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沅也很担忧:“这个很难说……”
“不会。”黑檀摇头,“明堑不会是第一个。”
“为什么?”池杏问。
黑檀解释:“太冒险了。”
池杏一怔,算是明白了:“明堑太强了,对吧?保险起见,他会在明堑跟前继续装乖卖好,私下找别的弱者开刀,等确信自己的实力足够了,才会对明堑开战。”
“开战?”黑檀笑了,“他这样阴暗的生物,怎么敢对全盛期的天煞凶兽开战?怕是会选择万无一失的偷袭吧。”
池杏愣了愣:“他是全盛期?你怎么知道?”
黑檀神秘一笑,似乎要卖关子。
白沅倒是替他回答了:“从天煞星的光芒可以看出。”
“哦……”池杏明白过来了,他前几天也从巫师协会那儿知道了天煞星,只是没联想到光芒和他的力量有关。
黑檀却道:“所谓盛极必衰,月有阴晴圆缺,天煞星也是一样的。我们会观星,真白檀也会。他应该会选择一个天煞星黯淡的日子动手吧。”
池杏越想越担心:“不行,不能让明堑被他害了……”
白沅宽慰道:“不必担忧。我研究过‘天女的眼泪’,大约知道怎么克制它。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能够研制出克制它的武器……”
池杏期待地说:“真的吗?”
“当然。”白沅温柔地笑,使人顿感安心。
黑檀却道:“不过他只能帮你到这里,可不能参战。毕竟,他身体不好呢。但是,既然武器都做好了,交给天煞凶兽处理也是绰绰有余吧。”
“嗯,我想也是。”池杏对明堑的战斗力也是很有信心的。
池杏辞别了白沅和黑檀,便去联络虎鲸君。
虎鲸君那边也是十分焦灼,原来,他们已经知道“天女的眼泪”被盗了,结合明堑失踪、大祭司被杀的消息,军部和巫师协会都想象到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强大又可怕的敌人。最让人焦虑的是,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敌人是谁。
池杏想说“我知道”,但还是忍下来了。
让巫师协会知道黑白明堑的存在不是好事情,更别提现在的少明堑性情难测,如果他和军部以及巫师协会对上,也不知道会形成这么灾难。
至于虎鲸君……池杏也不清楚是否能够信任他。
池杏跟虎鲸君报了平安,便从酒店离开。
他走得慢吞吞的,一路心思摇摆,不知不觉,竟走到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上。当路面腾起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雾气时,池杏才绷起敏感的神经,紧张地环顾四周。
“让我看看这是谁……”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池杏立即确认:是少明堑。
少年虎妖笑盈盈地出现:“这不是我跑丢了的小狗么?”
池杏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是没有贴易容面具的真容。
不过,他倒不奇怪少明堑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了。他作为一只混血大妖,直觉都那么敏锐了,作为天煞凶兽的明堑,直觉只会更加可怕。
少明堑好像对池杏面容的变化一点也不在意,还熟稔地拍拍他的脑袋:“怎么这么不乖?随便乱跑,嗯?”
被少明堑的虎爪拍过的脑袋,头皮一边发麻。池杏泛起一种“我感动吗?我不敢动”的颤栗。
少明堑手指勾了勾池杏的下巴,就真的跟逗狗似的:“原来是长这样的呀……真可爱。你名字是什么?”
池杏僵硬地回答:“池杏。”
“答案错误。”少明堑脸色一沉,“你叫狗子。”
池杏的背脊僵硬:狗子,是少明堑给他起的名字。除此之外,少明堑不接受其他“名字”。
池杏出逃的举动和错误的回答算是扯了猫尾,引发了少明堑的愤怒。
少明堑目光变得冰冷,一手拎起池杏的后颈,不客气地给池杏戴上了一个狗项圈,狗项圈上还连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牵在少年柔软的掌心。
“看来,”少明堑幽幽说,“你欠缺调`教。”
第67章 熊孩子
池杏被带回了庄园。
少明堑牵着池杏走在柔软的地毯上——牵着,指的是牵着绳子,犹如牵狗一样将池杏带入去。
池杏以人的身体被牵着实在有些破廉耻,便化为原形,以狼狗的姿态被牵引。
管家还是那副僵尸样子,青色的脸庞僵硬地扯出礼貌的笑容:“欢迎主人回来。”
少明堑用大少爷的口吻回应:“狗子的房间准备好了吗?”
管家眼角斜斜觑了池杏一眼,居高临下,仿佛就是人类对上走狗的视线,不过,他的目光回收得很快,平平地落在地上,就像是谦卑地朝主人低着头:“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好,带我过去吧。”少明堑朝管家淡淡说。
管家应诺一声,便转身以僵硬的步伐引导少明堑和池杏往前走,一直走到一个房间面前。管家将门打开,请少明堑进入。
少明堑牵着池杏入内,一边说:“怎么样,狗子,还喜欢你的房间吗?”
池杏看到,这个房间——还真的就是狗的房间。
房间挑高,有宠物可以攀爬的索道通往阁楼,地上放着木制狗屋、棉花宠物床垫、以及其他玩具。色彩缤纷,马克龙色调带来的轻快感和整座庄园的华丽感格格不入,似乎这确实是专门为自己开辟的一个空间。
但是吧……
池杏完全感动不起来呢。
不过,对上少年那双散发幽光的虎瞳,池杏完全不敢把真心话说出来。他只说:“好漂亮的房子。”
少明堑问:“你喜欢吗?”
池杏僵硬地点头:“喜欢。”
“喜欢就在这儿住着吧。”少明堑说。
说完,少明堑就转身,似乎准备离开。
“慢着!”池杏有些慌张地出声喊住了少明堑。
“怎么了?”少明堑转过头来。
池杏忐忑地问:“在房间里也要戴着狗绳吗?”
“啊,你说这个……”少明堑看着自己手里的绳子,笑了笑,“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说完,少明堑将绳子挂在墙壁上,用一个锁扣扣起来,回身拍了拍池杏的头顶,说:“当然要一直戴着啊——直到你听话之前。”
池杏大约知道自己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畏惧少明堑了,少明堑虽然看着年少可爱,但实际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呢。
他不会像白明堑那样克制,却也不像黑明堑那样率真,他是一个奇怪的存在,身上糅合着天真和残忍两种属性。他就像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不,不是孩子,是凶兽,的的确确的“凶兽”。
他这样未长大的凶兽,却有了成年凶兽的力量,小孩心性让他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当自己的想法得不到满足时,他就会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然而,又因为他是一个小孩子,他其实也不太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只有一种不满足的感觉迷茫地在他心中蔓延,使他焦躁——或许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表达能力和方式都十分粗糙以至粗暴,这样的他就成了所谓的“熊孩子”。
“熊孩子”是需要被管教的,但一个力量满级的“熊孩子”恐怕是不服管教的。
他可以胡作非为,可以滥加粗暴,甚至还可以大开杀戒。
现在,池杏能怎么办呢……?
只能先顺着他。
池杏想了想,摆出了狗狗乖巧样:“我听话。”
“真的吗?”少明堑的眼睛也亮晶晶的,跟乖巧的猫儿一样。
池杏可不会因为少明堑露出漂亮可爱的笑容就放下戒心。池杏越发乖巧地点头:“当然,我当然听话。”
少明堑仿佛要测试他话里的真假,用命令狗崽的口吻说:“现在,舔`我。”
池杏震惊了。
站在门边的管家的僵尸脸也更僵了。
管家沉默着,离开了房间,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池杏愣愣地看着少明堑。
说实话,少明堑那张少年脸实在让池杏下不了嘴啊!
少明堑似乎不理解池杏的挣扎,缓缓伸出手,放在池杏面前:“乖巧的狗狗不是都喜欢舔主人的吗?”
池杏从少年纯真的脸里看到了什么,心下一松:卧槽,原来是这种舔。我还以为呢……
靠,原来是我自己脏。
还好,池杏现在是狼狗的姿态,也没那么别扭,低头舔了舔少明堑伸出来的手。
池杏虽然是一只狼狗,又以犬妖的身份生活了很多年,但真的很少有这样舔人的时刻。少年的手十分柔软,白皙,散发着奶油似的香气。
池杏好像被唤起了种族天性,霎时明白了狗为什么喜欢做“舔狗”。
少明堑也被池杏温驯的动作取悦了,伸手拍了拍池杏的脑袋,说:“真乖。”
池杏见少明堑十分受用,心里便放松了一些:原来舔舔他就行啊,那我在行啊,这不我的种族天赋吗?
正在池杏自得的时候,脖子就猝不及防地一紧,项圈上的铃铛撞出激烈的声音——少明堑忽而捏住了池杏的项圈,眼神阴森:“那你为什么要逃跑呢?嗯?”
虎妖的眼睛犹如琉璃一样,仿佛无机质,黑色的竖瞳使池杏想起冰冷的毒蛇。
池杏浑身发冷,颤声回答:“没有……是……我是被逼走的。”
“被逼走的?”少明堑的竖瞳一瞬间没那么锐利了,手也放松了许多。
池杏的脖子被松了一点儿,脑袋也清明更多,便更加流畅地说:“是啊,我是被迫的。那个……那个巫师坏得很,他想杀了我呢!所以我才……逃跑的……”
少明堑的竖瞳即时变圆,像是温驯的猫儿似的,十分可爱。他松开了池杏的项圈,还温柔地摸他的毛发:“真可怜,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说着,少明堑像是要安抚他一样,将他抱起来撸毛——如果不考虑到这是一个纤细少年抱着一条狼一样大的狗的话,这个画面还是挺和谐的。
“巫师……是哪个……?”少明堑说,“那个叫白什么的吗?”
“是!是!就是他!”池杏点头如捣蒜,“他要害您呢,我看他就没安好心!”
少明堑似乎对“他要害您呢”这个事情完全不在意,也不意外,仿佛他早就知道了。
“真讨厌,原本因为太无聊了还想留他多玩儿一会儿。”少明堑抱着狼狗,用少年音嘟囔,颇有撒娇的感觉,“现在只能杀了他了。”
池杏疑惑地说:“杀了他?……可他本来就不是人,怎么杀呢?”
这也是真白檀最让人感觉棘手的地方。
理论上,他是一个“已死之人”。
若说,人被杀就会死,可死人又怎么能被杀?
“有办法,”少明堑说,“只要毁灭他的灵魂不就可以了吗?”
“魂飞魄散吗?”池杏听说过这个毁灭灵魂的方法,这样做的话,这个人不但死了,而且是彻底死了,连转世投胎都不可能。
“嗯啊,”少明堑点头,“我现在就去办……”少明堑将池杏放下来,又问,“你要看着吗?”
池杏想了想,说:“我想看看。”
“真棒。”少明堑笑着说,“我们一起走吧。”
说着,少明堑再次牵起狗绳,将池杏带到了外头。
真白檀此刻正在花园的中央坐着,手里抱着一只小玩偶——这只玩偶,之前他也是一只抱着不离身的。
那只玩偶细看之下,跟真白檀有几分相似,应当是照着真白檀幼年的模样做的。
真白檀温柔地替玩偶梳头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阴森的喜爱之意。
当池杏跟着少明堑来到真白檀面前的时候,池杏有些怀疑真白檀已经得到“天女的眼泪”。这个猜测并非毫无凭据,只来源于一种妖兽的直觉判断。他能感觉到,真白檀的气场变强了。
少明堑应该也能感觉到这样的变化吧。
但少明堑还是不太在意“真白檀莫名变强了”这样的事情,径自问起他唯一在意的事情:“你是不是动了我的狗子?”
真白檀抬起眼皮,一笑道:“当然没有啊,我怎么会呢?再说,狗子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少明堑却说:“可他说了,你想杀他,把他逼走了。”
“没有,”真白檀坦率地说,“我完全没有杀他的意思。”
他的目光很诚恳,嘴里说的仿佛是十足的实话。
池杏这下都不确定,或许真白檀确实没想杀自己,但动手是真的。或许,真白檀想挟持自己,或者是利用自己干别的什么坏事。
真白檀做出虔诚的样子,屈膝说:“主人,我确实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狗子这么说我,有证据吗?”
池杏这下有些尴尬,他确实没有证据。
像真白檀说的,池杏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只有片面之词,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呢。
真白檀垂下头:“说一句自负的话,如果我真的要杀他,以他的能力,怎么能逃得过?而且还是……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这话真的扎心了——但却算不得“自负”。论光明正大的单打独斗,池杏应该是会被真白檀吊打几百个来回的。若是不光明的打斗,池杏自问也不如真白檀会那些邪术能搞阴的。怎么看,池杏都不可能从真白檀手里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唯一的BUG,就是池杏手里开了个挂。
真白檀抬起头,用坦率的目光射向池杏:“你指证我的话,可有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