“入鬼境便离地府,不能投胎,不能轮回?,不能再世为人,我只是想再当一回?人而已,有?何错。”
这个怒吼像是开了一道宣泄的口子,鬼将顿时喧闹起来。
横竖都是一死,如今不论说什么,鬼王也不会留情,那?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你一人想呆在这破地方又何苦囚禁我们?”
“老子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的够久了,早就腻了,还要?忍受你的暴政,今日便是反了又如何。”
“是啊,又如何?”
“你这鬼王就在这不见天?日,终无一人,黑暗无际的地方生生世世待下去吧!”
鬼王的面目在微弱鬼火的跳跃下看不清表情,抿直的嘴角逐渐上提,毫无波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很好,非常好。”
惨白的手伸出了衣袖,周围顿时紫焰熊熊。
烈焰包围了那?些残魂,还有?停留在地上的尸体。
八大将的尸体还有?魂魄一点?一点?被这紫焰吞噬殆尽,连最后的呼唤都未曾来得及喊出,这些人就灰飞烟灭,再不留下一丝痕迹了。
鬼王抬起手,吹了吹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轻声道:“当初入鬼境,我也没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你们啊。”
蓬熠这一刻觉得这鬼王当真是挺合他胃口,杀伐果?决,毫不犹豫,该下手的时候连个眼神都不曾波动一下。
“我给了你一壶酒,你说的方法是什么,现在能说了吗?”
鬼王转过身,紫色的衣袍在空中留下一道极为夸张的弧度,像是一个扑朔的紫蝴蝶,惹眼的很。
“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告诉你。”
蓬熠挑眉:“你说。”
鬼王并没有?回?答,而是拖着他的紫色袍子缓缓地走到座位之上,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喝完,甚至还舔了舔唇角:“好酒。”
说着他挥袖飞出了一张羊皮卷轴,抛到了蓬熠的面前。
“这便是换身之术,方法我给你了,如何换便看你们自己了。”
在蓬熠接手之前,白司木率先一把?抓住,眼神微动。
蓬熠乐了:“他总不会暗害我,这么紧张干什么?”
白司木面无表情,冷冷道:“别碰他的东西?。”
蓬熠尚不知?道,原来这木头一本正经,无波无澜的面目之下,竟还有?如此醋意大发的一面。
“你拿着也一样?。”
鬼境这么一遭,两人收获颇丰,不仅知?道了背后之人,还拿到了心心念念的东西?。
被邢丹算计的那?股子气都消了不少。
蓬熠乐滋滋的从白司木的手中拿过卷轴,刷的一下子展开。
然?后便一个字都看不懂了,眼前的文字有?如天?书。
“这里面的字乃是一种很古老的文字,我认识也不多?,寥寥数字,并不能完全参透这种秘法的奥妙,所以能不能解开,端看你们自己了。”
鬼王这话说的很真诚,看不出谎言的样?子。
想来他能这般大方的将这卷轴抛出来,肯就是因为自己看不懂吧!
对于蓬熠这个看见书就发困,读到文就游魂的人来说,无异于屁用?没有?。
他用?手肘锤了锤白司木的胸口:“你屋里书那?么多?,这东西?,认识吗?”
白司木似乎犹豫了一下,眼神在蓬熠亮晶晶的目光中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认识。”
蓬熠顿时更乐了,他虽然?不学无术,是个文盲,可是他们家老白是个能人。
“我说,老白,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会的?”
这本身是一句玩笑话,谁知?道白司木却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生孩子。”
蓬熠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竟然?都学会调侃我了。”
白司木非常顺手地从他手中将卷轴抽走,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先把?事情处理完,再看。”
蓬熠丝毫没有?意见:“也好,是时候去找那?人算账了。”
只是临走之前,鬼王懒懒散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本王还有?个不成器的属下流落在外?,要?是两位遇上了,别客气,替我清了门?户,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如此,我便不出去了,鬼境不掺和这世事。”
这声音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困意,好像还没有?睡醒一样?。
蓬熠:“他跟妖族合作,试图加害于我们,不用?你说,本尊也不会放过,就此告辞。”
鬼王:“不送。”
鬼境本就是一个异世,乃是鬼王一手创造出的世界,不属天?,不属地,亦不属于人间。
鬼族乃是无数游魂无所定居,无处容身的栖息之地,活着的,跟他们都没有?关系。
鬼王看着相携离开的二人,眼中悲情满伤,若是当年他能够在果?敢一点?,是不是也会像这两人一样?。
出了鬼境后,蓬熠心情还不错,走路脚下都生风,眉眼间美滋滋的。
“老白,这鬼王倒是个有?趣的人物,就是一直没见过他娘子,也不知?道什么人能降服这么个玩意。”
白司木看向他,眼中有?些小情绪:“你觉得他不错?”
蓬熠点?了点?头:“还行,至少比起仙宫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仙者?,让我顺眼的多?了。”
白司木顿时又不说话了。
蓬熠走了一路,没等到人搭腔,这才好像察觉出什么一样?。
他停住脚步,看着身旁站着的男人,眼中印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白司木,老白,白翎仙尊,你是不是又在吃醋啊?”
白司木不看他,就站在冰原之上,了望着远方。
冰原绵延千里,周围漆黑一片,在这种空旷无际的茫茫白雪里,两人的身影显得异常渺小。
这片天?地顿时变得巍峨起来。
白司木的声音像是被封存在了这皑皑白雪里。
他说:“我这个人比较的沉闷,也说不出什么有?趣的话,日子久了,难免无聊。”
蓬熠没想到这男人表面上看起来什么事情都稳操胜券的样?子,可内心似乎比他想的要?不安一些。
他说:“你这个人好热闹,爱看戏,喜欢有?趣的东西?,可这些东西?,我都没有?。”
白司木的声音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像是在这冰原中独行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并肩而行的,却又害怕失去,所以小心翼翼。
蓬熠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心脏,紧紧地捏住一般,几乎让他喘不上气。
他上前一步,一把?将眼前这人抱住:“别说了。”
白司木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大约是这冰原太冷,又或许是蓬熠看着鬼王的眼神太亮,以至于那?一瞬间,他有?种委屈了身旁之人的感觉。
蓬熠第一次觉得词穷,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心中的情绪。
他在他旁低声说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久到在我们历劫之前,虽然?很多?事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对你的感觉,我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老白,你不用?这般的迁就我,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我这个人有?时候有?些笨,还不怎么会说话,可能一时间察觉不到你的情绪,所以,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或者?不满意的,你说出来便是。”
蓬熠也不知?道自己这情绪从何而来,只是看着白司木不开心的样?子,就觉得异常的难受了。
白司木:“我当真什么……都能说吗?”
蓬熠心疼的搂着他的腰,摸着他的脑袋,想着这人怎么就能这般牵动他的心神呢?
“自然?是什么都能说的。”
话才说完,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翻转,原本还赖在他怀里的白司木竟是刹那?间将两人翻了个,一把?将这人压在了身下。
身下积雪的冰原顿时被压出一个大坑来,白司木双臂撑在他的上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蓬熠随手抓起一把?雪仍在了他脸上:“偷袭我。”
白司木不语,目光灼灼,眸中似点?燃了一把?火。
他低声问?道:“刚刚在鬼境,你说的那?话,可还当真?”
蓬熠双臂展开,颇为舒适地躺在雪上,懒散地问?道:“我说的话?”
白司木轻笑一声:“这么快就不认账了?”
蓬熠抬脚装模作样?的踹了他一下:“我说的是等交换身体以后,也没说现在。”
白司木慢慢地放下手臂,用?手肘撑地,将彼此之间最后那?点?距离都给挤没了。
两颗不一样?心脏紧紧地靠在一起,此起彼伏的跳动着。
世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耳边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让人面红心颤。
蓬熠呼吸都变得轻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或许是因为交换的时间久了,又或者?他与白司木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明明是自己的模样?,可是看着却有?种初识的感觉。
“所以,你是想现在兑换吗?”
白司木紧贴着他,眼中透着一股子复杂而又难以自抑的情绪。
隐藏在衣服下的躯体紧紧地绷着,像是箭矢未发出时,那?根绷紧的线,碰一下,可能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