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一起,不然呢……”饶昔看着迟疑的少年若有所思,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还挺认真,“你喜欢睡地板啊。”
“不喜欢。”沈愿忙起身,扑到了饶昔身旁的位置上,乖乖躺好,“我要跟大人一起睡。”
“我倒是无所谓你睡哪里。”饶昔说,“你要是真喜欢睡地板,我可以帮你把舒服的被子做好,不用多久。”
藏在被子里的少年,只悄悄露出一双像宝石一样漂亮的狐狸眼,听到饶昔这话,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连忙摇了摇头,“大人,我喜欢跟你一起睡,不喜欢地板。”精致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睡地板。
“那便好。”那他就不用再做一床被子了。饶昔把身上的金饰一一卸下端正放好,外衣很快也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一边。
沈愿看着饶昔的动作,询问道:“大人很喜欢金子吗?”好像每次见到大人的时候,他都穿着一身金饰。
“你说这个?”饶昔笑着解释,“只是习惯戴着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这样戴着金饰很奇怪吗?”他问。
“不奇怪。”沈愿像拨浪鼓一样摇了几下头,“大人穿什么都好看。”
紧接着,被窝里的少年马上补了一句,“这也是真话!”
“嗯,我知道你没有说谎。”饶昔的眼眸里漾出一点零碎的笑意。
沈愿看呆的片刻,青年已经钻进了被窝里,他感受到旁边被青年带起的风,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似乎泛着微微的凉意。而随着风一起送入他鼻尖的是一股淡淡的冷香,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少年的鼻翼忍不住翕动了好几下,他像是被迷惑住了,下意识想要去寻找香气的源头。
很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接近。
饶昔感觉到旁边的人越来越往他这边挤,剑峰风俗刻苦,床榻也不够大,完全比不上他在现实的超大豪华床,再放任沈愿挤过来他就要掉下去了。饶昔没忍住轻轻推了他一把,“别再过来了,你睡里面点。”
沈愿被推了一把,终于清醒过来,见饶昔半个身子都在外面,脸上浮现了一丝不好意思。他连忙挪动身体,往里面靠。
室内只有昏暗的蜡烛光线,沈愿移动的动作,让饶昔的视线里忽然略过一点露出来的红色,是沈愿身上穿的外衣。
“你睡觉外袍不脱了吗?”
“啊,要脱衣服吗。”沈愿的小脸上有点茫然。他已经魔婴期了,其实根本不需要睡觉,就算连续修炼几个晚上都没有关系,他只是想和大人待在一起。
“你不脱也没事。”沈愿不是不爱干净的人,饶昔就随他了。
“我脱。”沈愿突然说,他想跟大人更加接近。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腰带解开,没有腰带的束缚后,外袍很快散开。
“我在脱了,大人。”
这句话落下后,室内半天没有回应,安静得如同声音都被剥夺了。
沈愿疑惑,视线转向了旁边的饶昔。
“大人?”他轻声开口。
还是没有动静。
因为需要脱衣服,沈愿微微撑起身体,带得凉风都吹进了温暖的被窝里。他看到饶昔闭着的双眼,被微风吹得轻轻拨动的浓密睫羽,连忙又躺了回去,这个时候他完全忘了,渡劫期的饶昔又怎么可能会怕冷呢。
大人睡着了,他睡得真快。
沈愿的心里罕见地起了一点无奈的滋味,原来无奈是这种感觉啊。
烛油燃尽后,蜡烛的光就灭了。只有窗外射进来的一点月光,像是扑了一层的碎玉。
沈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什么事也不做,只是躺在床上了。他不需要睡觉,其实一点都不困。但是就算什么也不做,他也并不觉得时间难熬,因为现在他正躺在大人的旁边。
他小心翼翼地扭过头,端详着青年安静的侧脸。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大人都是十分好看的,他一直都知道这点。就好像世间所有的光皆汇聚在了青年一个人的身上,他走到哪里,光便跟到哪里。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沈愿之前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永远都不会遇到能让他放在心里的人,他认为他会一直像个花蝴蝶一样,游荡在任何男人的身边,不会只为一个人停留。
他拥有引以为傲的容貌和资质,他会花言巧语,他会演戏,那些傻逼男看中的也就是这点东西,他都能给他们,而他也能从他们手里拿到更多的资源。尽管有些资源他并不需要,但他也要拿过来,因为他不可能让自己白白付出,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十分傲慢。
但是现在面对着眼前这个青年,他先前奉行的准则似乎都不值一提。
“大人。”
他轻轻地喊着饶昔,只是这样轻轻地喊,不需要回应。
“大人。”他又喊了一声。
沈愿突然凑过去在青年的唇角吻了一下,一触即离,仿佛一片羽毛轻柔划过,几乎让人感受不到任何触感。然后他像是喝了酒似的,脸色酡红,藏进了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少年才把头从被窝里露出来。
身形不大的少年,让自己的身体蜷缩着,随后往青年那边靠过去。他并没有强行钻进饶昔怀里,而是努力靠着他。
棉被下,青年躺得端正,可以看出青年修长的身形。
而他旁边,有一小块很明显的圆形凸起,像是一朵依附大树而生的蘑菇。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愿竟然觉得自己也有点困了,他忍不住又靠近了饶昔一些。
有这个人在身边,他再回想起之前那种想让人立刻去死的痛苦,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沈愿想,是值得的。
……
翌日。
饶昔是被痒醒的。
他总觉得鼻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动来动去,弄得他很不舒服,于是他睁开眼睛,一把将那罪魁祸首抓在了手里。
是沈愿的头发,摸着还挺滑挺舒服,跟小鬼修可以一比。
饶昔有些手痒,下意识摩擦了几下。
直到看到沈愿那双很有标志性的狐狸眼,离他非常近,这样近的距离,似乎连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都能估计出来。
饶昔面色尴尬,连忙把头发给沈愿塞回去,“抱歉啊,一时手痒。”
沈愿轻轻一笑,态度十分闲适,漂亮的狐狸眼中似乎泛着柔光,微风一吹,曳曳生姿,“没关系,大人你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饶昔:“……”
好奇怪的话。
饶昔没有接话,而是从床榻上起身了。
他把外衣穿好,腰带束好,见沈愿竟然还在床上注视着他,感觉脸上尴尬再次泛起,他忍不住说:“你怎么还不起来?”
“大人身上的香味真好闻。”沈愿一边说,一边也起身了,在饶昔看不到的角度,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饶昔刚刚睡过的地方。
饶昔不禁一怔,“有吗?”他把胳膊伸在眼前,仔细地闻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没闻到有什么香味。
因为青年的动作,修长白皙的手腕从衣袖里显了出来,仿佛一团正在舞动的雪。
“有。”沈愿看着他裸露在外的雪白皮肤。
他又闻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闻到。
于是,饶昔觉得沈愿在骗他。但大度的他决定这一次不跟沈愿计较。
……
晨光熹微,天色还不算早。透过窗户,隐隐可见雾中朦胧的远山。
因为一时的插曲,饶昔这一次并不是自然醒,他好久没有早起了,眼神带了几分没睡醒的茫然,浓密的眼睫仿佛拢了一团水汽,盛在浓墨重彩的眼眸中,缓缓荡开。
沈愿站在旁边,他没有饶昔高,微微抬头时视线正巧撞入了那双眼里。饶昔打了个哈欠,蓄起的水顺着纤长的睫羽流下,像是一滴从眼中流出来的泪。
红衣少年面色如常,本来已经起身的他忽然又坐回了床榻上。
真好看啊,沈愿低着头想。难怪之前的那些男人都那么喜欢他哭起来的样子,不过他想要从那些人身上拿到更多的资源,就只能满足他们的喜好,但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因为他觉得他们真的很恶心。
不过他现在不这样想了。
原来有人哭起来真的这么好看。
从前他一直觉得是肮脏、是罪恶的欲望,现在的他好像也有了。
第七十章
“你怎么又坐回去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饶昔出声询问。他没有看沈愿,而是把木桌上的金饰拿了起来。衬着微弱的日光,耀眼的手镯宛如融化的黄金,缓缓流过白皙秀彻的指骨,直到被戴在了纤细漂亮的手腕上。
沈愿的目光随着青年的动作慢慢移动,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有点口渴。
他表情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以此掩盖自己的异常,“大人的床榻实在太舒服了,我都舍不得起来了。”
“那是当然。”饶昔说,“我这一套被褥和枕头都是我自己做的,材料取自西冰原产出的冰蚕丝。”
“……”
沈愿不知道说什么,他其实不是很懂,因为他想要的东西仆人都会给他准备好的。
饶昔看向他,“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一套。”
沈愿:“……?”
他有点懵。
房间里一阵沉默。
饶昔还在看着他。
事实上青年的神情十分正常,语气也没有一丝停顿。
但是不知为何,沈愿好像、似乎从青年那双墨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期待夸奖的意味。
嗯?
沈愿突然好像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狐狸眼微微发亮,仿佛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大人原来还会制作被褥和枕头啊。”
“会。”饶昔问,“你想要吗?”
沈愿的那双狐狸眼轻轻弯了一下,他点了点头,“想要。”
于是饶昔就开始了动作。磅礴的灵力在空气中显现,储物袋里的冰蚕丝一根根飞了出来,互相规律般缠绕,仿佛正在编织一曲动人的乐谱。
一旁的红衣少年认真围观,眼睛一眨也不眨,偶尔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叹。
俄顷,一床柔软好看的被褥就成功做好了。饶昔把被褥放在床榻上叠好,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他先前多做了的枕头,放好后,就一同抱起递给了沈愿。
沈愿很快接过了新出炉的被褥枕头。蓬松硕大的被褥,似乎把身形不大的少年整个都埋起来了。
他抱着柔软的被褥,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晕染得柔软起来。
沈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如今的心情。
他之前从来没有这种新奇有趣的体验。
从前他演戏都是为了得到那些人手里的资源,但是他现在在大人面前演戏,是为了让大人高兴。
而且,沈愿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本来在他面前一直形象高大、实力强大的大人,就好像、突然有那么一点可爱。
“很舒服,大人真厉害。”沈愿抱着被褥说话,雪白小脸像是被埋在了被褥里,他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他话落下的时候,特意抬眸去看了一眼饶昔的神情。
猜错了。
……是不止一点可爱。
……
饶昔穿戴整齐时,耳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传音,“起了吗?过来。”
他撇了一眼沈愿,沉声说:“我可能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安静呆在这里不要惹出动静。”
沈愿乖巧点头,“好的,大人。”大人不在,他一个魔修如果被发现,段从南弄死他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他就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不会主动惹事。
饶昔御剑飞行,不出一瞬,便到达了段从南所在的庭院。
远远就能看到门开着,饶昔下了金剑,径直走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的摆设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一身青衣的男人正盘腿坐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他睁开双眼,目光对着饶昔的方向。
门很快关上了。
“师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饶昔没有受到身后动静的影响,而是出声询问。
青年站在房间的正中央,身姿修长挺拔,面容端丽如玉。
段从南的目光从青年的脸滑到了他脖颈上细长的金项链,最后落在了青年的手上。
“邳华溪的秘境即将开启,薛檬正在闭关,无法带队前往,梁镜优也是,谢潜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叫不回来。”
段从南的言外之意已经足够明显了。
饶昔莞尔,“师尊,那我去吧。”
“若你不愿,我可以安排其他峰头。”段从南语气平静。
“我去吧师尊。”饶昔说,“你不必顾及我,宗门总要有宗门的规矩,不然其他主峰会不高兴的。”
说起来,自从他来到剑峰,就没怎么管过朝云宗的事,不知道下面的师弟师妹们是不是都对他颇有怨言。
饶昔摸着下巴想。如果是原文里的叶响,就不可能让他一直混日子,还好他名义上的师尊不是叶响。
段从南神色漠然,“你不必为此妥协,若是你真不愿,就算叶响他本人亲自来也不能说什么。”
饶昔:“没事哒师尊,一直呆在剑峰也怪无聊的。”
“好。”段从南瞥了他一眼,“待会你下了九弥山后,去交堂,详细情况有人会告诉你。”
“我知道了师尊,这就去。”饶昔说完就推开门走了。
段从南凝视着青年离开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声轻吟,声音几乎低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