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
洛溪衍的声音顺着覃清野的耳畔流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
覃清野呆滞到不会眨眼,双手悬在半空,像是落了锈的机器。
“阿野,对不起。你也是,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这层误会解开后,等于开启双向靠近的闸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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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长鞠一躬~?
第26章 更合一
从母亲口中得知覃清野要回到融城的消息时,洛溪衍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高兴。
那天,他坐在原来覃家的后院,望向院墙外那棵苍郁的梧桐。
十年前的事历历在目,同电影般又在他脑中过了一遍。
那时,他已经连续几个月收到匿名信了。
每封匿名信都很短,字迹也很稚嫩,甚至拼音肆横。内容不尽相同,却都在控诉覃清野霸凌弱小。
起初,洛溪衍不相信,也不在意。但次数多了,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询问管家信的源头,但没有得到结果。而从那天起,他就没再收到类似的信。
事情发生的那天,他被父亲带去晴方酒店参加一个酒会。
他从小便不喜欢人多的场合,露了个脸便假托上厕所离开。
在池前洗手时,门外传来压低的女声:“清野,你怎么欺负别人我不管。但你必须在洛家那个小子面前表现的再乖一点,你就继续缠着他,必须得让他和你做朋友。”
水滴从洛溪衍的指尖划下,落在冰凉的瓷砖上。
冷冽的水滴在他手中碎裂,洛溪衍踏出门口,却只剩一片空空如也。
短暂的怒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心口空荡的难过。
车开到巷口,洛溪衍让司机停车离开,想自己走一段。
临到家门口,他撞见一个小女孩。
女孩声嘶力竭的控诉着覃清野“罪行”,其中也包括他因为女孩不肯服软,故意抢走她最心爱的玩具熊。
洛溪衍四下寻找,正撞上覃清野在巷子里拿着棍子,挥向手无寸铁的小动物。而手里,正拿着女孩说的那只熊。
那天后,覃清野仍旧不停追在洛溪衍身后,洛溪衍却再也没有为之动容一刻。
再后来,覃家举家搬迁。
一月后,洛溪衍接到一封来自覃清野的书信。
他把信封压在书架最底层,过了很长时间,才在翻书时偶然想起那封信。
信又被空放了半天,洛溪衍终于还是拆开了信封。
信里的字歪歪扭扭,唯有信尾的一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写的有模有样。
那是洛溪衍收到的第一封来自覃清野的信,却也是最后一封。
往后的许多年里,洛溪衍也曾释怀的把那封信拿出来,反复摩挲着信封里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他才深知,一个溺水的人是不会区分向他伸出的那只手何种模样的道理。
两年前,洛溪衍偶然听说覃家更换继承人的事,曾经试图联系覃清野。但过去覃家的号码却早已成为空号,而在那个时点上,覃洛两家俨然因为生意场上的竞争成为敌对双方。
洛溪衍不是没有渠道找到覃清野,但找到了,又能说什么、做什么,他不知道。
这么多年来,他早就释怀了当年覃清野目的不纯的接近,毕竟那也应该非他所愿,但他唯独不能释怀覃清野欺凌弱小的脾性。
但想起两年前覃家的那场巨变,洛溪衍总觉得他应该有所改变,也试图遵循母亲的意思照顾他一些。
可当他看见覃清野继续我行我素的乖张顽劣,往日的错误认知再次翻涌而起。
此刻,洛溪衍的后怕被拉到顶峰。
如果今天他没有在晚自习后跟着覃清野,他就不会看见覃清野保护夏缪,也不会听见那番道歉。
他不敢想象,如果是那样,那些误会积压成的偏见还会怎样根深蒂固的扎在他心底,一寸一片的伤害那个看上去笑容绚烂的少年。
“阿野,对不起。你也是,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所有愧疚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化作拥抱紧紧裹着怀里的人。
看上去那么张牙舞爪的人,锁在怀里却瘦削到脆弱,在洛溪衍心头厮磨出难以负荷的心疼。
他从来没有错的这么离谱过,不过好在,覃清野还在他身边,他还有大把时间弥补。
洛溪衍的话语像许多细碎的针芒,落在他层层结痂的心口。一时间,疼痛和酸楚同时蔓延开,顺着包裹住他全身被洛溪衍环住的位置。
他想起许多辗转难眠的深夜,他总是会在断电的黑暗中试探性的拿起纸笔,一封一封信的写着。
第二天醒来,他有时也会分辨不清自己写了什么,可唯有“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几字,清晰的直戳心窝。
分开的十年,覃清野曾经无数次写下洛溪衍的名字和那句话。但前前后后几百封信,皆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他多渴望像现在一样拥有一个有温度的拥抱,但他却始终没能得到。
他曾以为一切都晚了,可当这个拥抱真正来临的时候。曾经消极的狠话竟不堪一击的碎成粉齑,全部葬身在洛溪衍不露声色的温柔里。
肩背被那怀抱越收越紧,覃清野的呼吸也阻滞起来。但他没有吭声,因为他害怕,只要再多出一声,这个美梦就会乍然醒来。
他小心翼翼的抬手,指尖微微碰到洛溪衍的后背,像是生怕碰碎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的滴声让洛溪衍略有局促的松手,放开了怀里的人。
他顺着声音回头,目之所及的却不是舍友夏缪。而是他的表哥兼私人医生,司夜。
司夜的神色复杂,眉间蹙紧:“阿衍,出来一趟。”
洛溪衍半出了口气,望了眼木头般杵着一动不动覃清野,转身跟随司夜离开。
身上残留的信息素提醒着覃清野刚才的一切都曾真实发生,又呆愣的站了两分钟,他被箍的僵硬的肢体开始缓慢恢复,迟钝的困惑才缓慢攀附而上。
洛溪衍为什么要和他道歉?
覃清野舔舔嘴唇,这才发现一直躲在门口的夏缪。
想来刚才就是夏缪替司夜开的门,这意味着,夏缪也看见了洛溪衍莫名奇妙抱上自己的那幕。
覃清野齿间一磨,窘迫的向门口走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事实上,覃清野也搞不清刚才的情况,也自然不可能让夏缪明白。
尴尬的气息弥漫开来,顺着门口向走廊扩散出去。
覃清野放弃解释,转念想起今天要找夏缪的另一件事,忙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林纱?”
像是搜索引擎触碰到什么关键词汇,夏缪蓦地抬眸,注意力被高度集中。
“进来说吧,在走廊被别人听见不好。”
若是在从前,光这样和覃清野搭话夏缪都不敢,更不要提和他共处在同一房间。
可经过今晚,夏缪忽然觉得覃清野身上的锋芒都柔和了很多。再加上林纱名字的加持,他还是关上了门。
“你有没有想过表白?”覃清野长驱直入,问题直白的让夏缪脸上烧起一层红晕。
但很快,那种的羞涩就被苦涩代替:“没有,我知道她喜欢的是……”
“她不喜欢,她和我说她没有喜欢的人。如果没有,那为什么不能是你?”
“你怎么……”夏缪的话音一顿,想起刚刚洛神和覃清野的那个拥抱,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
面对夏缪的犹豫不决,覃清野着急的划了划耳背:“我怎么知道的不要紧,要紧的是,如果我现在能给你创造个机会,你愿意对她表明心意吗?”
夏缪的眸子越压越低,他甚至都不曾好好和林纱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又遑论表白。
看着夏缪异常的神色,覃清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操之过急。
他把语气放缓了许多:“是我思虑不周,你好好考虑几天。人不会永远在原地,如果想要,就早点说出口。否则你埋在心里的事,只会烂在地里,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我先走了。”覃清野视线下坠,拉开了门把手。
试图从外关门的一刹,他刚好撞上了从外回来的洛溪衍。洛溪衍手上多了一袋药剂,应该是刚才从司夜手里拿回来的。
洛溪衍前迈一步,气氛骤而微妙。
覃清野轻咳一声,似有若无的瞟过洛溪衍的手:“你手,没事吧?”
“没事,他没有下死手。”洛溪衍一顿,“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覃清野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洛溪衍说的是怎么处理打人的卷毛。
想了想当下的处境,覃清野笑然:“既然我们都没有怎么样,就给他个机会。夏缪这边有我撑着,谅他们也不敢再找麻烦。要是还有下次,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听你的。”
这三个字压在覃清野耳朵里,让他觉得活见鬼。
他嘴角抽动,想问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洛溪衍眉间的紧绷一展,手掌推过没关紧的宿舍门:“明天见。”
覃清野后背一麻,寒颤顺着背脊散开。
他惯性的向宿舍走去,却在迈开的第一步想起自己的门卡还在夏缪手上。
他不想再折回去,只好对着宿舍敲门:“刘远,开门。”
此时,隔着门板听见覃清野喊室友,夏缪才意识到他的门卡还在自己手里。
他刚走到门口,就被洛溪衍径直拦下:“我给他吧。”
接过卡片,洛溪衍恰巧听见覃清野宿舍门开的声音。
他把门卡收在掌心,嘴角掠过一丝波动。
洛溪衍坐在椅子上,把装药的袋子打开,就自然想起了司夜在宿舍楼下对他说的话。
“阿衍,从小你便是最知分寸的。你要记得,你姓洛,是洛家唯一的继承人。而覃清野,姓覃。”
洛溪衍爱惜的抚上覃清野的照片,喃喃自语道:“但也只是姓覃。”
他拿出手机,给覃清野发了条消息:“还找得到当年那只幼犬吗?”
不过半分钟,洛溪衍便接到了覃清野的回复:“嗯,你要是想见,我带你去一趟也行。”
洛溪衍:“好。”
原本覃清野也只是客套一番,却没成想洛溪衍真的要去。他对着屏幕上的好字看了半天,猛地把手机塞到枕头下。
洛溪衍到底在搞什么?
·
覃清野原本计划着一直给洛溪衍买早饭,来一场持久攻坚战,却不料突然被昨晚洛溪衍的拥抱打断。
他思绪混乱,决定先暂停一下自己偷信息素的计划。
斜背著书包向前,一张白色打印纸顺着晨风溜到他脚下。
他将那张纸拾起,纸上内容映在他的眼里:“融城一中诚招校医,要求……”
“校医?”覃清野眼珠半转,“可惜丁知朝已经有工作了,要不然,来当校医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休息多。”
说着,覃清野有点遗憾把那张招聘启事塞进垃圾桶,向教室走去。
和往常一样,洛溪衍已经端正的坐在座位上。
覃清野用舌头顶顶上颚,坐了下来。
静默的待了三分钟,见洛溪衍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反应,覃清野提在胸口的那口气蓦地一松。
机器运作久了也总有运行异常的时候,洛溪衍每天这么绷着,搞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也总有崩盘的时候。看来,昨晚就是那样的意外。
覃清野放松的抄起笔,自然的转起来。
这是极度正常的一上午,除了他断续睡了一上午校服都没掉过以外,一切都一如往常。
因为早饭是刘远帮他带来的,所以临近中午时分,覃清野才终于因为吃饭想起自己的卡还在夏缪那。
覃清野没有夏缪的联系方式,直接去他教室找他也不合适。
他只好寻求洛溪衍的帮助。他侧过身,用笔背点了点认真听讲的人:“帮我问问夏缪,我的卡呢?”
洛溪衍放下手中的笔,拉过一张干净的草纸,写道:“他已经给我了,今早被我弄丢了。如果是因为吃饭问题,你先用我的,得空再补办。”
覃清野:“那我用你的,你要用谁的?”
洛溪衍:“一起。”
覃清野想了想,补办一张卡也用不了太久,下午大课间的功夫就差不多。左右也就是中午一顿,于是应声点头。
这是他回来之后,第二次和洛溪衍一起吃饭。
他以为他们会去饭堂,但当洛溪衍带着他走进曲折的居民区时,覃清野就知道他又要带他去“小书桌”了。
在小书桌楼下站停了片刻,洛溪衍忽然开了口:“我一直告诉老板夫妇我姓严,是因为他们洛家深恶痛绝。”
覃清野的视线向上偏移,对洛溪衍毫无征兆的坦白有些意外。
“洛家有个旁支,早年因为开发地产眼光独到颇负盛名,近几年才转军旅游业。老板夫妇家中有一栋祖传的宅子,恰好在他们规划的范围内。”
“但当时老板的母亲身体已近垂危,执念在祖宅里落叶归根,所以一家人一直没有签署拆迁同意书。威逼利诱被用了个遍,房子被强行拆除。而那天,老板的母亲离世,终究没能完成殁于旧宅的心愿。”
洛溪衍的声音低缓,蒙上一层浓重的忧愁。
“机缘巧合,我得知了这件事。”洛溪衍继续说,“我谎称自己的父亲在融城一中管理项目招揽,把他们安排进了学校。他们本因为这里是贵族中学拒绝过多次,我费了许多唇舌,才勉强让他们同意入驻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