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应辰的声音,跟他记忆中男人的声音一摸一样。 闻宇第一次察觉到这个声音熟悉要几乎刻入灵魂骨髓。 他惊愕抬眸望向应辰,看着眼前极其英俊又压抑着阴翳的脸,想要再回想更多记忆。 但仿佛被打开的混沌记忆,随着恶灵的灵魂消散,飘渺的烟雾也随即消散。遥远的记忆又陷入一片苍白的空白。 应辰的指尖抚上他发红的眼角,语气担忧着急:“你怎么了?是被那东西反噬了么?” 指尖微凉的触感在轻薄的眼角肌肤上滑过,闻宇被激了一下,身体往后躲着:“我我没事。” 他这才发现到他跟应辰的手还十指相扣在一起,而他因为站立不稳把浑身的重力压在应辰的怀里。 是被拥抱着的姿态。 这一世成长的记忆里,从未跟任何人如此亲密接触过的少年窘迫了起来。 他连忙松开了手,推开应辰后退着站稳住了脚。 应辰的指尖随着少年的手松开在他手背上滑过,直到少年站离他两步之远,手掌在停放在空中,像是在留恋少年最后的一丝体温触感。 “你真没事?”他低哑着声音问。 “真没事。” 闻宇别过视线,寻找话题一般指着地上男孩僵硬的身躯,问:“他到底怎么了?刚才那个好像不是他。” 应辰:“连他,你也不记得的了么?” 闻宇茫然。 应辰:“他叫林安,是你的仆从。上一世为了救你而死。” “你求我让我复活他,给他生命。可是我找不到他的灵魂,只好为你维持了他千年的身躯。” 千年! 这个躯体是一千年前的人身体,还是为了救自己而死。 闻宇惊讶,再次朝地上地躯体僵硬的男孩望去:“那他,还能得救吗?” 应辰眼眸暗沉:“没有灵魂的躯体无法维持超过两天,这些年我不得不给寻找灵魂注入林安的身体,以便再次见到你时给你一个交代。” “而刚才那个东西便是如此。它在我身边时忠实听话才派他过来照顾你。却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发狂,私自脱离了林安的身体攻击你” 应辰声音变得冷冽:“不过,这种事以后不会再有。” 闻宇从应辰的话中,意识到一件事。 应辰没有发觉恶灵脱离林安是身体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用了符纸的缘故。 那么也就是说,应辰在看不到自己的时候,他其实是没有办法监控自己的。 而在道观那次他能知道他用了符纸,是因为黄贺对应辰衣服做了法。对于之前他去警察局有意让警察怀疑应辰的身份这事,应辰却丝毫没有察觉。 闻宇暗自推测着,压着隐隐升起的惊喜心虚地试探:“那你刚才为什么能赶过来救我?” 应辰:“我跟那个东西有锲约关系,能察觉到了他的私自离开林安的身体。所以,便赶回来查看情况,幸好我来的及时。” 他低低的声音藏着心有余悸,他想伸手去抚摸少年颈下那道勒痕,手抬了抬,看到少年警惕的姿态后又放了下去。 “你别怕,以后再不会有人敢动你一下。” 闻宇哪里在怕,他简直是得到意外惊喜。 这件事让他发现,只要远离应辰的视线他就是自由的。 他把这份惊喜压在心中,故作平静问:“请问,我能去学校了吗?” 应辰没回答,瞥了一眼餐桌上一动未动的早餐,无可察觉地叹了口气:“我送你。” “不用!” 闻宇慌忙拒绝:“我,我可以坐车去。” 应辰垂望着他:“这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怕我?” 闻宇抿着唇,不语。 眼中的戒备无声地说明了他的答案。 应辰嗤了一声:“还真是跟上一世刚遇见我时一摸一样,处处躲着我。” “算了。” 他苦笑,缓慢朝少年伸出手,修长的食指尖在少年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放学后,记得回家。”
第16章
闻宇走出别墅区,在大街上匆忙叫了一辆出租车。他没有去学校,而是直接去了道观找黄贺。 他或许可以借助应辰的力量,驱散恶灵。但黄贺亲手画出的符纸一样可以。 他更在意的是,在恶灵魂魄消散的时候为什么他能想起一些前世的记忆?这会不会是他找回有关应辰记忆的方法? 还有林安。 他越想这个名字,心里越是涌上丝丝暖意。仿佛是他至亲的不能忘记的人。 一个多小时后,他赶到了道观。 再次看到略有些尘土气息的道观青砖围墙时,心情跟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甚至带有些敬畏的之意,谨慎地敲响了贴着陈旧年画的木门。 黄贺开了一条门缝,看到门外站的少年后立刻欲有闭门之势:“啧,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已经退了你的钱了吗?” “我警告你啊,别以为你是个孩子就想碰瓷我。” 闻宇收起了上一次的冷漠气势,态度真诚礼貌说道:“黄师父,我这次来是想买您的纸符。” 黄贺:“你买了没用。那东西拿在你手里就是一堆废纸。” 闻宇:“有用!” 黄贺无语点点自己的脑袋,“小兄弟,你这里不会真有问题吧?我推荐你去见见我脑神经科的朋友。” 闻宇:“我是认真的。不信,您可以试探我?” 少年长得帅气干净,高高瘦瘦往那一站就能让人忍不住去亲近他。而那双明锐的眼睛,认真说话的时候尤其让人放下戒备。 黄贺望着这样的少年,疑惑了起来。他故意问:“行,我问问你。你能在我身边还看到什么?” 没有借助应辰的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对于人类认为的根本不该存在于世的灵魂鬼怪,他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眼前,只有黄贺一个人。 但既然他这么问 闻宇平稳着呼吸,努力去感受周围的气息。 这些天,他能感受到属于应辰出现时的那种压抑强势的气息。也能感受到恶灵脱离男孩身体时,周围阴冷的戾气。 而现在,道士身后空空的小院内点燃着香烛的气味,房顶上是清脆的鸟鸣声,气氛安详恬静。 许久,闻宇摇摇头,认真回答:“什么都没有。” 黄贺一怔,笑了。 他打开两扇木门,让闻宇进来:“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不过既然你说要我试试你,拿一会儿我拿东西出来,你可别吓得哭着喊爹喊妈的。” 这世上,估计没有比应辰更可怕的东西了。 闻宇跟在黄贺身后,走进道观青砖铺成的院内,心里默默想着。 这里外面看似道观,倒不如说是黄贺的家。家中正厅贴着一面墙的八卦图,图前的红木桌案上摆着一张供奉的牌位。 牌位上写着闻宇看不懂的字,跟黄贺画的符纸上的字有些像。 黄贺指着牌位说:“这里是供奉的咱祖师爷。你既然进来啦,不管是不是我们门下的弟子,都得先拜拜祖师。” “来,跟着我做。” 黄贺说完,在桌案上拿起一只香,点燃后双手捧起举过头顶,而后双眼紧闭,嘴巴里嘀嘀咕咕念叨了几句含糊的话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三个鞠躬大礼。 而后,他将手中的燃香插入牌位前香炉中,掀起灰白道袍跪在桌案前垫子上,双手匍匐着地,恭恭敬敬地磕下了头。 一个,两个,三个。 做完这一切后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地跟闻宇说:“看到了吗,刚才我行的那套礼,你也得照做。” “要知道在祖师爷面前不敬,可是要招来报应的。” 闻宇只好接过了黄贺的递过来的燃香。 若不是亲眼所见恶灵从林安的躯体中脱离,他绝不会做相信这些,更不会做出他认为腐朽可笑的事。 而现在,少年站到了牌位前模仿着黄贺刚才的动作,双手捧着燃香举过头顶,正准备弯腰施礼鞠躬时, ‘啪哒’一声脆响,放得稳稳的牌位,突然莫名地倒在了桌案上。 闻宇:!! “怎么回事?” 黄贺吃了一惊,赶忙上前扶起牌位,“你,你再来一次。” 闻宇再次双手举过头顶,这一次他眼睛还没有闭上,‘啪嗒’一声响,牌位又倒了。 闻宇: 黄贺变了脸色,惊然朝着少年望去:“你,你你做了什么?” 闻宇眉间皱起,他什么都没有做。 这一次,他亲手摆好牌位,又一次捧起燃香准备双手举起,准备行礼。 却亲眼看到放得稳稳当当的木牌位,在他举起燃香的一瞬间不可思议地晃晃悠悠地他的方向倒了过来。 ‘啪嗒’一声响,第三次结结实实地摔在红木桌案上。 黄贺赶忙跑过来抱起木牌位,惊恐得瞪大了眼睛望着闻宇,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祖师爷的牌位莫名倒地,要么是不接受参拜者,要么是不敢接受。 黄贺看闻宇的眼神,再也不是看一个脑子有病小孩的眼神,而是带着不解,惊异甚至还有些敬畏。 闻宇:会不会又跟应辰有关? 难道,应辰比黄贺供奉的祖师爷还厉害? 黄贺眯起眼睛,沉思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等等,我想再给你看个东西。” 他去了里屋,拿出一个黄布包裹着的东西放在桌案上,慎重地跟闻宇解释:“这里面封压着一个恶灵,是连我师父都不能除掉的东西。” “打开之前,我先跟你讲清楚。普通人一旦沾染上他的阴气就会元气大伤,严重者甚至影响阳寿。” “你确定,还要试吗?” 闻宇点头,说:“先借我一张你的符纸。” “别说一张了,一打我也给你。” 黄贺真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打符纸塞给了闻宇,而后开始打开黄布包裹。 只是黄布解开后,里面还裹着一层黑布。 黄贺看了一眼闻宇,像是在观察着少年的变化。见他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又开始解开黑布。 黑布里面又是一层画满黑色怪异符号的白布,仅仅看着就能让人毛骨悚然。 黄贺再次观察少年,问:“你没有察觉到什么没有?” 闻宇反而问他:“有什么东西出现么?我看不到那些东西。” 黄贺凝重地看着眼前若无其事的小孩,解释:“看不到正常,它还在最里面封着呢。但是” “当年我师父第一次解开第二层,给我看到这张白布符时,我受不了跑去吐了。” 镇压恶灵的一共有七层,打开过的前两层看似普通的布其实是施过法术咒语的。 未经修行的普通人仅仅是打开前两层,就会被里面漏出来的阴戾之气伤到。 果然,这个孩子不一样,他到底是什么人? 黄贺压着心中的疑虑,开始重新包扎包裹。 闻宇忙问:“这张白布不能再解开了吗?我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黄贺一怔,嗤笑:“再往后我都没有解开过。” “我现在的能力别说除掉他,就连他释放的阴气都不能承受。万一再开封布让它跑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闻宇想了想,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再开一层,让我试试。” 黄贺犹豫着,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说道:“行。” 他太过紧张慎重,手指轻颤着一点点解开写满黑色字符的布,里面还是包裹着,只不过是一层油布纸。 看褪色程度就知道有很长的年岁了。 只是在白布掉落的一瞬间,一旁的黄贺忽地呼吸困难了起来。 他警惕的双手紧紧攥着一张黄符纸,却看到还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闻宇,惊问: “不要告诉我,你还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闻宇:“有一点。” 确实有股隐隐的阴冷之气,在透过油布纸一点点泄露而出。 黄贺:“一点!” 他都快被沉重里阴戾之气,压得几乎不能呼吸,这个孩子竟然说一点? 他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气:“你还真是让我长了见识。师父说一般人开到第三层,就相当于被鬼压床,一动不能动。” “连我都能被压制成这样,你却毫发无损。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 是啊,他到底是什么人? 在看到黄贺的反应后,闻宇也第一次意识到了他自己跟别人的不同。 他从小几次经历大难却都能死里逃生。就像外公说的那样,他是连阴曹地府的阎王爷都不敢收的人。 这些都跟应辰有关系吗? 闻宇眼眸敛起:“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来找你就是想知道这些。” 他能感受到这里的阴气,跟昨晚那只狂暴的恶灵简直无法比拟。昨晚那只他都能用黄符驱散,而眼前的他更有把握。 闻宇现在想要试试,看他到底有多大能力驱散恶灵。 他更隐隐期待,恶灵的灵魂消散之时,他还会不会再想起一些前世的记忆。 少年伸手抚上油布纸的包裹,开始自己动手打开第四层封压。哗哗两声响,油布纸被轻易地揭开。 里面是一个打着交叉封条的木盒,封条应该是白色的,但因为年岁太久而发着暗黄,上面还是画着闻宇看不懂的字符。 也就在这时,木盒中东西仿佛意识到封压松懈而苏醒,极度的兴奋起来。 强烈的阴冷之气忽地从里面传出,迅速充斥大厅周围。 就连木盒也开始震动‘嘎达嘎达’的在桌案上跳动,木盒上的铁锁棒随着震动而敲打着盒身,发着金属的脆响。 可以想象到里面的东西,是有多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 黄贺脸色发白,手中抓着黄符欲有做法之势,口中不住惊喊着:“快封上它!快!”
第17章
黄贺焦急喊着,口中开始念着不知什么的咒语,准备随时镇压恶灵。 却看到少年依旧平静地捏着一张黄符,用指尖压在震动的木盒上,轻喊一声:“静。” 瞬间,兴奋震动的木盒竟然沉静了下来,就连冲刺着周围阴寒的戾气也骤然消散。 他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瞪大眼睛望着少年。 他能感受木盒中露出来的戾气有多重,自然也知道需要多大的法力才能镇压住它。而这位毫无修行的少年,竟然这么毫不费力地让里面的恶灵沉静。 黄贺不再阻止,一动不动地静静地望着少年。 他这一生有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住在这个道观里看守这只封压的恶灵。 这世上有很多人不信他,说他装神弄鬼,骂他骗人骗钱,他都一笑了之。 只要能守住恶灵不让它外逃祸害人间,便是他一生的积德行善。为此,他已经做好了一生都待在这破旧的道观中的觉悟。 而今天,或许这位少年能帮他完成这份责任。 镇压恶灵的木盒上面除了打着封条外,还有一把老式铁锁。闻宇轻轻撕开封条,拧开带着锈迹的铁锁缓慢打开了盖子。 里面放着一个茶色小瓷壶,壶口被塞着黄布。也是最后一层封压,里面大概就是黄贺所说的恶灵了。 他拿起瓷瓶晃了晃,什么声音都没有。恶灵安安静静地呆在里面。 但闻宇能感觉出来,沉静的恶灵正在忌惮恐惧着自己。就像早上匍匐在应辰脚下的恶灵一样,是在实力远远碾压它的人前绝对臣服气息。 果然,他可以使用黄贺画的符纸。 他望了望桌案上祖师爷的牌位,又对着在旁边紧张到握着黄符的手发抖的黄贺笑了笑。 随即‘彭’地一声,拔掉了堵在茶色瓷瓶上的黄布。 立刻,一道尖厉颤抖的女声地从里面传出:“不,不要,求您不要杀我。” 跟闻宇刚才感受道畏惧气息一样,厉鬼能感应到他强大的势力,而忌惮着他。 还出声蛊惑少年:“我可以做您的奴仆,供您差遣。人类看不到我,所以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你想做的事,留着我您一定能得到好处,求您留下我。” 闻宇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黄贺手拿符纸,连忙制止:“不能留她,我师父说过她是一只厉鬼,怨念极深,祸害极大,当年被她害死的人不计其数”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没用的破道士也该镇压我这么多年,我恨,我恨你们!!!” 恶灵被激怒。 尖锐地喊了出声,刺耳的凄厉的声音充斥周围,震动着鼓膜嗡嗡作响。 戾气也骤然升起,被挤压在小小瓷瓶中的恶灵忽地膨胀而出,令人不适的阴寒气压扑向厅中的闻宇和黄贺。 闻宇被强烈的气压,逼得后退了两步。 黄贺显然没有闻宇那么轻松,他捂着胸口艰难呼吸,拿着黄符的手抖着,指着一个地方,说:“她,她出来了,快快啊!” 很明显黄贺能看到厉鬼的实态,而闻宇还是看不到。 厉鬼发狂起来太多骇人,比刚才的气势强了许多。毕竟没有应辰在,闻宇心里紧张和恐慌。 他竟然隐隐想着:万一他镇不住这只厉鬼,应辰会不会感应到他有危险即使赶来帮他? 闻宇努力让自己专心意念,心里想着应辰告诉他的方法,捻起一张黄符对着黄贺手指的方向撒去,喊一声:“散!” “不,不要!” 尖锐凄惨的喊叫的厉鬼立刻变了气势,惊骇中带着恨意:“啊啊啊啊,你竟敢祛除我,我诅咒!” 刚喊出一半,忽地消音般安静了下来。 就跟早晨,应辰握着他的手消散恶灵时一样,所有的戾气瞬间无影无踪。 闻宇还没从紧张中走出,急促地呼吸着茫然望着周围。 突然,厉鬼灵魂消散时飘渺的烟雾在周围升起,这些灵魂的烟雾似乎能同他自身灵魂的发生碰撞,激起他上一世忘却的记忆。 恍惚中混沌空白的记忆,传来遥远的声音。 【瘦成这样还挑食,真难养活。好好吃,吃的胖一点才好。】 是应辰的声音。 醇厚低沉,却没有现在那般阴翳冰寒。 但他却很害怕,很不安地问:【那等我胖了,您就会吃了我吗?】 【我,我会给你打扫大殿。还会给您读画本子,您别吃我行么?】 应辰嗤笑,嫌弃道:【这么丑的小鬼,谁爱吃谁吃。】 他很不满,他是闻家嫡生少爷,身份尊贵,相貌清秀俊逸。可竟然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妖魔嫌弃说他长得丑。 不甘心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现在的闻宇。 他皱起眉头想:他在应辰眼中,是长得丑的? 难道妖魔的审美跟常人不一样。 “散了,恶灵真的散了!” 一道兴奋的声音吵醒了陷入记忆中的少年。 黄贺望着周围一片清明,张开双臂开怀狂笑:“我跟师父守了快一百年的恶灵,就这么被散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终于自由了!” “我可以离开这里了!” “谢谢您!” 他紧紧握住闻宇的手,激动的小山羊胡子都在发抖:“既然你能用我画的符,那咱们一定是同一门派。你这么厉害,到底是传承了哪位师父?” 闻宇抽出被紧握的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有这种能力。” 他反而问道黄贺:“祛散恶灵的灵魂时,能让我想起些前世的记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您竟然有前世记忆!” 黄贺惊慌后退,欲有跪拜之势:“您,您不是我们的祖师爷转世吧。” “不是。” 闻宇摇头,从他刚才他得到的记忆里,他得到了自己上一世的身份信息。 他就是一名普通的人,出身官宦之家,父亲在朝身居高位。只不过在朝中权势争夺中被奸人陷害。 父亲被杀,家人或被流放,或被贬为官奴。 而他作为闻家年幼的嫡长子,却被当作人祭送去给了应辰。 应辰有自己的大殿,还被人供奉,那便不是一般的妖。 他是神么? 闻宇想:哪有那么吓人的神,肯定是魔吧。 他问黄贺:“你是不是经常接除灵的单子?下次再有叫上我,让我来做。” 黄贺现在看闻宇的眼神里都带着敬畏,对于他的话更是忙不迭地答应着。“是,等有了我一定找您来。” --- 闻宇被黄贺诚心挽留,并亲手做了午饭请闻宇用餐,席间,他还给闻宇讲了许多阴阳八卦的知识。 让对这方面丝毫没有接触过的闻宇,打开眼界。待他离开道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他抓着书包,想到了嘱咐他放学记得回家的应辰。 现在明白了自己跟应辰的关系后,闻宇更加泄气。 原来在应辰眼中,他就是个祭品。 那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关系? 真是想逃都逃不开。 少年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头,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站在三层别墅前,闻宇就察觉都了应辰在家的气息。 他站在门前停顿了几秒,才长长地提起一口气摁开了密码锁。 推门而入后,应辰的视线直直地朝他扫了过来。 闻宇跟他对视一眼,立刻垂下头。 “放学了?” 应辰坐在沙发上,问了一句。 “嗯。” 闻宇心虚地回答,脱鞋,换鞋,进屋,一路不看应辰的眼睛。 只是,他步入家中,走过客厅,一路上应辰的视线一直追着他自己。 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有欲言又止。 闻宇想起了记忆中,自己说过的话。忍不住问了一句:“是要我打扫大殿,给你做晚饭吗?” “不用。他会为你做这些。” 应辰招了招手,厨房中立刻走出一个男孩。 男孩站到了闻宇身旁双手垂立,态度恭顺,微微施礼:“闻少爷好。” 举止文雅,谦逊有礼。有着跟男孩躯壳年龄不符的老练和沉稳。 闻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眼前的男孩,正是早上叫林安的那个人。 原本被祛除恶灵后,只剩下躯壳的身体现在又恢复了生机。 一样的长相,只是说话的声音和神态判若两人。 灵魂换了,是应辰给林安是身体注入了新的灵魂。 林安态度极为恭顺,伸手要接过闻宇的书包,说:“闻少爷,我给您把包送回房间。” “不用。” 闻宇躲过了林安的手,自己把书包抱在怀里。 他不解地问应辰:“你不是说,让我为你打扫大殿,铺床叠被么?” 为什么又派人来照顾他。 或者说是监视他? 应辰从沙发上站起,朝他走了过来。深谙阴翳的眼眸中,藏着些质问:“不做这些,你还可以跟我讲故事。” “比如讲讲你今天去了地方。降伏了什么恶灵。” 闻宇:!!! 应辰为什么知道他今天做了什么? 难道是做法驱灵被应辰感应到了? 应辰会不会因为他的撒谎而生气,找他麻烦。 闻宇警惕了起来,望着一步步走近的应辰,想着该怎么把这件事解释过去。 应辰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也给了他无形的压力,让少年心虚垂下的视线,左右飘浮不定。 “还想祛除我?” 男人沉暗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不是。” 闻宇脱口而出,抬头望向应辰:“不是的!” 从进入家中之后,他第一次认真地跟应辰对视。他看到男人的眼底压抑着无比言语的阴翳和无奈。 又看到应辰抬手,伸向自己。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颊,撩起他耳鬓旁的碎发,缓缓给他挂到耳后。 他的动作很熟练,像是以前也经常这般给少年整理发丝一样,把一缕挡在脸颊的长发拨到耳后。 但现在的少年短发细碎,挂到耳后的头发随着应辰指尖的离开,又弹回来落在鬓角处。 “你不用这么怕我。” 应辰看到了少年的紧张,再次抬手轻轻拨弄那一缕碎发,声音低低地说:“你就是真想除掉我,我还能拿你怎么样。” 闻宇紧张,不是因为抗拒男人在触碰他发丝。 而是想躲开应辰极其靠近他的视线。 他其实在想:在应辰眼中,他是长得丑的么?妖魔的审美会不会真的跟人不一样? 应辰不知道少年在想什么,修长冷白的指尖还在一下下拨弄的少年耳鬓的发丝,像是极度爱不释手。又像是压抑太久不得释怀的情绪,通过简单触碰而得到些许抚慰。 闻宇一开始没动,时间久了皱着眉头偏着脑袋躲开了他。 “讨厌么?” 应辰的手停半空中,离偏开脑袋的少年脸颊,仅仅一指间只遥。 “痒。” 闻宇不自在地说了一声。 应辰轻嗤,听不出是笑还是叹气:“明天还去学校?” ‘还’字微微上扬,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去。” 闻宇撇开视线,强调着:“去学校。” 应辰的手掌落在少年头顶,缓重地揉了一把,嘱咐:“明天,也记得回家。” 说完便收回了手,拉开了跟少年之间的距离。 看样子,应辰不会追究他今天去道观的事了,这件事算是过了吧。 闻宇想着,试着转身上楼。 果然应辰没有说什么,只是视线追着他身影一直目送他去了二楼。 直到闻宇走到二楼楼梯拐角感受不到应辰视线的同时,忽然发现,应辰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他停顿了下,悄然转身偷偷望去。 原本站在客厅的应辰的身影,真的消失了。 应辰离开了?他去哪?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 一瞬间,大脑中突然浮现出刚进门后跟应辰的一个对视。 当时应辰正坐在对着玄关的客厅沙发上,而望着他时的眼神仿佛是他等他回家。 -- 闻宇在自己房间待了没多久,林安托着装着精致还在冒着热气香味的晚饭,敲响了他的卧室门。 “闻少爷,我来给您送晚餐。” 同一个人的身躯,说话的语气截然不同。 但这具躯体林安的,也就十八,九岁男孩的样子。撇去现在灵魂的沉稳和老练,也就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孩子。 不说话是时候看上去很乖,很听话。 是上一世为了救自己而死的重要的人,他不能忘记这些。 他必须得想起上一世所有的记忆。 “放进来吧。” 闻宇开门示意他进来,而后又嘱咐他说:“以后这个房间我自己会收拾,没有经过我同意,你不要进来。” “是,闻少爷。” 林安放下托盘,又从口袋中拿出小小的玻璃试管。 他双手捧着递给闻宇:“这个给您。” 试管里面是空的。但管口处,塞着系着一条棉线的木栓。 闻宇轻轻拉着棉线,问他:“这是什么?” “是主人做的我的寄灵。” 林安认真解释说:“只要您拉开木塞,我的魂魄就散了。” 闻宇: 他心有余悸地望着差点被自己拉开的木塞,问:“你心甘情愿的?” 林安:“这是主人的命令,说我以后只能供您差遣,您若是不满意可以直接驱散我。” “之后,他还会为您找更忠实的奴仆。” 祛散发狂的恶灵之后,应辰跟他说,那种事不会再发生,就是这个意思吧。 闻宇想了想,说:“行,那我问你,应辰现在去了哪里?” 林安一怔,欲言又止:“我我不知道” 闻宇拉着玻璃管口的棉线把玩着,冷笑:“不是说,供我差遣?” 林安不得已,艰难地回答:“主人去寻找您的记忆了,这些天都是” 闻宇忙问:“他去了哪里找?” “主人说,不能告诉您” 林安神色不安,而后直接跪在了地上:“请闻少爷您别为难我。” 林安身高跟他差不多,身躯年龄也跟他差不多。 这样同龄的人突然极低的姿态跪在自己脚下,让闻宇吓了一大跳,吃惊地后退了几步,不太自在地说:“算了,你,你出去吧。” 林安伏在地上:“谢闻少爷。” -- 直到睡前,应辰也没有回来。 闻宇躺在偌大的床上望着卧室顶上的吊灯,心想:应辰是去哪里寻找他的记忆了呢? 还不让人说,会不会是很危险的地方? 要不要告诉他,只要自己驱散灵魂就能得到前世记忆的事? 枕头旁边就是他的手机,里面有应辰的电话。 他只要发一个信息应辰就能收到。 两个人其实很容易互相联系。 但每次见面到现在,他几乎没跟应辰说过什么话。 闻宇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嗤了一声:他跟应辰能有什么话好说。 在应辰眼中,他就是一个祭品。每次见面应辰动不动都想碰他,亲他。 要不是自己态度坚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被怎么样了? 闻宇叹了一口气,逐渐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仿佛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只手撩着他耳边碎发,给他挂他耳后。 动作轻柔细致,反反复复。 指纹的触感摩擦过耳间敏感的肌肤,酥酥痒痒的,很舒服。 他忍不住用脸颊在那手掌上蹭了两下。手掌中凉凉的触感,带走了初夏的暑气,给血气旺盛的少年带来丝丝清凉。 睡梦中的人,会本能地寻找让自己更舒适的地方。 少年蹭了两下手掌还不满足,直接把半边脸枕在了凉凉的手掌上,香香甜甜的沉沉入睡。 直到他醒来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感受到脸颊下硌着一个人的手掌,以及浓烈的熟悉的气息。 应辰! 闻宇心惊,想起了昨晚睡意朦胧中发生的事而不敢睁开眼睛。 他紧闭眼睛,压制着心跳,悄悄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应辰。脸颊上还留又热热触感,应辰一向冰凉的手都被他暖热了。 他睡了多久,应辰就这么被他压着手掌,坐在他床前一晚上?不累了?! 应辰也因为少年翻身背离他,而动了动身体。 只不过却朝着少年俯下了身体,被暖热的指尖轻轻滑过少年脸颊上硌出的指痕印。 唇瓣凑近少年微红的耳畔,呼吸时带出来一样的语调,低低轻轻地声音说了一句: “再装睡骗我,我亲你了。” 闻宇吓得忽地睁开眼睛,一个骨碌翻身坐起身体远远地离开应辰。 应辰似乎心情很好,身体望着少年第一次唇角上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不经吓。” 本就极度英俊的男人忽然褪去了阴翳沉冷之气,美到无法挑剔的五官微微带着暖色笑意,冷白无暇的皮肤竟有种不染凡尘般的神采。 闻宇看得呆了,而后又十分泄气:难怪应辰会觉得他长得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