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也什么都不懂，因为有个人也把我保护的很好。用他自以为正确的方式……可是，到最后他输的一败涂地，我也终于被一棒子打醒。”
　　师远洋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他，而是和他之前一样，看着窗外的微光。
　　不知道为什么，唐旭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师远洋静了静，说：“我不是你哥哥的人，从一开始也没想过要救你。我之所以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跟你说这番话，是因为有个人想救你，他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
　　“很多人存在你身边的时间，不过短短一瞬。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下一秒就再也不能相见。”
　　“所以，别再闹别扭了，珍惜现在的时刻吧。”
　　他转过身，伸手抚在了小蝶熟睡的脸庞上。
　　“你哥哥很疼你，就跟你疼她一样。”
　　唐旭的瞳孔因他这句话而紧缩，小蝶在他胸口蹭了蹭，陷入安心的睡眠中。
　　如果没有长期的信任和依赖，是做不出这幅表情的。
　　师远洋收回手，淡淡地说：“她是你亲妹妹吧，所以也是第二个‘私生子’。”
　　唐旭许久没有说话，客厅里回荡着他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他方声音干涩地开口道：“哥哥不喜欢小蝶，当初如果不是我用命要挟，他本来打算让小蝶顶替我，继续留在拜恩。”
　　师远洋皱了皱眉，有点搞不懂唐家兄弟这奇怪的相处方式。
　　唐旭垂下眼眸，“因为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师远洋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回不回得去还不一定，这几天就在这里等消息吧。但在得到消息前，我是不会给你松绑的。”
　　他不可能因为一时怜悯，而害了顾重阳。
　　唐旭看向他：“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救我的那个人，和保护你的是同一个人吗？他为什么输了？”他像是怕师远洋听不懂，又补充道。
　　师远洋没再看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以前输了，但现在不会了。”他说完，便转身回房了。
　　黎明的曙光中，唐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二天早上。
　　吴明学起床后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匆忙洗漱完下楼后，才发现另外三个人已经在桌边吃上喝上了。
　　师远洋非常谨慎地把兄妹二人的腿绑在餐桌腿上，并且距离他们整张餐桌，面对面吃饭。
　　整个做法相当“帝军大”。
　　吴明学嘴角抽搐，走下楼梯道：“早啊小羊，收到那边的消息没有？”
　　师远洋闻声看了过来：“吴老师，过来坐。还没收到消息，估计要等风头过去。”
　　吴明学坐下，随便拿了个包子吃了起来：“他也没有联系我，不知道昨晚上怎么样了。”
　　师远洋的担心不比他少。
　　昨天分开的时候，顾重阳还说，等事情办好了就来这边找他。
　　结果到了今天早上，只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过几天再来，绝口不提顾枭有没有牵连到他身上。
　　“应该是怕消息被拦截。”师远洋安慰吴明学道，同时也在心里安慰自己。
　　吴明学摇了摇头：“哎，最好是这样。”
　　吃完饭后，小蝶犹犹豫豫地不肯起来。
　　唐旭轻声问道：“怎么了？”
　　小蝶摸了摸脖子，怯生生道：“我的玉佩不见了。”
　　唐旭脸色一变：“妈妈给你的那块？是不是掉在哪里了？”
　　师远洋和吴明学对视了一眼，起身在客厅里寻找。
　　几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小蝶的那块玉佩，只好不了了之。
　　也许是逃亡的路上掉了。
　　可不知怎么了，师远洋的心始终七上八下。
　　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顾重阳那边依然没有其他消息传来。
　　吴明学昏昏欲睡地倚靠在沙发椅上，抱着端脑看书。
　　突然间，落地窗外一道惊雷，直接把他给炸醒了。
　　“我的妈，吓我一跳。”吴明学捂住胸口道。
　　随即窗外雷声大作，暴雨倾盆。
　　哗啦啦地像泼水似的，浇透了整个华纳首都。
　　天边渐渐暗了下去，明明才三点多，却像是已经天黑了一样。
　　吴明学被雷声一吓，本来还觉得丢脸。
　　但客厅里其他几个人都闷不做声，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就在这时，师远洋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他的心脏一下子收紧，那种预感前所未有的强烈，甚至让他不敢去碰放在桌上的通讯器。
　　直到吴明学出声提醒道：“小羊，接电话啊。”
　　他这才猛然惊醒过来，急忙将通讯器贴到耳边。
　　唐旭紧张地看了过来。
　　那头传来熟悉的喘气声，师远洋差点把通讯器捏碎。
　　“喂？重……”
　　他刚开口说了两个字，那边便低沉地说道：“快走，地下车库，你和吴教授分开带人，开到龙港码头和西树营，有人接应。”
　　顾重阳说话向来有条不紊，这还是师远洋第一次听他说话这么不连贯。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问道：“你受伤了吗？”
　　那边的声音隐忍而克制：“我没事，现在带他们离开，那里不安全。”
　　师远洋顾不上其他，迅速起身给兄妹二人松绑。
　　吴明学惊慌道：“出什么事了？他被发现了？”
　　师远洋从抽屉里拿出两把钥匙，其中一把扔给吴明学。
　　他将唐旭扯到自己身边，说：“吴老师，分开走，你们去龙港码头。”
　　小蝶吓哭了：“不要，我不要跟哥哥分开……”
　　唐旭刚想去抱她，却被师远洋狠狠地一搡。
　　他这才发现师远洋双眼红得吓人，嘴唇微微发抖，声音用力到了极点：“如果你们耽误了时间，牵连到他，我会直接把车开进海里。”
　　吴明学显然也被这样的他吓到了，急忙开口道：“唐旭，你妹妹交给我了，你放心，我一定护她周全。”
　　说罢，便先一步抱起哭哭啼啼的小蝶，冲了出去。
　　唐旭也冷静下来，没有再挣扎，跟着师远洋来到地下车库。
　　师远洋一改昨日的温和，一脚踩下油门，冲出了地下停车场。
　　车速一度高的飙起，惹来路边探视器频频拍照。
　　窗外的雨点都横着飞过去，雷声轰隆隆地在头顶响起。
　　唐旭没想到师远洋看起来模样乖巧，开起车来居然这么野。
　　短短十几分钟时间，他已经抱着袋子，快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师远洋按照顾重阳的指示，将车开到了西树营的高地处。
　　那里有一个陡坡，飞行器会在那边接应他们。
　　之所以让吴明学和小蝶走水路，是因为水路相对安全一些。
　　唐旭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没有反抗。
　　师远洋一脚踩停，车停在了西树营高坡上。
　　唐旭将袋子抛出窗外，稍微好过了一点。
　　车内只余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间，空气中似乎夹杂了一道声音。
　　师远洋猛然看向窗外——那是引擎发动的声响，附近还有其他的车。
　　就在两人同时望过去之际，大灯骤然亮起。
　　一辆车直直地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一声巨响——
　　刹那间，他们的车被丁页了出去，飞向高坡之下。
　　安全气囊悉数弹出，砰砰砰连爆。
　　师远洋的头重重撞在方向盘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看见了迎面飞来的树枝。


第56章 我这辈子是为他而活的。……
　　师远洋是被一阵剧痛给激醒的。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和血腥味，耳边传来痛苦的声音。
　　滴答，滴答——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师远洋努力睁开眼睛，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们的车滚下了高坡，但所幸在中途被树枝挂住了，没有一路滚到下面。
　　整个车身翻了过来，此刻他被压在最下面，而唐旭在他上方。
　　流下来的液体不是别的，正是唐旭的血。
　　“你怎么样了？”师远洋来不及确认自己的伤势，赶紧喊了一声。
　　他们中间被气囊和杂物堵住了，他看不见唐旭的样子。
　　片刻后，上方传来带着喘息的回应：“还……活着……”
　　尽管唐旭听着快要喘不过气来，但师远洋还是松了口气。
　　他一边检查自己的情况，一边提着气对他道：“你试试看能不能从上面出去。”
　　他的左胳膊似乎骨折了，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被压在方向盘下面，两条腿也被压着。
　　唐旭在他上面，应该更方便开门出去。
　　师远洋看了眼下面的陡坡，这里离坡底估计有一段距离。
　　但不排除那些人会下来搜查，他们得尽快抓紧时间离开这儿。
　　唐旭在车身翻滚的过程中，被刺穿了大腿。
　　他尝试动了动，有气无力地说：“我……动不了……你别管我了，先走吧……”
　　师远洋感到他还在不断流血，甚至沁到他的坐垫上了。
　　不行，再这么下去，别说那些人会找过来，唐旭的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他直起身子，用力撑住座椅，将自己的两条腿往外面拽。
　　还好他的腿没有伤到。
　　在努力了接近五分钟后，终于成功从座椅下面挣脱出来。
　　此时师远洋已经满头大汗。
　　他的左臂痛得失去知觉，脱离座椅后已经感到体力不支，喘着气倒在座椅上休息。
　　这时候，空中传来了飞行器的声音——接他们的飞行器到了。
　　然而，不出多时，又传来枪.声。
　　两人都是冷汗直流，上面估计打起来了。
　　师远洋不再浪费时间，躬身从向后座爬了过去。
　　等他爬出车窗后，借着月色，看见自己的左手已经紫得发黑。
　　没有流血，他身上的血都是唐旭的。
　　师远洋果断扯开衣服，随便往手上捆了几圈，然后就去开副驾的车门。
　　唐旭原本半闭着眼睛，立即看了过来，显然没想到他还会来救自己。
　　“操，打不开。”
　　他听到师远洋罕见地骂了句脏话。
　　车门经过连续的翻滚和撞击，已经被挤压得眼中变形，根本无法用正常的办法打开。
　　上方的枪.声越来越杂乱，伴随着嘶吼和重物撞击的声音。
　　他们都拿不准那些人怎么样了。
　　师远洋跪在地面上，再次用力砸了一下门，依旧打不开。
　　唐旭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能感觉到到他的焦急。
　　一只手伸进来，探了探，摸到了他的脸。
　　“坚持一下，我很快回来。”师远洋言简意赅地说道。
　　他跪的久了，膝盖被小石子刺破，但那一点疼痛已经不值一提。
　　唐旭竭力保持清醒，迷迷糊糊地抓了一把他的手。
　　一手心汗水。
　　他咳嗽了几声，说道：“你快走……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师远洋甩开他的手，沉默不语地站起身。
　　唐旭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吐出一口气，慢慢地闭上眼睛。
　　其实师远洋不必有什么负担，他们非亲非故，为了救他，还差点搭上自己。
　　唐旭不怪他。
　　他苦笑了一下，万万没想到。
　　昨天还在和哥哥赌气，想着一辈子都不要回拜恩，结果今天就要葬身他乡了。
　　不过死在这里也不错，起码哥哥不会知道。
　　他因为失血过多，脑袋晕乎乎的，身上也渐渐开始发冷，额头却烫得吓人。
　　大腿上的血慢慢流速慢了下来，好像凝固住了。
　　但他的意识却越发飘忽。
　　一会儿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会儿好像看见唐硕训斥他的样子。
　　他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然而其实才不过短短几分钟。
　　就在他做梦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一声巨响。
　　那是硬物砸在铁框上的声音，还伴随着尖锐利.器划过的让人牙酸的声音。
　　没等唐旭有所反应，又是一声炸裂响动。
　　整个车身都晃了晃。
　　唐旭惊愕地睁开眼睛，看见师远洋正举着一块有他两个脑袋那么大的石头，一下一下砸着车门把手。
　　为了不让唐旭受伤，他很小心地避开了玻璃。
　　“你……”唐旭动了动嘴唇，又一次感受到剧烈的晃动。
　　车身的震动连带腿上的伤口，痛得他整个人又清醒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师远洋动作太大，大口大口喘着气，没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当他第十几次砸下去的时候，坚硬无比的门把手终于被砸开了。
　　“这车……质量还真好。”他脱力的瘫坐在门边，喃喃道。
　　唐旭本来都快哭了，结果被他这句话弄得又哭又笑。
　　师远洋把他从车里拖了出来，看见他腿上扎了一块断掉的碎片，直接把大腿捅了个对穿。
　　另一只腿拐了脚，肿得跟什么似的。
　　唐旭站不起来，坐在地上，也看见他歪七八钮的左臂。
　　“真惨。”师远洋嘴角抽搐。
　　“你也……真惨。”唐旭回道。