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捺住这样的冲动,压下嗓音温声道:“我错了,昔昔别生气。”
饶昔的气来得突然,又听到主角受竟然还跟自己道歉,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侧过头,干巴巴地道:“你下次注意就好。”
梁镜优看着饶昔,无声地闷笑。窗外投射的光染着他的脸,他的眼,如同披上了一层光晕。
从饶昔袖子里的猛然弹出来的白色毛球,小小的黑色眼睛里闪烁着愤怒。
它刷的一下向梁镜优的脸扑过去,想要挡住那可恶的笑容。它边挡边用童声喊,“我受不了了!”
梁镜优眼疾手快,敏捷地躲过了它。
少年眯着眼睛,脸上的神情是一种意料之外情之中的平静,只是用那双鲜红的眸子不断量它。
他们的动作都异常迅速。
等到一切结束,饶昔才发现一直藏起来的茸茸在游戏里主动暴露了自己。
饶昔一瞬变得有些慌乱,但是他很快又不慌乱了。
他面色沉着地唤,“茸茸。”
全身炸毛的茸茸听到饶昔的声音,尖锐的毛发勉勉强强缓和了一些,不过黑眼睛仍旧泛着敌意。
梁镜优眸色深邃。红眸如同汹涌的岩浆,将众多情绪尽数隐藏。
饶昔伸出手,把茸茸抱回了袖子里。
毛发尖锐的茸茸立刻收缩毛发,回归了之前那副柔软雪白的模样。只它被抱回袖子前,还对梁镜优投去了一个敌意满满的目光。
饶昔扭过头时,少年坐在椅子上垂下眼眸,“它看起来好像很不喜欢我。”
“它不喜欢的是另一个你,只是它把现在的你当做了另一个你。”饶昔揉了揉他的脑袋,“小梁,你别想太多。”
梁镜优若有所思。
他抬起头时,眸里充满了期待,像一个真正的灰心后被安慰了的少年,“那昔昔讨厌我吗?”
饶昔惊讶反问,“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
见青年毫不犹豫的回答,原本只是为了掩饰而随意一问的少年双眸蓦地明亮。
他感受着自己跳跃的心。
他大概是真的陷得很深了。青年随意的一句话,都能掀动他的情绪。但他完全不讨厌这个感觉。
……
夜幕落下,远方的天空如同刷上了一层黑色的油漆。只在末端点缀了几滴金黄色。
饶昔在房里走动,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了游戏系统的声音。
【系统提示:请NPC伏白即刻回到伏天殿,《仙途》将进行一次伏天殿副本更新。】
饶昔一愣,随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伏天殿空旷而辽阔,气宇轩昂。它悬浮在修真界的中央天空,如同一座空中楼阁。
坐在久违的高座上,手指轻轻一挥便能翻山倒海,饶昔的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怀念。
他把双手搭在石座的扶手上,平视前方,漆黑的眼眸深沉如墨。
“呲呲——”
十分轻微的空气抖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饶昔轻抿嘴角。萨萨西米挨不得饿,它例行被林姣喊出去吃饭,现在也该回来了。
下一刻,茸茸从缺口探出了毛绒绒的脑袋。它黑色的小眼睛里尽是欢快与雀跃。
它朝饶昔的方向望过去。
昔昔!
周围的光线忽然剧烈抖动。
嗯……
青年垂着眼睛。
那双总是沾染笑意的眼眸轻轻翕着,黑色的瞳孔暗淡而无光。像是已经碎裂的美丽的黑宝石。
本要飞扑过去的茸茸忽然停下了脚步。它眼中的欢快如流水般褪去,眼眸里渐渐染上愤怒、难过与不安。
昔昔?
茸茸浮在空中。
雪白的毛发渐渐尖锐坚硬。黑色的小眼睛如同渐变的金属,泛着冰冷的机械一般的光泽。仿佛一瞬从生物变成了机械体。
它看到了他端坐于高座之上——
前方是荆棘,后方是枷锁。
他无路可逃。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茸茸看错,开启了武装模式。接下来是昔昔与茸茸的羁绊篇章。前文埋的很多伏笔都会有解释。
高亮:羁绊篇章里,此昔昔非彼昔昔!总之,渣作者会尽全力把故事讲清楚。感谢还在看的小天使!
第八十八章
黑暗如同泛黑的油漆,从边缘被倒下,将整个空间染得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实验室里,唯有一点微弱的光源。
光源中倒映着一个男人的脸。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常服的男人。他站在透明的桌前,眉眼很淡,神色漠然。男人的手中拿着一把小刀,桌子上是无数叫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
白色的有着如同雪花一般洁白毛发的毛球,闭着眼躺在桌子上。
时间的概念在这个黑暗的实验室里,被不断拉长,被模糊。
它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拥有意识的。
只知道它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男人是它的创造者吗?
它有些害羞地缩了缩脖子。
“啧。”
从男人嘴里吐出来的话,语气泛着无限的冷漠与嘲讽,“这次做出来的居然是一个这样性格的?真没意思。”
毛球茫然地望着他。
而随着话语落下的同时,它被男人毫不犹豫地丢到了一边的角落。从沐浴在光源中慢慢转变成黑暗。沉沉的黑暗落在它白色的毛发上,似乎能将颜色一起吞噬。
它摆正身体,迷茫又不安,用小小的眼睛看着男人。那一处是黑暗里唯一的光亮。
男人拿起刀子,开始了下一个的创造。仿佛完全忘记了角落里刚刚制造出来的毛球。
它看到了他创造出了无数个和它一样的“生命”。
那些“生命”被创造出来后,就被外面的人带走了。而只有它,一直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再没有被男人注意到,像是被完全无视。
毛球茫然又不安。
它无数次走动到男人的旁边,想要引起创造者的注意力。但次次失败。
这个昏暗的实验室里——
无数的“生命”中,它是唯一一个残次品。
从一开始就被抛弃了。
它想,是不是它还不够乖?
毛球回到了一开始的角落。
它蹲在那里,乖巧地看着男人的动作。
时间于它而言没有概念。
只是它机体中的能源流逝才能让它有一点时间的念头。
有一天,它忽然抬起头,感受着自己流逝了一半能源的机体,脑海里乍然蹦出了一个想法。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诶。
但是男人从来没有看过它一眼。
久而久之,连它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直到——
它的眼睛里映出了一个很美很美的“生命”。是和创造者一样的“人”。连它都能感受到“他/她”的漂亮美丽。
男人似乎很重视这个“生命”。
这个永远黑暗的实验室,在那一天,第一次迎来了好几个人。
而它也第一次看到除了男人以外的光。
门外的光将室内的黑暗照射得大亮,压过了男人头顶唯一的微弱的光。门外光线大亮,眼前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清外面是什么。
那是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但它看着外面强烈的光,第一次对外面产生了强烈的渴望。
门被关上得很快。
而它已经伸出触角,接触到了外面的另一个世界。
外面的信息量多到令它根本数不清。
无数汹涌的信息喷涌而至。
它接收了大部分信息,却对那些信息都产生不了兴趣。
眼前是五颜六色的光线。
那些纷乱的信息,像是在阳光下被吹得七晃八晃的七彩泡泡。
泡泡晃来晃去,有一个不知怎的,突然落到了白色的毛发之上。
“砰”的一下破了。
一本小说的文字如流水般往它脑袋里撞。
它看到了一个故事。
但它对别人的爱情没有兴趣。
“兹——”
“兹兹——”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如同电流一样微弱的声音。
眼前的黑暗一片扭曲。
破碎的晃动过后,毛球重新睁开眼。
它小小的黑色眼睛里,映入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黑发黑眸的人类小孩。
是与它截然不同的真正的生命。
他脸色苍白,神情泛着郁色。像是被蒙了尘的珠宝美玉。
毛球蹲在远处,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他。
他正在艰难走动,转过头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它。
他一怔。随后朝它的方向走了过去。
毛球看他缓缓走过来。
它感觉到自己被他抱在了怀里。那双手,弱小却又温暖得不可思议。
不一会儿,他把它抱得紧紧的,弯着身子,头埋进了它的毛发中。
毛球贴着他,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觉得毛发的尖端有些湿润。它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
可当他抬起头,那双眼里,又是没有一点眼泪的。
“主人,时间到了。该回来了。”远方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它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机器人正在说话。
他松开毛球,站起来应了一声,“好的。”说完,他往机器人的方向走去。他走得极其缓慢。
机器人很有耐心地等着他走过来。
走到机器人的面前,他轻声开口:“我刚刚发现了一只野生的小动物。”
机器人环顾四周,看到周围空荡荡的一片,机械般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它的声音与之前一般,“有吗?”
他微怔,伸出手指了一下毛球的方向。动作看起来有几分着急。
“它就在那里。”
机器人摇头,“我真没看到。”
他眼中的光亮如同被风吹过的烛火,刷的一下就熄灭了。
它看到他沉默着向里面走去。
毛球没忍住往他的方向飞过去。它落到他的前方,不住地弹跳。
他看着它。
眼中有一点微弱的光跳跃起来。
他走过去,伸出手把它抱了起来,声音很轻:“原来你不是我的幻觉啊。”
机器人已经走到了前面,看旁边的人半天没跟过来,它转过身,道:“主人,该回去了。”
他问:“我在干什么?”
机器人明显有些怔,它顿了一下,随后道:“我见主人站在原地发呆。”
他眼中的光就像还在挣扎的微弱火焰,在一次狂风后陡然熄灭,再也没有亮起来。
他扯开嘴角,眼神阴郁,充斥着自嘲,“果然还是幻觉。”
毛球猛然出声:“不是、幻觉。”
它想告诉他,想告诉肯定了它的存在的他,自己的存在不是幻觉。
可是,它喊了无数遍,都没有看到他的反应。
他听不到它的声音。
也看不到它的动作。
“兹——”
“兹兹——”
又是那个声音,眼前被扭曲。
将要什么都看不见之前,它还在喊。可是他仍旧听不到。
看着它的消失,小孩的神色更加阴郁了。如同一朵盛开在昏暗地底的美丽的花。
眼前的场景一转,回到了之前熟悉的实验室。它蹲在角落,很快重新伸出触角,再次进入了那个翻滚着无数信息量的世界。
它把那本小说翻出来,认真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黑发黑眸又身体不好的小孩叫做饶昔。
他不是主角。
毛球盯着主角栏看了很久。
它猛的撞碎了还在飘浮的泡泡。
在纯白界穿行的它,横冲直撞。它只想重新进入小说世界。
这一次,它却怎么都无法进去了。
实验室的生活一如既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它终于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兹——”
“兹兹——”
与之前相比,它更加积极地随着那个碎裂时界的力量前进。
它的眼中再次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只不过这个身影,已经长大了许多。
青年身穿白色衬衫,站在远处,肤色是泛着些许病态的瓷白,唇色鲜红。那双漂亮的黑眸里翻涌着深深的沉郁与厌弃。
看到它时,他走了过来,“你又出现了啊。”
他一把将它抱起,眸子没有一点温度。
“你知道吗?可真奇怪。我只是有些向往梁镜优,可是我没有打算伤害他。”
他继续自言自语,眼眸里泛起嘲弄,“我也没想在游戏里弄死太子哥哥,可是总有不知名的力量控制我去做。反正总归是没有人相信我的。”
“我以为的伏白NPC号,是个能够让我放松去玩的机会。”他垂下眸子,止不住的郁色,“却原来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不是、的,不是、的,我、知道的。”
毛球不断摇头,它心里有些难过,“我知道、你也、不想的,我、相信你。”
可是他永远听不见,也看不到它的动作。
他没忍住又凑近了它一点,像是即将被淹没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渴望地想要从它身上汲取温暖。
他轻轻地说:“还好还有你。”尽管你只是一个我臆想出来的幻觉,不会说话,不会有任何动作。但只是让我倾述,也足够了。
……
“今天你也来了啊。”
青年说:“今天我卑劣地威胁了Karelu公司。我看到了那个负责人不敢置信的眼神。我想他肯定后悔了,后悔让我扮演NPC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